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李茗一脸正色道:“王爷对王妃了解多少呢?王爷知不知道?王妃其实非常讨厌后宅琐事和纷争,当初她要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离开王府, 远离王爷身边就是这个道理”。
陆远峥鼻息微动:“可这件事,本王也有自己的权衡利弊和考量,当时战事在即,本王只好纳徐婉儿笼络徐律,没有办法拘泥于儿女情长。”
李茗看着一脸严肃的陆远峥,不由笑了:“可王爷的难处,王妃并不知晓啊?若是你们夫妻交心,自然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了。”
夫妻交心,陆远峥在心头默念了这四个字后道:“李先生的意思本王记下了。不过方才您说,只需一纸旨意,又是何意?”
李茗淡淡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对陆远峥道:“若是王爷想让王妃尽快高兴起来,不如先给王妃正名如何?”
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快让沈芝转变态度的办法了。
“正名?”
“不错,王飞当初既然是顶着姐姐替嫁的名头来的。与王爷在一起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如王爷就将当日大火一事作为契机。给王妃一个全新的身份,让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开始。那样的话,一切说不定会有新的转机,王爷以为如何呢?”
听完李茗的话,陆远峥的心绪久久不能平息,这番话给他的触动和影响不得不说是极大的,李茗不愧是沈芝的老师,能够教出如此通透学生的老师自身的眼界力和洞察力想来也是非凡的。
她所说的这个法子,陆远峥决定试一试,如果就此可以让他跟沈芝的关系破冰,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见陆远峥久久不语,目光却陡然明亮起来,李茗知道他的话一定是奏效了。
于是准备告退,她对陆远峥道:“王爷,臣妇话至于此,还请王爷好生思量,臣妇告退”。
陆远峥略略抬手,示意她告退,李茗便蹲身告退而去。
快走至殿外的时候,李茗看到一个身着。暴露紫衣,面容娇丽鲜艳的女子,徐婉儿娇滴滴地对着守在门口的方明娇嗔着撒娇:“方总管,您就行行好,放我进去看看王爷吧。”
方明不为所动,她却一个劲儿的使劲央求
,大一种不放她进去,今日便一直站在此处的耍赖行径。
方明有些无奈,却还是铁面无私不让他进去:“徐孺人,不是老奴故意与您为难,实在是王爷交代过了今日有重要军务处理,不见客”!
李茗一下便猜到了,一定是陆远征不想见到徐婉儿,特意让方明找的由头,把她堵在外面。
是以李茗故意大大方方的从门口走了出去。丝毫没有避讳许婉儿的目光,徐婉儿见到李明从殿内径直出来,气的咬牙切齿。
对着方明却又不好发作,生怕他下次在王爷面前给自己小鞋穿,于是只好对着平时脾气性格好的李明阴阳怪气地一通讽刺:“我说是谁呢?原来竟是王妃的老师啊。您可真是好大的面子,能让公务脱不开身的王爷都对您礼遇有加呀!也不知道王妃看到了会不会心里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啊。”
李茗见他语带酸意,夹枪带棒的在那儿出言暗讽,决定不再忍气吞声,而是回击他,于是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不慌不忙的徐徐道:“徐如人何苦来与我说到这番话呢,我看多半是见不到王爷酸的吧!有本事,你见到王爷的面,在与王爷细细说道说道去,反正你的口才那么好,相信一定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李茗不咸不淡的一番话让徐婉儿心头气恼到了极点。他尖酸刻薄嚷嚷:“好一个李先生,平时倒看不出来,只以为是个文静有礼的,没想到竟是这般牙尖嘴利的。你等着吧,若是我能见到王爷,定要告你一个目无尊上之罪。”
李茗不卑不亢的反击道:“此话怎讲呢?徐孺人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你是妾,我是王妃老师,你说我们两个到底谁是尊,谁是卑?”
“你!”徐孺人几乎肺都要被她气炸了,梗着脖子涨红了脸,却被李茗梗地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她只好转头去求助方总管,语气带着些施压的意味:“方总管,你不是说王爷处理完公务就可以见我的吗,我看王爷,现在八成是已经处理好了,你现在再帮我去问问如何?”
