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柳大丫,柳树根想起了一件事,“家里的,张家女婿是几号除服来着?”
张家二郎死了差不多一年了,满一年张家要办除服,大丫虽然回来了,但既然现在还没嫁,那于情于理张二郎的除服大丫就得去。柳树根想着,正好到时候一起把大丫嫁人的事说明白了。
这件事金氏也记得,“这个月二十九呢。”
“那没几天了,”柳树根思索着,“那张家人有没有来说选了什么日子?”
除服是一件大事,是要好好选日子的。张二郎的除服具体要哪一天办,还是要让张家挑个日子,不一定是张二郎的忌日,但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柳树根才有此一问。
金氏迟疑道:“当家的,张家那头没说啊。”这阵子虽然家里忙,但金氏却没忘了这事,但她天天在家里待着,的确没见到张家人。
柳树根回想起上回去张家接大丫时发生的事,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沉着脸道:“那过两天,我去问问。”
张二郎虽然死了,大丫也回来再嫁,但大丫生的儿子,他们柳家的外孙还在呢,他决不允许张家不顾外孙的脸面。
“家里的,你去扯布给二丫做衣裳的时候,顺带也给我们外孙做两身,到时候我们一起带过去给他。”
“还有大丫”
柳树根道:“也给她做一身吧,出门子总不好穿旧衣裳。”
“哎。”金氏点头。
没等柳树根去问,柳大姑就再次回家来了。
“二弟,二弟妹,陶家有信来了!”柳大姑的表情欢喜得很,“说是上上大吉,般配得很,是一门好亲啊!”
“真的?!”
柳树根和金氏都很欢喜,连连追问,“陶家真的这么说的?”
“那还有假?”柳大姑挑眉,她今天回来连老宅都没去,首先就来和柳树根以及金氏说这件喜事。
“那丁氏亲口说的!”
“不过”
“不过什么?”金氏紧张地问:“那丁氏还说什么?”
柳大姑为难道:“她说她想先见一见二丫,让二弟妹你定个日子,带二丫到他们家里去一趟呢。”
柳树根和金氏面面相觑。
在他们这,两家相亲是不会上对方家门的,如果有,那也是男方家里到女方家里相看,就像之前石家一样。
姑娘家主动上门,那不是上赶着吗?
瞧他们两个表情不对,柳大姑解释道:“二弟,二弟妹,你们听我说,这是有缘由的,我也是才知道。因为那丁氏啊,上回去郡城找大师给她儿子批命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
“啊?!”金氏愣住了,“摔断了腿?”
“那,那,”她一瞬间想了很多,为难地道:“那岂不是二丫一进门就要照顾躺在床上的婆婆?”
如果是这样,那可不成啊。
金氏可是见过村子里那些老了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的,别的不说,单单要给对方端屎端尿洗衣裳洗澡,就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不是不是。”
柳大姑道:“就是腿摔断了,走不得远路而已,人还好好的呢。听说每天还能自己走到院子里,不用人照顾。”
“总之,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出不了门。”
那这样还好,金氏思索着,腿断了养养就能好,大不了把婚事定迟一点,让二丫等她好了再嫁过去也就是了。
柳树根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对方不好出门,那他们家上门也不算是上赶着,于是他对金氏道:“家里的,那我们就带着二丫走一趟吧。不过他们家只有那丁氏在,那我就不好上门了。”
“到时候我就在那附近等着。”
正好能打听打听那陶砚是什么人,柳树根思索着。
柳二丫还不知道她娘要带着她去相看的事,她如今的心思都放在了养兔子上。兔子长得快,不过只过去了十天,当初的小兔子已经长大了,拎在手里沉得坠手,柳石头要双手抱着才行。
“二姐,兔子长得好快啊!”
