表哥今天也最偏爱我——寒花一梦
时间:2021-12-27 15:37:54

  卫灵儿点头,也微微一笑。
  ……
  离开正院,卫灵儿正想着是不是再去一趟扶风院。
  转过一道葫芦门,却见长廊下,舒瑾坐在木轮椅里,似乎特地等在那儿。
  脚步声令他视线从庭院中的草木上移开,落在不远处的卫灵儿身上。
  卫灵儿慢慢走上前:“大表哥怎么没回扶风院?”
  夏橘夏栀、明言明行皆不见踪影。
  卫灵儿顺手推着舒瑾往前走:“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扶风院找大表哥,没想到便瞧见大表哥了。”
  舒瑾却问:“母亲同你都说了些什么?”
  “姨母只是关心我。”卫灵儿微笑道,“没有责怪我,大表哥别担心。”
  至于具体谈的什么,她自然不可能告诉舒瑾。
  而她知道,舒瑾不会追问。
  舒瑾的确未再问。
  卫灵儿顺势转移话题笑道:“大表哥今日又帮我一回,这恩情果真是越欠越多,可气的是我连个谢礼都想不出来。之前射猎,猎回来的野狐,我拿皮子给枣儿做了双鹿皮手套,本也想给大表哥做,又觉得大表哥用不上。给老夫人和姨母做了护膝,想一想,大表哥一样用不上。”
  “做来压箱底便感觉不如不做。”
  “不过我又学会几道菜肴,晚些做给大表哥尝一尝。”
  卫灵儿一路上絮絮和舒瑾说着话,推他回去。
  入得扶风院,她敛话,穿过庭院快到廊下时,才压低声音:“大表哥,我记得你之前不是猜测有不止一个人在背后生事吗?可今日只查出吕姨娘,未查出旁的人……是不是要留下隐患?”
  “不妨事。”舒瑾道。
  卫灵儿欲再开口,复听他说,“即使有那么个人在,也不是针对你的。”
  “对方次次狡猾躲在吕姨娘后面出手,亦可见其行事之谨慎。”
  “如此,大约暂且会蛰伏起来。”
  吕姨娘已经出事。
  失去挡箭牌,又不想暴露自己,最好的法子是什么都不做。
  卫灵儿略一琢磨舒瑾的话,微笑道:“大表哥看得透彻,是我多虑了。”
  “总之,我相信大表哥。”
  她推着舒瑾到廊下,送他回房间。
  舒瑾忽而又问:“母亲既未责怪于你,为何你在正院留得那样久?”
  卫灵儿:“……”
  “大表哥。”她扶着舒瑾站起身,又扶他在床沿坐下。
  卫灵儿俯身去看舒瑾,一双眸子几乎与他平视,眸中含笑,颊边的小梨涡乖巧可爱,说出的话却透出狡黠:“傅太医说过,思虑太多会影响身体的恢复。”
  “大表哥,我觉得你现下便属于思虑太多。”
  舒瑾看着她哄“卫枣儿”那样伸出手,摸一摸他的发鬓,“不想了,先好好休息,好吗?”
  发丝传来异样的感觉。
  那异样之感却偏偏转瞬即逝,是她已收回手。
  刹那间,细白的指尖似从他颊边划过,将碰未碰。
  那双明亮的眸子却仍看着他,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他的一个答复。
  “……”
  “哦。”
  舒瑾垂眸,复抬了眼。
  得到回答的卫灵儿不再看着他,含笑直起身子:“那我去喊夏橘夏栀来服侍你梳洗。”
  她转身往外走。
  坐在床沿的舒瑾望向卫灵儿的背影,眸中戾色闪过,又很快弯了下嘴角。
  罢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她诱骗,被她敷衍。
  ……
  夜里,邺京下起一场秋雨。
  薛念兰站在窗边,听着雨水拍打庭院里草木发出的声响,兀自想事。
  微凉的夜风从洞开的窗户吹进屋里,直吹得雨丝扑面。
  徐嬷嬷自外面走进来,见薛念兰站在窗边,上前劝道:“夫人,夜里凉,风吹多了仔细生病。”
  “老爷来了。”
  徐嬷嬷低声又说得一句,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薛念兰转过身去。
  是舒衡进来里间。
  薛念兰不紧不慢走上前去:“老爷。”
  舒衡颔首,看一眼薛念兰,径自走向罗汉床去坐。
  薛念兰跟在他的身后。
  放在往日,舒衡过来正院,薛念兰必是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迎上去。
  但今天她实无那样的心情。
  国公爷来是为着什么,她能猜到几分。
  但在这些事情上,她是必不可能、也绝无可能退让的。