方明一时有些难以处理,毕竟方才那番骗人的话,都是王爷教给他说的,此时人家徐孺人不找他算账已是不错。
怎么可能再给他好脸色瞧。
于是他有些为难地对徐孺人道:“帮孺人去说自然是可以的,但王爷答不答应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你尽管去说便是了!”徐婉儿面色焦灼的道。
方明进去以后,李茗却没有在此地看好戏的念头了,她转身毫不犹豫而去。她并不想再与徐婉儿做一些无谓的口舌之争。毕竟在她看来,有那闲工夫,她还不如早点回去陪陪她的宝贝丫头,毕竟沈芝这几天的情绪低落,状态不好,很是让她心中焦灼。
回到紫嫣殿的时候,沈芝正在屋内的妆奁前静静的描眉,午睡过后。她正在补妆。
看起来她今日心情好了许多。李茗走到她身后。淡淡笑着问道:“我的乖丫头,今日怎么想起来装扮了,我看你前些日子都是未施粉黛,十分清减的。”
沈芝看到铜镜中笑意盈盈的李茗不由转过身子,握着她的手仰着头对她道:“老师,这几日我情绪低沉应当是害您担心了吧,我自己也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不该被外界事物所拘泥困扰。我记得您曾说过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精神状态都控制不好的话,那这人一定是岌岌可危了。这句话从小时候我便一直记到今日。所以我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不该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周围的人替我担心,老师您放心,今日我已经调整好心情了,现在我想出宫一趟去韩氏绣品店转转,问问佳佳先前出去的崔梅他们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毕竟他们是因为我才会现在还远在异国他乡漂流的。我只有知道了他们如今过得好的消息我才能安心。”
李茗心头一暖,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她目光灼灼地瞧着她,认真的对她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真是难能可贵,老师觉得你长大了。格局和思想都变更加深厚了,老师为你感到开心,不过你这些想法一定要是真的发自肺腑才行,老师最担心你的就是总把事情藏在心里。把自己憋的不痛快。”
李茗说到此处时,沈芝郑重的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以后微微弯唇,将头埋到李茗的怀抱中,轻轻撒起娇来:“老师,您再这样夸我,我可就要无地自容了。”
两人笑了一阵,沈芝开始梳理头发,她的头发又长又黑,极其顺滑,垂在肩上宛如一块泛着光泽的锦缎。
李茗心血来潮的提出要给他梳头,沈芝连连摆手道:“老师,真的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自己梳妆。”
但李茗却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她从她手中夺过梳子。站到她身后,十分轻巧的给她梳理起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李茗一边给他梳头一边还轻轻哼起了小时候经常在她床边哼的童谣,没过一会儿,沈芝的瞌睡便席卷上来了。她这几日精神不振,常常嗜睡,这一会儿子眼皮便在打架,大有一种半昧半醒的感觉。
李茗就这般给他梳着头,嘴里轻轻哼着童谣,沈芝以手支颐。撑在妆台上,团团困意袭来,沈芝渐渐昏睡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屋内突然悄无声息地走来了一人,他在李茗瞪大眸子十分惊愕的表情中接走了她手里的梳子。
陆远峥竟来了。
李茗虽然意外,但是也不得不去想是刚才自己当着他面说的这番话,应该感染了他,让他愿意做出一些改变,这实在是应了那句话孺子可教。
她愣怔一瞬,旋即对着陆远峥会心一笑,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陆远峥站到沈芝身后,一下一下的代替李茗替她梳理乌黑的秀发,那动作轻柔至极,好像捧着什么易碎的东西一般。
沈芝被这种舒服的感觉弄的迷迷糊糊,很快进入了梦乡。她根本不知道身后的人早已换了。现在是陆远峥在给她亲手梳头,而此刻陆远峥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改往日的威严冷漠,而是挂着淡淡的笑意的。
说实在,他极少有这般如沐春风般的模样。
他的手指随着梳子上下而动,轻轻的略过在那丝绸一般光滑的头发,每一下都让他的心情格外愉快。
第44章 与卿重新开始(已补充)……
沈芝迷迷糊糊间, 突然从铜镜中依稀瞧见了陆远峥站在身后替自己梳头,大惊之下,猛然睁开了眸子, 扭头看去,陆远峥一席藏蓝色暗纹带长袍,腰间挂着躞蹀带, 长腿蜂腰立在她身后,他的手从金线勾勒的袖笼中伸出, 正手持笏梳轻轻捋着她的发丝。
见她转头, 陆远峥亦瞧向了她, 神情泰然自若, 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一般。
她此刻的吃惊不啻于闷雷划过头顶, 眸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喃喃对他道:“王爷, 你这是……”
陆远峥不以为然地将梳子持在手中道:“如此明显,王妃难道看不出来?”
