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有些不解地瞧着他,却听陆远峥话锋一转道:“过几日,傅元和卫歆他们就要班师回朝了,到时候府里宴会需要你亲手操办,当然,在这之前,你要改头换面,重新再嫁一遍本王,你可愿意?”
沈芝重重点头,仰头看他:“自然是乐意的,那咱们的婚期定在和日呀?”
陆远峥瞧着她杏眼纯净,檀唇微嘟。满脸无暇率真,好似一个急切出嫁的女郎一般,不由地心间一动。
陆远峥轻笑一声道:“本王看,三日后,便是个不错的日子。”
这么快?能来得及操办好一切吗?沈芝在心头惊愕不已。
陆远峥像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所想,抬手轻轻将她面颊旁的那捋头发拨到了耳后,凝视着她温声道:“放心,这三日,你只管等着出嫁便是,旁的,本王自会找人一手操办。”
陆远峥走后沈芝只觉得心头弥漫着一片喜悦之情,但欣喜之余她也觉得十分奇怪毕竟陆远峥与她之间早已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而隔了层层误会和矛盾,甚至是有些水火不容的。
可为何他会突然转了性子?向自己示好不说,甚至连对她的态度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先前他总是冷若冰霜地对她,如今却是一副温润好亲近的模样。
莫非,陆远峥是被人下了降头?
一个胆大的想法,在沈芝脑中冒出来,但一转眼,她又觉得可笑,不过,就算他是被人下了降头,他能如此这般,为自己考虑,解她难关,他也是十分乐意看到的。
就在沈芝胡思乱想的时候,寝屋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身鹅黄色对襟长裙的李茗走了进来,他神色间带着一丝期待之情,走到沈芝身前便问道:“芝儿方才王爷来过了?”
沈芝点点头道: “嗯,王爷确实来过。”
李茗又问道:“王爷可曾对你说了些什么?”
沈芝如实相告:“他说,要让我换回自己的身份,再重新嫁给他一次,做他堂堂正正的王妃。”
李茗心中一阵欣喜,不由喜上眉梢道:“好好!可真是太好了,那陆远峥倒真是没让我失望,他能下此决断,可真是皆大欢喜的大喜事,如此一来,你今后的日子老师也可以放心了。”
“没让您失望?”沈芝不由得喃喃道:“师傅,此话是何意?”
李茗发觉自己一时激动,竟说漏了嘴,但此刻赶紧补救,也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通通说了出来:“芝儿可别怪我,这几日我也实在是太过忧心了,没法子了,才去找王爷说的那些肺腑之言,希望他可以放下对你的芥蒂,重新与你示好,我也心中有把握,知道他或许能听进去,才独自去的。现下看来,陆远峥倒也并不是个对你没情的,老师一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去找他说道这一番。”
李茗见她神色有异,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没想到,他这般快便赶了过来,老师以为,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里的。”
他把自己放在心里吗?沈芝闻言不由的愣住了,她压根没想到老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口口声声暗示自己陆远峥对她有情意。
不过,现在她倒是明白了,原来陆远峥跑过来对自己示好,为自己解围,都是因为老师去过与他晓之以情的结果。
可陆远峥真的如老师所说的一般,对她存着情义吗?
沈芝未经过男女之情,对于这方面实在是有些迟钝,在她看来,陆远峥对她而言只是互相帮助的合作所需罢了,又谈何老师所说的真心实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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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的韩氏绣品店内,韩佳佳正握着沈芝的手长吁短叹地发着牢骚:“依依妹妹怎么才知道来看我,你不知道,前几日我听彩珠说你身子不适,不知道有多担心呢!”
沈芝回握住她的手,莞尔道:“韩姐姐,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韩佳佳摇了摇头,有些好气又好笑地在她鼻尖刮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山上下下地打量她道:“你看你,都受了一大圈了,面色也没有先前那般亮堂了,你给我记着,下回不准生病了,可不能再让我担心了,知道吗?”
沈芝只得点头应是,韩佳佳说的对,这几日经历诸多颠簸,她倒真是清减了不少。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沈芝旁敲侧击地问起崔湄她们的消息:“韩姐姐,上回我让你派到塞外去,跟着学做贸易的那几个丫头,这段时间可有来过信?”
