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唐穆,一把扯下他脖子上的金锁。
他低头俯视着这随时能被他弄死的,如同蝼蚁般的人,仿佛他自己就是主宰他命运的神。
他露出了个微笑,缓缓道:“今后我便是你。”
***
苏瑾瑜回到家时,只见靳新一个人待在家中却不见唐穆,他正准备去找他,却听见靳新说:“他已经走了,说是有急事便来不及同你道别,让我转答给你。”
“这样啊。”
苏瑾瑜有些失落的走进屋中。靳新看出了他的失落,跟在他身后说:“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估计离开也就在这几日了。”
“哦。”苏瑾瑜点点头,显然没在唐穆离开这件事上回过神来,但一听靳新说自己也要走,便又后知后觉道:“这么着急离开吗?不再多待几日?”
“不了。”靳新有礼貌的拒绝:“已经麻烦你很多天了,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他从怀里拿出一袋沉甸甸的东西递给苏瑾瑜,苏瑾瑜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袋子的钱。
“这些银子就当是你照顾我的报酬吧,另外。”他顿了顿,又道:“贤之堂最近缺个厨子,我已经同老先生打过招呼了,只要你同意便可以去那里干活,一来可以每日听学生们念书不会觉得无聊,二来还有了固定的生活来源岂不挺好,你觉得呢?”
苏瑾瑜一听,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好久才磕磕巴巴的说:“贤、贤之堂?那个书斋?我、我能去?”
靳新颔首,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苏瑾瑜更是又惊又喜半天没缓过来,等明白不是做梦后,又连忙对着靳新一阵感谢,搞得靳新都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感谢他,还是他该感谢自己。
***
黑暗的屋内传来一个人微弱的呼吸声,地面潮湿无比,屋内散发着浓浓的霉味,唐穆不知道自己在哪,只是眼睛被蒙住双手也被捆着,唯一能活动双脚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挪动了点却好像撞到了什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便被一脚踹开了。
“给我老实点。”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唐穆头顶传来,他只觉得呼吸困难,刚准备开口询问什么,那人又道:“等到了京城你便和他们一样值钱了。”
京城?他们要进京?
“你以前的主人将你卖给了我,若你不老实,别说入京了,我现在就能宰了你。”
唐穆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一会,他脑海中忽然闪过靳新说的一句话。
“--进京的途中还缺些盘缠,那便多谢你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那个混蛋说这句话是这个意思。他正开口要说话时,一张黏糊糊的东西盖住了他的嘴巴,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大汉打晕了。
☆、竞技场(一)
“这次怎么给的这么少,逗我呢?”
一个粗狂的男声传入唐穆耳里,他昏昏沉沉的趴在地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看看你这次带来的这个和尚弱成什么样,指不定到了场上没两下就被打死了,毫无看点谁压他,给了钱就闭嘴赶紧滚。”
说话的这个男人声音要细一些,但语气却丝毫不弱于大汉,大汉明显是怕他的,听了他说赶紧滚,当真没再计较而离开了。
一个脚步声朝唐穆靠近,唐穆被蒙着眼睛手也被捆着,他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凭着感觉寻找着传来脚步声的方向。
“和尚。”男人停在他身前俯视着他,接着又道:“你的价值会是多少呢?该不会一上场便死了吧?”
男人自顾自的说着,接着拽起唐穆的手臂将他拖了出去。
唐穆踉踉跄跄的被他拖着走了好一段路,他不知道他在哪,只知道越往前走,叫喊声和欢呼声越清晰,仔细听去,好像有人在说“打起来”。
男人停住脚步,按住唐穆的肩对他说:“里面的人越喜欢你,便越会往你身上压钱,你越值钱,就代表你活的越久。”
说完,男人一把将唐穆推了出去,几乎是唐穆被推出去的同时,四周又响起了那种叫喊声。
“打他,把他打趴下。”
这种声音围绕在唐穆四周,他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宽敞的地方,人们只有吼出来他才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而此刻应该有很多人在看着他,很多双眼睛盯着这个和尚模样的看起来十分弱的少年。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胸口被踹了一脚,这一脚何其的重啊,他整个人被踹出去几米远又滚了一段距离后才停了下来。这一脚踹得他胸口隐隐作痛,他口腔中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下一秒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四周安静了片刻,但很快又有人喊道:“爷压了你啊和尚,别让爷输钱啊!”
