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太子是喜欢自己的!宁瑶一把握住他的手,有些小雀跃地要求道:“那殿下能正正经经跟我讲一次吗?”
这丫头未免太磨人,赵修槿低头看看水面,无奈道:“我要这副模样跟你讲那些话?”
宁瑶低头看了一眼粼粼水面,方觉自己冒失了,想离开却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嗯,就这么讲。”
赵修槿吐口浊气,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摁进水里,实际操练一下小册子。
“嗯,喜欢你。”
宁瑶双眸湿润,已是觉得知足,可男人接下来的话,让她如踩棉团儿。
“很喜欢,很喜欢。”
第29章 夫君
大年初四吃折罗, 一大早,阮氏让厨役将近几日的饭菜烩在一起,做了一盘大杂烩。
等食用完早膳, 赵修槿和宁伯益去往老首辅的府上贺寿,宁瑶则留在阮氏身边, 汲取起母亲的御夫术。
阮氏和宁伯益是少有的恩爱夫妻, 不知令多少贵妇艳羡,不过背地里的酸气儿话也属实不少。
讥嘲最多的无非就是, 阮氏生不出儿子,被暗嘲为不下蛋的母鸡。一次家宴, 阮氏无意中听见三房婶婶的碎嘴, 登时来了火气, 与之争吵起来,两人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也因此,阮氏很想要一个小外孙, 即便随婿家姓, 那也是皇家姓, 日后若是被封为皇太孙, 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听完母亲的话, 宁瑶捂住耳朵躺在毡毯上, “您就别操心了, 我心里有数。”
阮氏嗔道:“那你说说,太子喜欢你的何种风情?喜欢跪式还是仰式?”
宁瑶被母亲的话惊到,半天没接上话。不嫁人不知道,原来母亲这般...豪迈。
“娘,爹爹受得了您吗?”
这话算是触及了阮氏的内心,三十有四的女子哼笑一声, 不自觉显露出一股清傲,“你爹怕我怕的紧,断然不敢在外私养小妖精。”
宁瑶抽抽嘴角,附身抱住母亲的腰,“娘亲威武。”
可她并不想做悍妇,更不想绞尽脑汁去讨太子欢心,在她看来,两情相悦是水到渠成,没必要研究风情和姿势...而且,太子也不是那么豪放的人,应该不会喜欢她搔首弄姿。
废柴宁瑶耷拉着双臂晃晃悠悠,一点儿也不想学习御夫术。
阮氏忽然问起另一件事,“你上次见到阿乐,感觉她状态如何?”
“姐姐瘦了,人也有些憔悴,说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太闹了。”
阮氏心疼的紧,可更多的是恼怨和无奈,“她自小任性,做什么事都不顾后果,这次闹了天大的麻烦,若非有你和太子顶着,怕是要万劫不复了。阿瑶,咱们家欠你太多。”
宁瑶坐直身子笑了笑,“可我遇见了殿下,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不觉得遗憾。
若唐絮之是云雾,那太子就是穿透云雾的光,让她的心芽重焕新生。
阮氏抚上她的长发,“昨儿在书房,太子训责了我和你爹,说我们太过纵容你姐姐,委屈了你。”
“娘......”
“我们虚心接受。”阮氏叹了声,与宁瑶侧额抵侧额,“太子同我们说,你不是别人的影子,你就是你,是尚书府的明珠,是东宫的正妃。”
宁瑶惊诧地扬起头,眼底有泪水打转。
阮氏又道:“都说太子温凉兼之,可为娘觉着,他的心是热的。”
若非不热,怎会包容这等弥天大谎。
前半晌,宁瑶和唐咚宝在后院小聚了会儿,闺友二人披着厚厚的斗篷,坐在秋千上闲聊。
唐咚宝一边荡秋千,一边挖苦着自己的庶七兄,“你知道吗,我爹瞧着唐絮之在朝中愈发风生水起,竟然让我娘给他寻摸合适的亲事。我起初想着,他私养外室的事儿人尽皆知,哪个名门闺秀会想不开嫁给他啊,可出乎意料,想跟他结亲的人家还不少呢。”
宁瑶没甚情绪,就像巨大的石头砸入水中,起初会掀起狂澜,之后稳稳落在水底,再无波澜可掀。
不过,唐絮之容貌俊美,学识渊博,能力不俗,单从这三个方面来说,确实会吸引看重利益的家主。
唐咚宝继续挖苦道:“不过,我倒想看看那个狐媚子外室会不会整些幺蛾子,闹上一闹。”
宁瑶提都不愿提起这两个人的名字,耷拉着眼皮道:“我想那女子不会在明面上闹,毕竟她当初吸引唐絮之就是靠着听话懂事。”
“腌臜对腌臜。”唐咚宝不屑地哼了一声,也不想再提起他们,转而塞给宁瑶一个系红绳的袋子,“这是我托小舅舅拿到的。”
小舅舅,池晚?