沈芝想着崔湄她们被派出去做生意,总有一些往来是要跟韩佳佳互通商议的。
韩佳佳果然点头称是,拉着她的手带她来到了书房的四角玲珑桌前,她走到桌后打开那抽屉,从里头取出了几封这段时间与崔湄她们来回通信的旧件。
她取到沈芝手中,笑道:“喏,妹妹不放心,便亲自看吧。”
沈芝打开信一封封读了起来,这几封大都书写了近段时日塞外多地对绣品的所需和供给要数,值得沈芝高兴的是,崔湄的字里行间,似乎都透露了出去见世面的喜悦之情,她时不时便会扯到一些当地特别有趣的,亦或是特别新奇的事情。
沈芝看完这几封信,倒也是全然放心了,也不着急喊她们几个回来了,所以让她们在外头多带一段时间,好好经历经历这难得的一次出游。
韩佳佳看她读信时,嘴角微弯的弧度,不由笑道:“妹妹这下可放心了吧。”
沈芝看向她,极为真挚道:“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韩姐姐。”
韩佳佳眄了她一眼:“哎,你可真是的,好端端地提什么谢呀,你我既为结拜姐妹,提谢可就真是见外了。”
沈芝笑了笑,又问:“我没来的这段时日,姐姐的铺子可有发生什么特别之事?”
韩佳佳回忆了一瞬,神秘道:“特别之事还真是有的,前月里,有官兵来过。”
沈芝微微蹙眉:“然后呢?”
韩佳佳突然笑了一声道:“瞧妹妹紧张的,没什么事儿,左不过是来盘问出入过哪些地方,有没有碰到过画上的三个逃犯。”
沈芝心头咯噔一声,但她瞧见韩佳佳的神色,好似又是没见过那三幅画像的,于是沉吟道:“姐姐当时……”
“嗐!”韩佳佳一甩帕子,头上的朱佩泠泠作响:“我当时不在店里,去长安脚下的庐陵做生意去了,新来的伙计回的,只说没见过,那些官兵便也走了。”
沈芝稍稍松了口气:“那个新来的伙计现下在何处?”
韩佳佳道:“这几日家中老母过世,归宁了,妹妹打听这个做什么?”
沈芝摇了摇头笑吟吟道:“没什么,今日过来见柜面上没人,随口问的,妹妹倒是觉得,既是归宁,少不得几月光景,不如便多给他备几份银子,让他届时另谋出路去吧,咱们现下这柜面上长时间没有伙计,也是不行的,总得招个新的才是,姐姐以为呢?”
“嗯,妹妹说的在理。”韩佳佳思忖着点点头,而后道:“那便依妹妹所言。”
沈芝心头长吁,如此一来,事情倒也算全然揭了过去。
虽说她出逃被追这件事情,是她欺骗了韩佳佳,心中是有负罪感的,但她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做下的善意谎言。
她瞧着对她情真意切的韩佳佳,心头不由地一阵动容,今后,她可不能再对这位姐姐如此不真诚了。
她要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一般毫无虚假地对待。
于是,她从袖中将准备好的请帖拿了出来,递到了韩佳佳面前:“韩姐姐,过几日,我要嫁人了,邀你前来入席。”
韩佳佳眸中霎时迸发出喜色,她喜不自胜地取过请帖,翻开一看,登时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恭请莅临……雍王府……你,你要嫁给雍王,做……做王妃了?”
沈芝冲她蹲了蹲身,行了个全礼道:“韩姐姐,之前是我没有将自己的身份说与你听,不够坦诚,是我之过,而你,却对我掏心掏肺,真情厚意,无一丝虚假,在你面前,我实在是相形见绌。”
韩佳佳连忙将半蹲着的沈芝搀扶起来,眼中依稀有泪光盈盈:“妹妹快快请起,妹妹这说的什么话呢!折煞我了。我可从未对妹妹有过一丝介怀啊,我知晓的,妹妹必定是有难言之隐的。”
沈芝亦有些感动,眼中泛着泪光道:“姐姐能体谅,我实在是高兴,从今往后,我定也会对姐姐坦诚以待的。”
“哎,好好!”韩佳佳感动地落下泪来,一边拿着帕子擦拭一边开不忘开玩笑:“能有个王妃做妹妹,我韩佳佳是修了几世的好福气啊!”
