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次的静默有些许漫长，漫长到她慢慢将心中的惊讶压下后，秦亦瑶才正色开口。
秦亦瑶是在沙场上出生入死过的人，身上自带一股英气，神情正色时更是如此。
“恕我直言，公主与我情况大不相同，不可同日而语。”
她看向萧千月，嗓音清亮而不失沉稳。
“且不说公主要复刻比武招亲一事，最后的胜出者是谁。单说公主如今尚无武功基础，即便胜者仍是和硕国王子，公主也无法以武力取胜并拒绝联姻。”
“何况若是他人胜出，胜出者比和硕国王子还不如，公主岂不是得不偿失。”她思路清晰，冷静而理智的逐一将利害分析与萧千月听，盼她再做决断。
而萧千月也是知书达礼之人，自然能将秦亦瑶的话听进去，只不过听后良久都低头不语，似在沉思。
萧千月不开口，秦亦瑶便也不再开口，气氛又恢复了最初的沉默。
明悦一贯是调动气氛之人，眼见她二人都不再言语，她便想换个轻松些的话题。
然而她刚要开口却被秦亦瑶轻飘飘扫过来的眼神制止了，无奈只能自己默默喝茶。
春日和煦、微风习习，三人便在这小小凉亭中各自饮茶，各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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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望春楼今日新出的菜品，糯米八宝鸭，王爷请尝。”
秦亦瑶扶了衣袖，起身将桌中央的八宝鸭夹了些，放到萧云承的食碟中。
萧云承闻言眉毛一挑，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多谢夫人。”
难得今日他早早便下了朝，本想带秦亦瑶出去逛逛，却没想到她竟已准备好午膳等他了。
待秦亦瑶将食碟放到面前，萧云承冲她微微一笑，然后才动筷尝了尝。
“嗯，鸭肉酥烂可口，汤浓味鲜，不错。”
秦亦瑶见萧云承眼角含笑，似是十分满意，便又给他夹了些。
萧云承低头扫了眼食碟中越发高耸的珍馐美味，笑着开了口。
“阿瑶，你我是夫妻，你对我可有话直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秦亦瑶的手拉了过来，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内，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萧云承望过来的目光深邃，温柔的神情中带了一丝恳求，让秦亦瑶心中一颤。
“也不是，只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他的目光，急忙解释。
“只是什么？”
眼尖的萧云承见秦亦瑶似乎有些害羞，难得见此光景，自然不会放过。
话音刚落，他便将她肩膀掰了过来，正面对着他，语气循序善诱起来。
“阿瑶，你说，是想让为夫为你上九天揽月，还是下刀山火海？”
然而他说到一半，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你……”
这人哪学的这些胡话？
秦亦瑶无奈转头看他，却见萧云承笑的眉开眼笑、十分开心的模样，自己心里也生出些欢乐来。
她嘴角微微勾起，待忍不住了才露出个大大的笑来，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我有一事想请教王爷，不知王爷可否为我解答？”
“哎，叫王爷多见外。”萧云承见她接话，眉毛一挑，也将话头顺了下去。
他装模作样的将眉头一皱作思索状，片刻才沉吟开口：“叫夫君即可。”
秦亦瑶看着萧云承略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颜，脸微微一红，又惊又羞的愣住了。
眼看着自家夫人败下阵来，聪明如萧云承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他勾起嘴角一笑，神情也恢复如常，嗓音温和的开口询问。
“阿瑶想问什么？”
“……”
秦亦瑶没想到他转变如此迅速，愣了一瞬才想起自己想打听的事。
她略一思索，缓缓开口：“你同明大人为我争取了少傅之职后，昌平公主便跟随明悦来府中找我学武。”
“嗯，此事我知道。”萧云承闻言，笑容收了些，语气却仍旧温和，“然后呢？”
“千月公主十分好学，但她找我学武却是为了……”秦亦瑶说到这，脸色有些犹豫，似乎在想该如何措辞。
萧云承见她犹豫，便开口插话，“步你后尘？”
秦亦瑶听了，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头。
“是为她自己在争取一次。”
她说这话时眼神十分诚挚，目光明亮而坚定，恍惚间让萧云承以为是在说她自己，不由得有些怔楞。
“……你是想问如何可以帮她？”他心中倏然沉静下来，面色也认真起来。
“是，也不是。”秦亦瑶看向萧云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我同她分析了利害，但她与我不同，此事多半无法转圜。”她语气颇为遗憾，为萧千月的命运，也为她自己看的太过清楚。
“我只希望能尽力帮她，她尽力争取过了，便也不会再遗憾。”