宁瑶扯开系带,掏出里面的物件,是一个彩绘挂坠,上面画着一对男女……
素手一抖,宁瑶险些丢了挂坠。这上面分明画着避火图里的场景!
“你送我这个作何?”
看了上面的图案,唐咚宝也是满脸通红,难怪小舅舅不让她打开!!!
“我我我只是问舅舅,送给新婚夫妻什么礼品最为合适,他就给了我这个......”
看样子,池晚也不知唐咚宝准备把这个送给谁,才会如此浪荡。池晚是大才子、大权臣,亦是不羁浪子,浪得没边儿。
宁瑶深呼吸两下,刚要把挂坠装进袋子,却发现袋子里附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挂坠分正反两面,两个场景,是最实用的两个把式。
宁瑶心惊胆战地偷偷瞄了眼。
跪式、仰式!
单纯的心灵受到巨大的冲击,宁瑶歪头靠在秋千绳上,眼前不断浮现那两个把式,而挂坠上的小人儿,变成了她和太子......
另一边,首辅府。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宾客们微醺欢语,气氛还算和乐。但很多人来此的目的,可不是贺寿这么简单。
老首辅还有两个月就要向嘉和帝致仕归乡,不少重臣都在盯着首辅的位置,特来向老首辅献殷勤,希望他能在皇帝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
赵修槿之所以会亲临,无非是出于对老首辅的敬意。
闲来无事,他走出客堂,隔绝了闹腾的氛围,一个人漫步在冰封的池塘旁。
这时,另一道人影徐徐靠近,带着调侃,“殿下新婚燕尔,怎么不多陪陪太子妃啊。”
成亲许久,也算不上新婚燕尔了,只不过是池晚的调侃。
赵修槿撩袍坐在凉亭里,“怎么不去为自己争取争取?”
池晚跟着他坐下,放下夹在腋下的棋盘,语调带着几分不正经,“最终拍板的人不还是皇上,巴结首辅不如巴结皇上。”
赵修槿凉凉瞥他一眼,聊起正事,“查得如何?”
池晚笑脸一收,颇为严肃道:“探子在洛阳一带发现了郑全贵的不少眼线,或许五皇子就在附近。”
孙贵妃被处死那会儿,满朝都称她为妖妃,亦称五皇子为妖妃之子,甚至有人大骂其为野种,可嘉和帝始终不置一词,久而久之,百官们悟出了其中深意。
嘉和帝深信五皇子是自己的子嗣,未想过连坐子嗣。
至于他为何会选择不追究子嗣,或许是不甘吧,他对孙贵妃痴迷至极,许是想通过五皇子寻找慰藉,却不想,被太子横插一脚,将五皇子送出了皇宫。
凉亭内,赵修槿面无表情道:“继续查。”
池晚摆好棋笥,比划一个请,“若是找到五皇子,殿下打算如何做?”
赵修槿执起棋子,落在偏右的小目上,“看他是怎么想的,若是想回宫,阻拦之。若是不想,掩护其脱离郑全贵的掌控。”
池晚也捻起棋子,“用何种手段阻拦呢?”
稍许过后,赵修槿吃了池晚一片黑子,才道:“随意。”
这话让池晚再次从赵修槿身上感受到了属于皇储的冷酷,而上一次感受到这种气息,还是在辽东安阳大战那会儿,他奉旨前去监军,在尸海中瞧见手握雁翎的太子走来,眼里是对战俘的冷漠无情。
而此刻这句随意,无外乎是不讲情分的。
“臣明白了。”
正月初四,洛阳城。
宁乐睡了一个懒觉,醒来时,屋里漆黑一片,清越不在身旁。
自打入了洛阳,清越时不时就会出去,临到傍晚才心事重重地回来,可今儿不知怎地,已过戌时还未回来。
宁乐心里打鼓,总感觉清越有事瞒着她。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门口传来脚步声,清越正站在外间抖落身上的雪沫。
“外面下雪了?”宁乐靠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问道。
清越在炭盆处烤了会儿火,才走进里间,手里拿着两个纸袋子,“小姐饿了吧,我从外面打包了饭菜,需要加热一下。”
宁乐盯着清越冷峻的面庞,笑问道:“哦,还没到破五呢,饭馆就开张了?”
清越手上动作一滞,点了点头,“寻了几条街才找到的。”
“寻一家饭馆需要出去两个时辰?”