两人说说笑笑,乐作一团。
而后几日,沈芝被陆远峥安排送至了崔敏在雍州的家宅,安置了下来。
为了保证沈芝一干人的安全,陆远峥还特意派了暗卫保护外宅的安全。
这处宅子是早些年陆远峥为了方便崔敏举家来雍州小住所置办下的,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沈芝在此地住下来后,陆远峥让崔敏认了她当义女,给了她新的身份,不日与自己成婚。
崔敏倒是个性情中人,听陆远峥坦诚说出了沈芝的身世背景,倒是不由地对这个小姑娘愈发欣赏起来。
若说先前他对沈芝的看中和示好,是为了陆远峥的生活和美幸福,那现下他对这姑娘的感觉,则是暗暗带上了一股子敬佩。
可以说,将她认作义女,是他心甘情愿的,他也相信,以沈芝这般的品貌,管理陆远峥的后宅,必定是游刃有余的。
只要他的佑宁好,他便也能放心了,今后九泉之下对佑宁娘亲也算是有了交代。
故而,他对沈芝可以说是特别好,有着一种慈父对小女的极度宠爱。
沈芝从小对父爱是极度缺乏的,所以对于崔敏这个义父,她倒也并未有内心的排斥。
相反,在一天天接触中,对崔敏处世的态度和清正的做派钦佩不已。
这三日,沈芝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远峥也在这三日内,夙兴夜寐地将所有的该操办的事宜全然交代下去,安排得当了。
这三日,王府所有的下人几乎都被陆远峥换了一遍,除了几个很早就跟在他身边的可以信任的旧人以外,全部多发了钱财,遣散走了。
陆远峥的这般诚心,方明看在眼中,乐在心中。
这么多年在情爱之事上不开窍的王爷,如今终于知道要努力为自己争取一回了。
是以,陆远峥迎娶王妃前夕,整个雍王府都沉浸在欢喜的气氛中,各处宫殿张灯结彩,红绸翩飞,喜庆不已,下人们得了赏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开了花。
唯有徐婉儿,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被陆远峥下令禁足在了自己的院子中。
不过,倒是也没多少人注意她,听说,每日摔碗摔碟地闹脾气,但是陆远峥却是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大婚前一日,沈芝在大堂与崔敏一起用完膳,席间,两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快吃完的时候,彩珠从外头走进来,满脸都是笑意,行了礼便道:“老爷,小姐,王爷为小姐定制的吉服送来了。”
崔敏面上浮出笑意道:“快拿进来瞧瞧。”
彩珠示意身后抬着箱子的侍从进来。
侍从进来以后,便将那紫楠木的箱子摆到了地上,崔敏立刻放下碗筷上前打开箱子来看。
一打开的时候,他只觉眼前被凤冠上的华宝虚了虚。
箱子里面是一件做工极其精致的吉服,上坠着无数琉璃珠玑,光彩夺目,熠熠生辉。还有一定缀满宝石的凤冠,垂下的金穗微微晃动,奢华至极,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芝儿,你快来看看。”崔敏只觉心中一阵喜悦,便让沈芝过来一同观看。
沈芝放下碗筷走上前来,看到了箱子内华丽璀璨的凤冠霞帔,心尖不由地一动。
这样的一声礼服,任谁看了,都知道那准备之人是花了大心思的。
崔敏不禁拊掌叫好,“好好好,佑宁这孩子,这回真的是用心了!让人欣慰啊!”
说罢,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瞥向沈芝的方向,似乎在偷看她的脸色。
沈芝微微挽唇,眼中欣喜之情倒也生出了几分,毕竟,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是不爱红妆的呢!
崔敏见她不语,朝一旁立着的送东西过来的侍从道:“这短短数日,佑宁是从何处寻得这么宝贝的一套礼服的?”
那侍从机灵,立刻上前卖乖道:“这套吉服,是王爷亲自去各处成衣铺子挑选的,时间太紧,小的们跟着王爷走了数十家,方才选到这最亮眼,最精贵的一件。”
崔敏捋着短须不住的点头,拿了些银两打发那侍从去了。
他看着那箱子里的吉服,越看越欣慰,因为他家的佑宁,终于开窍了。
沈芝在一旁听完这番话,亦是有些震惊的,陆远峥,真的……亲自去给她选了吉服?
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崔敏见她愣着,笑着对她道:“芝儿,要不要去房里试试看?”
沈芝浅笑,颊边梨涡深深:“好,父亲待我去试了给您看。”
崔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芝儿明日定是最美的新娘子!”
第45章 第二次嫁给他
当天晚上, 李茗和沈芝在卧房内促膝长谈,对于明日的婚事,沈芝不由地心中感到迷茫。
李茗执着她的手对她道:“芝儿, 陆远峥愿意这般对你,老师看得出来,他对你是有真情的, 既然如此,老师也能让心了。“
她顿了顿, 唏嘘又道:”从前是我错看了, 以为你在这王府中会四面无援, 处境艰难, 可现在看来, 你有人庇佑,老师便也能放下心, 让你呆在雍王府了,芝儿, 答应老师,从今往后, 你便同王爷好好过日子吧, 明日开开心心地上轿,做最幸福的新娘子, 可好?”
听完李茗这段发自肺腑的话语,沈芝不由地心头一软, 她现在虽然不知道陆远峥对她的情意如何,但至少,她能看出他对她的真诚相待。
如此,对于陆远峥这样一个素来冷情之人来说, 也算难得了。
沈芝乖顺的点点头道:“老师,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