  徐嬷嬷趁机将窗户关好便领着里间伺候的丫鬟一起退出去外面。
  舒衡和薛念兰分坐在罗汉床上,却彼此无话。
  里间的气氛逐渐变得沉郁。
  周遭陷入寂静之中,唯有外面渐大的雨声越来越清晰可闻。
  薛念兰沉默替舒衡倒一杯茶,搁下茶壶之后,又沉默过一会儿,出声说:“我晓得老爷一直想替大公子寻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故而从不曾生过其他的心思。灵儿同大公子亦是清清白白,请老爷放心,万不会影响大公子说亲。”
  “我也一直在为灵儿留心好人家。”
  “虽说卫家门第比不上舒家,但要帮灵儿寻个清白人家、让她当个正经夫人,也是没问题的。”
  “我是灵儿的姨母,必不会糟践自己的外甥女。”
  “同样不会教她去做些攀龙附凤之事,叫人从此看轻了。”
  一句又一句话闯入耳中,舒衡双眉紧皱。
  他手覆在茶盏上,手指微动,顿一顿才端起那盏茶,喝得一口。
  舒衡缓缓道:“我来,不是想同你说这些。”
  薛念兰没有看舒衡,她眉心微蹙,抿了下唇说:“灵儿当初替大公子挡鞭,确有不妥,但老爷也该晓得,灵儿当时的一番话不错。”
  “大公子幼时,纪夫人早早去了。他早慧,晓得我非他亲生母亲,才一直同我关系有些疏离,但大公子却极喜欢老爷,背下一篇书,便要去找老爷,要背给老爷听,想博老爷夸奖。可是后来……”
  “灵儿失了父母,知晓死别之苦。”
  “老爷那样对大公子动家法,大公子要如何同老爷亲近?”
  一旦心生怨恨,这父子亲情何在?
  无外乎是这血缘斩不断,可旁的,却也再没有了。
  薛念兰到底没有把话说尽。
  她只道:“若老爷认为灵儿胆大逾矩,冲撞老爷,想来有我纵容之果,老爷连我一起罚便是。”
  舒衡感觉得出今日的薛念兰和往日的不一样。
  放在往日,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
  他想起老夫人白日里对他的告诫,在薛念兰话音落下时,忽地站起身。
  薛念兰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去看舒衡。
  舒衡抬脚要往外走,身子已背过去。
  薛念兰也起身,她看着舒衡高大的背影,看他鬓边乌发里藏着一根白发,眸光不由得闪烁了下。
  “念兰,这些年,辛苦你。”
  舒衡留下这么一句话,不待薛念兰反应过来,大步离开。
  薛念兰呆立在原地半晌才回神。
  她手掌轻抚胸口,徐徐吐出一口气,方才她还以为舒衡要发怒。
  不过,她不需要这一句所谓的辛苦。
  但老爷既这么说便是不会迁怒责怪灵儿的意思。
  薛念兰真正松一口气。
  她在罗汉床边坐下,安静坐得片刻,执起茶壶,为自己也倒一杯茶。
  ……
  舒霖和舒静欣平常与吕姨娘关系十分亲近,吕姨娘忽然不知去向,遍寻不见,又说往后他们由王姨娘照顾,一对年纪不大的兄妹难免要哭闹不休。
  薛念兰对两个孩子并无太大的偏见。
  也知他们失去姨娘,一时难以接受,有心哄一哄,但舒霖并不买账,每每见到她,总是哭闹得更厉害,她便不揽事,都交给王姨娘。
  如是过得一阵子。
  不知他们慢慢接受事实,或被王姨娘哄好了,总之都不再哭闹,每天乖乖去学堂上课。
  而吕姨娘以及一干人被处罚过后,府里确不再有往前那些流言。
  卫灵儿依旧去扶风院照顾舒瑾。
  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推着坐在木质轮椅上的舒瑾去府中花园转一转。有时他在房中休息,她无其他的事,便会和夏橘、夏栀凑在一起做女红。夏橘和夏栀会许多新鲜绣样,她跟着她们学,学会了以后,正好给自己和卫昭绣东西。
  蜀王世子刘密登门的这一日,卫灵儿也恰好在同夏橘、夏栀做女红。
  明行过来偏厅报上蜀王世子的名号之后,夏橘和夏栀淡定放下手里的绣绷。
  她们一个去沏茶,一个去禀报舒瑾。
  卫灵儿知道那蜀王世子在外面,没有从偏厅出去,想一想,干脆继续做着自己的绣活。
  招待蜀王世子或在正厅,或在书房。
  偏厅是不会被打扰的,她待在这里没关系,更不会入了谁的眼。
  舒瑾原本在午憩。
  从夏栀口中得知蜀王世子登门拜访,他坐起身,本要吩咐将刘密请去正厅,想起卫灵儿,又问:“灵儿还在扶风院?”