沈芝檀唇半开, 微微有些轻颤道:“可是,可是……”
陆远峥淡然一笑, 将手中的笏梳轻轻搁在妆台上, 而后一把执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拉了起来。
如此一来是, 沈芝与他便是面对面着的。
寝屋的内燃着淡淡的白茶香,却不如他身上的龙涎香来的让人脑中提神。
她不知道陆远峥到底要干嘛, 一时有些局促。
六扇雕芙蓉花的槅窗半开着,日光透进来,满地光影交错。
陆远峥的面庞在这满是昏黄的光晕下似拢了一层淡淡的羊脂玉色,极其温润。
“本王有话, 想好好地对王妃说一说。”
沈芝惊愕地瞧着他,眸中的讶色愈发浓重,半晌,方才喃喃地道出一声:“王爷请讲。”
陆远峥脸上的神色始终的是温和的,似乎原本平日里的那些寒冰统统都消散了一般。
他满眼真挚地瞧着她道:“本王想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芝蓦然一顿,道:“新的身份?”
陆远峥颔首道:“不错,本王想借这次紫嫣殿走火一事,将雍王妃殁了的消息上表朝廷。”
沈芝愕然瞧他,却听陆远峥又道:“如此一来,本王便可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与朝廷那头全然再无半点关系,今后,你便也勿须再担忧长安那头的亲人了。”
沈芝诧异不已,反问道:“新的身份?”
陆远峥见她这副惊呆了的模样,不由地弯了弯唇,而后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道:“本王想正卿之名,亦想同卿,重新开始。”
沈芝的被他握在胸前的手传来他手心的阵阵暖意,她瞧着眼前面如芝玉的陆远峥,一时消化不过来他方才说的那些话。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会让陆远峥在一朝一夕间,对她如此温和,这简直让她觉得自己想在做梦一般。
她不由地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哎哟。”一阵疼痛袭来,沈芝皱着黛眉惊呼,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现实,自己不是在做梦。
既然不是梦,她一下子便觉得丢人起来,下意识地缓缓抬头去瞧陆远峥的神情。
眼前的陆远峥并未有恼怒或不悦,反而在面上浮出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浸润着春风一般,暖人心脾,直达眼底。
这一刻,她觉得眼前的陆远峥不再是高高在上,不可攀及的,反而是活生生的,可以伸手触到的。
沈芝一阵欣喜,赶紧得了好处便卖乖,于是她将手从陆远峥胸前抽出,提了提裙子后,跪了下去,她对着陆远峥深深拜了一拜,而后仰头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感激的意味:“沈芝谢王爷恩典。”
如此一番谢恩,便可算是这件事变成板上钉钉了吧。
沈芝这般想着,身前一双结实的臂膀却将她轻轻扶了起来。
陆远峥看着眼前这个满眼慧黠的女子,不由地笑道:“论机灵,还真是谁也比不过你。”
沈芝并未见好就收,而是向他蹲了蹲身,脆生生道:“多谢王爷夸奖。”
陆远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带笑意瞧她:“沈芝,本王先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般不拘面子呢?”
沈芝冲他一笑道:“有些时候,面子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玩意了。”
陆远峥被她逗笑了:“你倒是通透。”
沈芝挽唇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陆远峥说了声:“王爷等我下。”
而后转身去了稍次间,取了一个锦盒过来,递给陆远峥道:“王爷,里头的靴子是我亲手缝制的,送给您。”
陆远峥稍稍有些诧异,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道:“多谢。”
沈芝仰头对他道:“王爷愿替我解心头之结,让我今后再无困扰,我必然是要有所感谢的。”
沈芝这般说时,一双眸子焕然生彩,陆远峥替她解了这半年来一直压在她心头的心事,她又岂会不感激。
只要让朝廷以为她死于火灾,庄子那头便再也不会受到威胁,就再也不会有人被拿捏亦或是流放的危险了。
所以当时她冒险逃离王府,纵下大火,实际上也是为了让朝廷以为她死了,这样一来,奶娘他们便不会再有危险了,也就可以不用再躲在阴暗里整日提心吊胆了。
是以,她饱含感激情绪地继续对陆远峥道:“王爷既然能为我考虑良多,我便也意欲为王爷多打算些事,王爷说要与我重新开始,不知是否是想换个身份重新娶我进王府,为您挡去朝廷那头送来的女子?”
陆远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沈芝见他点头,立刻又道:“王爷放心,今后,我一定会将王府后宅帮您打理的井井有条,让您于官场再无后顾之忧,如此这般,便算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约定,如何?”
陆远峥闻言,面上虽依旧淡淡挂着笑意,但那些笑意像是突然僵住了一般,他喃喃反问:“仅仅是一个约定吗?”
沈芝檀唇微动:“王爷不喜约定?那便是算是你我之间一种合作?”
陆远峥瞧着她半晌,终是长叹了一声,而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语道:“罢了,一步一步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