“是啊,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吃了。”
柳二丫把选中的几只兔子放到旁边新围起来的窝里,在那天之后,她又去山上抓了几次,一共抓到了三只大兔子,七只小兔子。
再加上家里原本的五大三小,柳家现在一共有八只大兔子,十只小兔子。
柳二丫决定,再过半个月等第一批那三只小兔子长到五六斤的时候,就抓一只公的杀了吃。至于母的就不杀了,还要留着下崽呢。
兔子们可不知道柳二丫已磨刀霍霍,它们被人从一个窝里拎到了另一个窝里,瑟瑟地躲了起来,连晾干水的菜叶也不敢吃了。
柳二丫看了看,担心它们饿瘦了,于是对柳石头道:“石头,你去把我屋里的萝卜叶子拿来,它们爱吃那个。”
柳石头听话地跑了出去。
不过没有多久,他又回来了,神秘兮兮地对柳二丫道:“二姐,有人来给你说亲呢,和娘在堂屋说话,我都听到了!”
柳二丫迟疑了一下,问道:“是谁?”
柳石头说了一个名字,“何大宝!二姐,你要嫁给何大宝吗?”他有些为难,“可是我听人说,何大宝前阵子被他爹打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二姐,他不会也瘸了吧?那你可不能嫁。”
何大宝?
柳二丫没注意柳石头说了什么,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从银子姐那儿听来的话,银子姐说何大宝在外头欠了债,跟人赌钱呢。
然后还不上就被债主找上了门,他娘张氏抓了家里的鸡,还挑了一担谷子去买,就为了给他还赌债。在那之后,柳二丫就没听说他的事了,没想到他娘居然上门来提亲?
不行,她可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嫁给这样的人,下半辈子不就毁了吗?她回来之后没有跟爹娘提过何大宝的事,也不知道娘知不知道,要是娘不知道然后应了亲,那可就坏了!
柳二丫转身往屋里走,“石头,你看着点兔子,我找娘去。”
第25章 二丫与丁氏见面
“放屁!”
没等柳二丫走到门口, 里面就传来了她娘金氏的怒吼,柳二丫从来没有见过她娘生这么大的气,于是停了下来。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走进去, 最后决定在外面等一等,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而金氏在里面继续骂道:“放你娘屁,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叫做我们家二丫嫁不出去, 不如嫁到你们家?”
“还想要十两银子的嫁妆?”
“做梦!”
一个二丫有些熟悉的声音回道:“石头他娘,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家二丫这么大了还没人来提亲, 不就是嫁不出去了,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
“还有, 我们大宝哪里差了?”
那声音里还带着不满, “他可是一个好小伙, 你们家二丫能嫁到我们家,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不然以她那克人的命,谁敢要她?”
屋里的金氏听得火冒三丈, 屋外柳二丫的手也蠢蠢欲动。
而何大宝她娘张氏还在继续说道:“既然二丫嫁不出去, 那嫁妆给多一些也是应该的,嫁妆多,她嫁过去之后才得婆家看中啊。你们家能拿二两银子出来打福牌, 还缺给女儿的十两嫁妆?”
“我说啊,石头他娘”
“滚滚滚!”
金氏再也忍耐不住了, 一把把她带来的东西扔了出去,破碎的鸡蛋壳散落一地,“张二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想娶我们家二丫, 休想!”
“当年我们两个差不多时候嫁过来,我先怀了我们家大丫,然后你被你婆婆埋怨不下蛋,又没我勤快,于是怀恨在心。”
“我们家二丫出生的时候,你刚刚生了你们家三丫,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你被你婆婆骂得狗血淋头。”
金氏喘了口气,冷笑,“你当家的也埋怨你,于是你就到处说我家二丫命不好,是恶鬼投胎。”
“这样说,你就心里舒坦了是不是?”
张氏大惊失色,颤抖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确是因为嫉恨金氏过得好,就连生了两个女儿她当家的也没打她骂她,不像自己当家的,生了二女儿之后就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生了三女儿之后就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动不动就打骂。
所以她才那么的嫉恨金氏。
凭什么她就可以过得这么好,还可以分家出来当家做主,而自己却只能苦哈哈地伺候那个老太婆。
“哼!”