  “是。”
  夏栀回答说,“表小姐方才在偏厅同奴婢和夏橘一起做女红。”
  舒瑾便道:“先请蜀王世子去我书房。”
  “你再同灵儿说一声,让她待在偏厅暂且不要出来。”
  “是。”夏栀当下领命而去。
  舒瑾起身梳洗,整理好仪容,去书房见刘密。
  作为蜀王世子的刘密比舒瑾要小上两岁。
  事实上,两个人没有太多的交情,因而今日刘密登门,对舒瑾而言,也不是一桩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舒瑾知道为何刘密会在邺京。
  秋狩刺杀一事发生之后,皇帝陛下对诸藩王下令,命他们携世子进京贺岁。
  所以蜀王世子出现在邺京谈不上不奇怪。
  舒瑾迈步入得书房,见一年轻男子站在他书房里挂着的那副渺渺的画前,认真欣赏着。
  脚步声令他循声转过脸看向舒瑾。
  作为蜀王世子的刘密,身形虽不似舒瑾高大,但他额头宽阔,双眉浓密,一双眼睛藏着精明。即便才十八岁,身上却看不出几分的稚气。
  “舒瑾兄,好久不见。”刘密主动与舒瑾打招呼,笑道,“你书房里这幅橘猫图画得甚是传神,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你手笔。那副字也十分有趣,却不是你的笔迹,不知是何人所留?”
  “世子怎么得闲来府上赏画?”
  舒瑾没有回答刘密的问题,只笑一笑,“某闲时随手所作,当不起世子这般的称赞。”
  刘密大约也非当真多好奇这幅画,没有多问。
  他同舒瑾坐下,待丫鬟奉过茶,他才道:“只不过路上听闻舒瑾兄受伤,是以前来探望。”
  舒瑾抬眸,看一眼刘密。
  他是话中有话,秋狩遇刺的消息被压了下去,按理他是不知的。
  然刘密说前来探望,俨然已知晓那些事。
  舒瑾淡淡道:“不知世子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又如此的笃定?”
  “这些,舒瑾兄不必在意。”
  刘密慢悠悠喝一口茶,似笑非笑道,“只是得知此事以后,我既为舒瑾兄痛心,更为舒瑾兄感到不值。”
  他看着舒瑾,眸中浮现讥讽之意。
  “为自己的仇人豁出去性命,这样的事,难道不可笑吗?”
  舒瑾定定看着刘密,不语。
  刘密又一笑:“我虽未曾有幸得见,但知道舒瑾兄有一位姐姐,十五岁时已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邺京城的人几乎都听说过其才貌双全之名。”
  “却也是在那样美好的年纪,忽然香消玉殒,化作一缕芳魂。”
  “舒瑾兄,你如此聪明,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姐姐的死别有隐情?”
  舒瑾也扯了下嘴角:“世子向来偏安一隅,如何又敢说我姐姐的死实则是别有隐情?”
  “那已是七年前的事了。”
  “虽不知世子从何处听来些莫名其妙的话,但舒家上下都晓得我姐姐乃急病去了,对于世子的无稽之谈,恕我不能接受。”舒瑾站起身道,“世子,我仍有要事,无法继续相陪,世子请便。”
  这是送客的意思。
  而刘密笑着亦站起身,对舒瑾说:“信与不信,是你的事,但舒瑾兄,我仍想要告诉你真相。”
  “舒家长女十五岁时出落得极像先太子妃。”
  “那一年,她入宫赴宴,被酒醉的当今圣上误认为是先太子妃,强行玷污,事后不久,她急病而去……”
  “舒瑾兄,令姐当年,真的是急病去的吗?”
  刘密将话说罢,轻笑中离开书房。
  直到刘密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外,复过得许久,舒瑾看似无波无澜的眸子陡然变得猩红。
  他抬眼,目光触及那一幅画里的渺渺,他姐姐养的猫。
  鸦雀无声的书房,舒瑾手撑在茶几稳住身形。
  眼前浮现舒静娴的身影,他闭上眼,那一道身影又无声无息浮现在他脑海。
  他的姐姐在对他笑,笑容一如既往温柔恬静。
  然而他只是从未如这一刻一般,觉得自己也如此面目可憎。
 
 
第43章 锦囊   福寿深远,长长久久。……
  蜀王世子刘密离开, 卫灵儿在偏厅听见动静。
  她未立刻出去,直到确认对方不会回来,才放下手中的绣绷子, 走到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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