唐穆昏昏沉沉的从地上爬起,捆着他手的那根绳子不知是磨到了哪里此刻已经有些松了,他稍作挣脱,绳子便松开他的手掉落在地。
他抬起手解去眼睛上的布条,他睁开眼睛,光线一点点进入他的视线里,他看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很大的圆形擂台场内,四周坐着的全是达官贵族大富人家,那些贵人看着擂台上的人如同在看动物一样,他们不管擂台上的人如何只一味的喊着“别让我输。”
唐穆将视线移到刚才踹他的人身上,那是一个少年,看上去与他一般大,不同的是,少年浑身是血,脸上手上都有疤痕,再看看擂台四周也都有血,甚至是擂台下还躺着几个男人,想来,这少年身上的血也许并非是他的。
几乎没给唐穆任何准备的时间,少年脚下生力速度快如风一般冲向唐穆,场上的人看向少年冲去的方向,几乎是确定那和尚死定了的。
在叫喊声中,台上的人看见那个和尚双手护在胸前挡下少年一招,紧接着,和尚反应极快的一个侧闪躲开了少年的横踢。
“可恶。”
少年看着与他换了方位的和尚,勾起嘴角道:“我赶时间,下招毙命。”
少年掏出腰间的短刀冲向唐穆,少年力气足手劲大,每次砍下来的刀都对唐穆造成威胁,几个回合下来,唐穆的衣角被他砍破,左臂被他砍了一刀,脸颊也被刀尖擦伤。
似乎是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和尚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弱时,少年不再进攻,开始寻找和尚的弱点。
“打他啊林九一,你在犹豫什么,你若敢让爷输了钱,爷饶不了你。”
场外的一句话影响了少年的思绪,这个叫林九一的少年不再犹豫,紧握短刀朝唐穆冲来,可因为他过于冲动反被唐穆找到破绽。
唐穆躲过他这刀后迅速伸手抓住他握刀的手腕,接着用力一带拧着他的手将他整个人锁在怀中,而刀此刻就架在林九一的脖子上,唐穆死死握着他的手腕,只要林九一挣扎,那刀便会划破他的脖颈让他当场死/亡。
在场的人眼睛都看直了,那个将唐穆推进场内的男人更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发展,不过也好,唐穆越能打,对他便越有价值。
喊叫声中有鼓励和谩骂,唐穆将这些声音抛之于脑后只关注被他锁喉的这个少年,他低头在少年耳边道:“你学功夫多长时间了,应该不久吧”
林九一有些恼羞成怒的低吼道:“哪那么多废话,擂台规矩杀而不辱,你羞辱我,你能得到什么?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叫喊声响彻在这个擂台场内,“杀了他”这三个字围绕在唐穆耳边。
林九一低吼:“杀了我啊,犹豫什么。”
唐穆沉默片刻,最终将人推开,就这一个动作,场内的人几乎都炸了,按照擂台规矩,唐穆是必须杀了他的,若是没杀,也就意味着观看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杀他辱他,简单的说,林九一的命在这一刻已经不值钱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被他推倒在地的林九一又疑惑又愤怒的冲他吼道:“你以为你在做好事吗?”
唐穆未搭理他,朝四周扫了一眼,看着那些在座位上蠢蠢欲动的人们,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放了林九一后那些人似乎很高兴。不,不对,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更像某种欲望得到满足后所表现出来的,令人感到恶心的表情。
“你不得好死。”
林九一握成拳头的手因为愤怒而止不住的颤抖,他用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唐穆,若不是来了两个魁梧的男人将他带了下去,只怕他早已捡起短刀冲向唐穆了。那一句“你不得好死”一直停留在唐穆脑海中,看着林九一被带走的背影和场上那些肮脏的目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
看戏的人们散去了,场内只留下唐穆一人,他许久未回过神来,直到那个将他推入场内的男人走到他身后说了句“走吧”,他才回过神来,甩开男人按住自己肩膀的手,问:“这是哪?你们在干什么?刚才——”
“——刚才你做的很好,你没有让压你的人输。”
狗屁不通的对话,他想知道的根本不是这个。
唐穆朝后退了几步与这个伸手抓他的男人保持距离,又说道:“我是在问发生了什么,这里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男人明白他的慌张,毕竟来到这的每一个新人都会有相同的疑惑。
“竞技场,相互残杀,强者生存。”男人说这句话时不带一丝情绪,残杀和生存从他口中说出来不过游戏一般。
“你方才也经历过了,你是强者不是吗?至少在与林九一打斗的时候你对他来说就是强者。”