清越背对她烧起泥炉,将饭菜放在上面煨烤,并没打算回答她的问话。
宁乐眼底笑意渐灭,僵持着不再讲话,等清越将热好的饭菜端过来,她也没有要食用的意思。
“小姐没胃口?”清越坐在床边,用勺子舀了一口小米粥,递到宁乐嘴边,“先喝点粥,你想吃什么,我再去买。”
推开勺子,宁乐直视他那双狭长的眸子,“咱们何时启程?总不能一直待在洛阳吧。”
他们已经来此十天有余,清越总是以“年节”为由滞留此地,可宁乐不傻,早已察觉他的异常。
“等出了正月,天气回暖再走吧,这样你也能少遭些罪。”
宁乐脸色更差,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等过了年节,肚子就大起来了,不是更遭罪。清越,你有事瞒着我。”
从小到大,清越是最忠诚的护卫,从不会忤逆她的话,更不会欺瞒她,可此刻,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变了,变得深沉难以琢磨,他的眼中不再全是她。
清越放下粥碗,去握她冰凉的手,“这几日太冷了,地面结了厚冰,不宜出行,咱们再等上十日,十日后我一定带你离开。”
宁乐见他避重就轻,不免来了火气,刚想发作,眼前忽然一花,整个人歪倒在清越怀里。
清越也觉得头昏脑胀,放下宁乐,扶着墙壁走向客房门口,拉开门时,见拿着迷烟的郑阙站在门外。
“放肆!”清越冷声呵斥。
郑阙笑笑,掏出醒脑的鼻壶放到清越鼻端,“奴才也是怕贵人为难,想让宁大姑娘冷静冷静。”
前不久,被赶出宫的郑阙没听郑全贵的警告,连夜赶来洛阳寻到清越,还带了不少宫廷秘辛。
是的,清越真正的身份是已故孙贵妃之子,消失已久的当朝五皇子。
当年太子将他送出宫时,他还是一个两岁的小娃,在出宫不久后,遭遇追杀,与太子的侍卫走散,幸被打马经过的郑全贵抱了回去。
之后,郑全贵将他抱到一个神秘男子身边寄养,他便做了那人的养子,直到七岁那年,又被养父“丢”在大街上,被宁乐捡了回去。
自此,他成了宁府的下人,却也是神秘男子和郑全贵共同行的一步险棋。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谁会想到,堂堂五皇子会沦落成一个无姓氏的奴。
那些年里,神秘男子和郑全贵派了很多人教习清越本事,贵公子能够掌握的技能,清越一样也没落下。
这盘棋很大,清越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生母是被嘉和帝挟持入宫的臣妻,最后落得香消玉殒。
在街坊里,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皇帝和臣妻的蜚语,清越是听着这些糟心事儿长大的。他算是背负着母族的血海深仇,而他仇视的人正是嘉和帝,哪怕他是自己的父亲。
郑全贵就是利用他对嘉和帝的恨,促使他成长为最锋利的刀刃,日后能给予皇族绝命一击。
可清越并非会轻易被他人左右,然而,私奔一事,让他意识到权力的重要,加之郑全贵不遗余力的说服和挑拨,使他的恨开始发酵。
客栈内,清越冷着脸问道:“郑全贵那边如何安排的,养父何时来洛阳?我这边等不了了,十日后必须启程。”
郑阙替清越理了理歪斜的衣襟,笑道:“那位大贵人实在是忙不开,不过郑老会尽快安排的,可十日太短了。”
直到现在,清越也不知养父的身份,他所了解的一切都是通过郑全贵牵线搭桥的。
对于这个答复,清越显然是不满的,“那我明日就启程了,有些事,等我从扬州回到京城再说吧。”
郑阙觑了一眼屋里,提醒道:“贵人需记得,心有牵绊最误事。”
清越横眉,眼底卷起凛冽寒意:“我的事,需要你一个奴才来插手?”
郑阙忙低头服软,连连赔不是。
——
深夜云迷雾锁,赵修槿回到宁瑶的闺房,见小妻子正坐在灯旁穿针引线。
赵修槿走过去,单手捂住她的眼睛,“夜里别刺绣,伤眼睛。”
宁瑶“唔”一声,将绣棚放进线篓,后仰靠在他身上,“殿下怎么才回来?”
“跟池晚商量些事情。”
一提池晚,宁瑶就想起那个被塞在枕头底下的挂坠,不自觉咳了下,“明日破五,我娘问殿下想吃什么馅料的饺子,也好让人提前准备。”
破五吃饺子是习俗,可赵修槿已有十五年没有在烟火气十足的地方吃一顿饺子了,淡笑道:“都行。”
宁瑶拿开他捂在自己眼前的手,扭过腰肢抱住他,“殿下别这么无欲无求的,你就提一种馅料吧。”
望着小妻子的笑靥,赵修槿心中微暖,附身抱住她,“那就吃萝卜馅吧,宁府的小萝卜被我拔走了,正好洗洗切切包成饺子端上桌。”
太子还会逗趣呢,宁瑶咯咯笑起来,起身拉着他走向湢浴,“殿下快洗漱,咱们早点睡,明儿天不亮,府中和街坊都会燃放爆竹,就睡不得懒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