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萧云承，自然没有遗漏她说这话时，明眸中转瞬即逝的一丝伤感。
他心中轻叹，微微触动，但还是思索一番之后才温和开口。
“彼时梁国与炎国势同水火，而荣天钧指名与你联姻更是火上浇油，联姻弊大于利，方才能说服皇上与百官。”
“但与和硕国联姻，百利而无一害，千月若是想做些什么，只会让婚期提前。”
萧云承目光沉静的看着秦亦瑶，言辞之间十分诚恳。
秦亦瑶虽然早已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但萧云承一向谋略非凡，她心中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如今听到萧云承下了结论，她脸上不自觉露出些遗憾神色。
萧云承说完便一直默默注视着秦亦瑶，见她略显遗憾，他心中微动，于是思索着开了口。
“那日和硕国王子与使臣一同入宫时，我曾在场。和硕国王子身强力壮，面貌在同族人中尚算清秀，且他看千月的眼神也是仰慕之色。更何况他既愿意倾全国之力迎娶千月，定是爱她至深。”
说到这，萧云承看向秦亦瑶，无奈一笑，“自古公主多联姻，千月若能够嫁给一位十分爱慕她的男子，已是十分不易。”
他说的这些，是客观分析，也是为了安抚秦亦瑶，这点她自然明白。
但明白归明白，同样身为女子，同样的联姻，她与千月的结局却背道而驰，难免不让人心生唏嘘。
她的神色告诉萧云承，她心中还未放下。
萧云承略微思衬，却忽然笑了起来，然而开口的嗓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倒真还有一事可帮她。”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预告～荣天钧即将闪亮回归～～搞事情走起～～
第25章
萧云承说话从来都所言非虚，他既笑着开口，秦亦瑶心知他必是已有对策。
她心中又惊又喜，忙开口问他，“何事可帮她？”
但萧云承见她神情转变如此之快，脸上难得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现下能帮她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他嘴角勾了下，语气也有些玩笑意味，“炎国有战事。”
“……”
秦亦瑶十分无语的看向萧云承，眼神不自觉带了些恼意。
然而她眉头轻皱，略微恼怒的瞪人模样，在萧云承眼中却是十分新奇的表情。
他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冲动，笑容也带了些讨好意味，倾身凑近了秦亦瑶，语气温柔。
“阿瑶莫生气。此事虽然并非好事，但能中止联姻的却只有此事。倘若炎国与他国的战事一触即发，和硕国王子就算送再多物资来，联姻也只能推迟到战事结束。”
萧云承似有若无的认错态度，让秦亦瑶十分受用，她心中尚未自觉的恼意瞬间消散，只剩一丝无奈。
“……话虽如此，但我也并不想此事发生。”她冲萧云承点点头，表情缓和了些才平静开口。
“我自然知道。”
萧云承微微一笑，心想总算将人哄好了些。
他伸手将秦亦瑶的手环握住，轻轻摩擦几下，才看向秦亦瑶的明眸。
“我也不想。”他嗓音温和，但那双朗目却透着一丝深沉，“若终有一日此事成真，恐怕你我也无暇他顾了。”
他越发深沉的双眸搅乱了秦亦瑶的思绪，传入耳中的话语更让她暗自惊讶，不知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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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惊蛰，春雷乍动，万物生机盎然。
然而与炎国国内百姓的热闹祈福不同，炎国边境却时不时遭受邻国的侵扰，其中自然少不了曾经的梁国，如今的郑国。
自古边境处就容易横生事端，而曾经的梁国改郑后，历经半年，似乎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离郑国最近的嘉定城，隔三差五就按照萧云承的嘱咐，将战报送至兵部。
然而郑国虽然屡次侵扰，却都是些小打小闹，次数多了，兵部尚书便也不再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之前萧云承多次向皇帝进言加强边防，然而荣天钧建立郑国后并无大动静，久而久之，连朝中百官也不再视他为虎狼。
泱泱大国，事务何其多。
即便萧云丰起初对荣天钧有戒心，但身为皇上日理万机，渐渐也对此事不再上心，只让萧云承不时到边境巡查。
“明日你便要动身前往嘉定城？”
永安王萧瑾面容平静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润喉，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严肃。
他今日未身着朝服，身上却仍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在。
“是。”
坐在厅堂右侧的萧云承闻言起身回话，恭敬行礼。