他看着唐穆无法相信的表情,也不着急,也不再靠近他,只是道:“我说过,你越能打,那些人便越喜欢你,他们越喜欢你,就意味着你活得越久。”
“林九一也算是个在擂台上待了几个月的强者,但不照样被打下来了吗?”他瞥了眼唐穆,接着说:“你也不过是这一次将他打下来,而比你厉害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你不要再纠结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要再想刚才发生了什么,对你而言你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如何赢得下一场比赛。”他走到唐穆身边一手掐着唐穆的脸颊强迫着他看着自己:“吴涣,我的名字,在你活着的日子里,你只需要听从于我。”
***
因为赢了比赛,唐穆这个刚来到这的新人的待遇出奇的好。
唐穆被安排住进了一间宽敞的住房内,饭菜摆的满满一桌,身边还围着各种给他擦药的人,不过常人也知,在这种生存场内被人拍马屁,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吴涣坐在唐穆对面看着唐穆的神情感到疑惑。
他见过许多赢了比赛后接受奖励的新人的样子,有自以为是的、有目中无人的、有搞不清楚状况而胆怯、有高度警惕的、也有对之后的比赛胜券在握的,可唯独没见过他这样的。
没有因为极好的待遇而表现的十分高兴,对于自己没有死在竞技场上这一事也没有觉得庆幸。
吴涣好笑的扯了扯嘴角,紧接着说:“行了,都下去吧,至于你,好好休息。”他指了指唐穆,又用类似于警告的语气,说道:“过几天就是下一场比赛了,在这之前不要惹事。”
吴涣起身要走,唐穆突然叫住他,道:“林九一呢?他还好吗?我想见他。”
吴涣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接道:“可他不想见你。”
吴涣走到唐穆身边按着他的肩膀,沉声道:“杀了他或不杀他是强者的权力,而之后的事情与你无关,好好休息。”说完这句话他抬足迈出,唐穆立刻起身挡在他身前:“他会死吗?还是说,他会比死更痛苦。”
吴涣是个成年男子,所以个头也比唐穆高许多。他低头看着唐穆,像是在看一个不成熟但还有利用价值的动物,片刻后道:“我没有将你禁足便意味着我给你随意走动的权力。”
言下之意,在竞技场的范围内,唐穆可以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他一把将唐穆推开,等他带着那些拍马屁的人离开后,唐穆也跑出了这宽敞的屋子。
***
这个地方比唐穆想象的要大,他本以为竞技场内已经很大了,可谁知那竞技场不过只是这大院的一小部分而已。
他不知道他跑了多久找了多久,但在无人可询问的情况下,唐穆知道自己根本找不到林九一。
在他累得喘不上气快要放弃时,迎面走来了两个穿着朴素手里端着盘子的男人,这两个男人见到唐穆时脸上表情便多了几分殷勤的味道,还未等唐穆开口,二人便抢着问道:“主子,您去哪?”
主子?唐穆疑惑,却又马上明白,或许在这个地方,赢了比赛的人就是这里所有下人的主子。
唐穆问道:“二位可知林九一在什么地方?”
他二人看了对方,一头雾水问:“主子说的林九一是?”
按照吴涣所说,林九一在擂台上也算待了几个月了,再怎么说身为他们的“主子”有一段时间了,可他二人却不知道他是谁,这反而让唐穆无法理解。
“就是......”唐穆顿了顿,道:“今天与我打斗的那个人。”
他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其中一人说道:“我看见他被架着送到合厢院了。”
还未等唐穆问合厢院在哪,另一人说道:“主子最好别管这事,也千万别去那里。,那里面的老爷们癖好特殊,不喜欢女人反而喜欢男人,尤其是......”他打量了唐穆一眼,接着说:“尤其是像主子这样生得好看的年轻男子更是被他们喜欢。那儿不是吴大人的管辖范围,主子若是在那里出了事,只怕吴大人也保不住主子,若是主子执意要去便选天亮的时候,那个时候那些老爷们都有事要办,院子里除了下人没有别人。”
说完这话,他二人如同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人一般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唐穆顺着他二人的视线回头看去,只见吴涣不知何时来到了唐穆的身后,此刻正带些怒意的看着他,开口道:“不早了,回去吧。”
压根没给唐穆任何说话或行动的机会,吴涣一掌下来,将人打晕了。
☆、竞技场(二)
第二日,阳光照进屋里,唐穆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爬起,还未完全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