堂中只有他二人，萧瑾便冲他摆摆手，待他落座后才看向他，“那你今日来府上何事？”
他出口的虽是问句，语气却丝毫没有疑惑。
听到萧瑾的问话，萧云承正襟危坐，沉稳的面色带了些疑虑。
他抬眼仔细打量了萧瑾几眼，见自家父亲神态言语皆如往常一般，心中疑虑稍减，但仍未消散。
知子莫若父，若是萧瑾有什么刻意隐瞒，他这个做儿子的一时半刻也无法分辨。
思衬片刻，萧云承还是决定开口询问，他神情关切，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儿子今日来，是听闻父亲您向皇上提出致仕、不再上朝，可是父亲身体有恙？”
一向不苟言笑的萧瑾听了他这话，刀削斧凿般的脸上，表情略略柔和了些。
“并无大碍，只是年纪大了，朝中诸事皆有年轻人出谋划策，用不到我等老人操劳了。”
他边说边带了些感慨，语气仿佛寻常百姓家的长辈那般语重心长。
萧云承听他的语气，心中浮现几丝伤感，犹豫了下刚要开口，却被自家父亲提前开口打断。
“你不必担忧，我身子硬朗的很。”萧瑾微微一笑，神情多了些长辈的和蔼。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眼含笑意看向萧云承，“何况你既已成为一方将才，我再待在朝中，皇上会放不开手脚，反而容易横生枝节。”
萧云承自然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表情便也平静下来，望着萧瑾笑了笑。
“儿子明白，儿子只是担心父亲的身体，既然父亲没事，儿子便放心了。”
心中的疑虑消散，他身体放松了许多，笑意盈盈的模样与小时候别无二致。
萧瑾默默注视着自家儿子，回忆与此刻重叠，心中感慨涌现，忽然有些不舍他离家远行。
老了老了。
他秃自摇了摇头，却又在萧云承看过来时，神情正色起来。
“老虎捕猎时总是窥测形势、伺机而动，你可知为何？”
萧云承自小便被萧瑾抽查兵法，早已形成习惯，如今见他这阵势，瞬间意会。
他看向自家神情威严但嘴硬心软的父亲，心中明白他是在提点自己，遂目光坚定沉稳开口：“自然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嗯。”萧瑾闻言，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开口嘱咐。
“嘉定城最近不甚太平，你此行多带些人手，府中亲兵若不够，可以从这调用。”
萧云承面上不显，心中偷笑，刚要开口应下，却被匆匆赶来的两位王妃打断了。
“午膳已经备好了，你们父子俩有什么事不能用完午膳再谈？嗯？”
永安王妃苏晴晴年纪渐长，脾气也跟着节节高升，父子二人见她这气势汹汹的模样，皆是立时起身。
“先用饭罢。”
萧瑾向来庄重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冲萧云承使个眼色便大步往膳厅而去。
独自一人的萧云承见状也只好冲自家母亲笑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然而他刚快步出门，就碰到了跟在后面蹑手蹑脚的秦亦瑶，顺势便抓住她的手，带她走向膳厅。
秦亦瑶看着眼前人宽阔挺直的后背，心中微动，“明日你去边境巡视，可要万分小心，我听闻最近边境时有摩擦……”
她想说荣天钧不会如此安分守己，但转念一想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罢了，并无实证，因此说到这便顿住了。
走在前面的萧云承见她话语未尽，遂转头看她，神情温和不已。
“夫人请放心，夫君我定会平安归来。”
他神情温和，眼含笑意，秦亦瑶望着他的眼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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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城乃是炎国与郑国的交界，城内人口十几万，多为百姓及通商往来的车队等。
入春之后，天气回暖，行商跑马的商队小贩往来络绎不绝，嘉定城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人声鼎沸间，一名身着铠甲的士兵从城外飞奔而回，直奔城门楼，待上楼寻到一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何事？”原本正在躺椅上午休的中年男子闻声抬眼看他，口气有些不耐。
皮肤黝黑的士兵赶紧恭敬回话。
“回将军，梁……郑国的军队又在边境处挑衅，这次是说他们的马跑到我境内了，让我们……”
“啧！”中年将领脸上不耐烦起来，眉头紧皱，唰一下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怒气冲冲道：“这群狗蚊蝇，老子今日便送他们去投胎！”
他嗓门颇大，瞬间怒发冲冠，跪在他面前的士兵被吓得一哆嗦。
“还愣着干嘛！传令下去，一刻钟后，众将士随我出城！”
“是！”有了先前的教训，士兵干脆利落的应了，然后才仰头看向中年将领，小心翼翼开口：“……将军这次带多少人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