金氏怒道:“我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十七年前,我们家分家之后,你当家的是不是打你了?那是因为我当家的打他了!”
“他婆娘到处说二丫的坏话,我当家的打他了!”
张氏的表情呆住了,她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没错,当年当家的是有一次鼻青脸肿地回来,然后把她打了个半死。
原来是因为他在外面被柳树根打了!
“你给我滚出去!”
金氏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当年要不是我在坐月子,当家的怕我伤心没告诉我,我也要打上门去撕烂你的嘴!”
“别以为十几年过去,你能进我柳家门我就忘了这事。”
“做梦!”
“赶紧带着你的臭鸡蛋给我滚,还想娶我们家二丫,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家二丫可是要嫁到城里,做捕快娘子的人!”
张氏失魂落魄地走了。
站在门口的柳二丫也被她娘刚刚的话吓了一跳,她怎么就要成为捕快娘子了?
她不知道啊。
所以娘现在是把来提亲的何大宝她娘骂走了,然后把她许给了一个捕快?柳二丫呆站在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走了进去。
“娘?”
“二丫?”还在椅子上生气的金氏马上回过神来,惊讶道:“你怎么来了?哎呦,你刚才是不是听到了?”
“何大宝他娘真是不像话。”
“刚刚她提了十个鸡蛋来,一张口就是让他们家大宝娶你,把娘给气得不行。”金氏真的很生气,哪有未来婆婆亲自上门提亲的,这点谢媒钱都想省,也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死。
当然,不管他们家有没有请媒人,只要婆婆是张氏,金氏就绝对不会答应,她们这些年虽然没有撕破脸,但金氏可都记着呢。
绝对不会让女儿嫁到他们家受苦。
柳二丫在她娘旁边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娘,我刚刚听你说,你和爹给我定亲了,还是什么捕快?”
“是县衙的陶捕快。”
既然二丫都已经听到了,金氏也就不再隐瞒,“二丫啊,我和你爹把你的八字拿去和那陶砚合了,说是上上大吉,般配得很呢!”
“那陶砚今年十九,比你大了不到两岁。”
“家里除了一个寡母之外就没有别人了,”金氏仔细地说着:“二丫啊,你大姑说他在县衙当差,一个月能有三两银呢。你大姑家有五口人,一个月也就用二两。到时候我跟你爹再给你陪两亩地,你这日子就能过得很好了。”
柳二丫心情复杂,“娘,我真的要嫁人了啊?”
怎么感觉这么快呢?
“差不离了,”金氏笑道:“等过两天娘带你去见见人,那丁氏想要见见你,然后再让你爹见见那陶砚。”
“如果都相中,就成了。”
“二丫啊,这回爹娘一定给你挑个好的。”
见面的日子很快就定下了,就定在两天后,到时候柳树根和金氏会带着二丫去县城,母女两个去见那丁氏,而柳树根则打算在陶家附近转悠,打听打听那陶砚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丫啊,你到了地头不要怕。”
“就当是走亲戚。”
金氏道:“你到时候少说话,说多错多,有什么话娘和你大姑会说的,你就见见人,我们待一会儿就回来。”
做娘的金氏依照一般婆婆喜欢的儿媳妇样子叮嘱柳二丫,让她待会儿少开口,表现出勤快能干又话少的样子。
柳二丫无奈。
她娘这两天都说了好几回了,她开始还有些紧张,但听着听着就淡定起来,现在甚至还有心思问爹娘。
“爹,娘,等下我们能去鸿运酒楼吗?”
“就是金子哥做活的那儿。”
“你去哪儿做什么?”柳树根奇怪地问道,他们家并不是能去酒楼吃席的人家,他实在想不出女儿还有什么事需要去。
金氏也奇怪地望过来。
柳二丫道:“爹,娘,我们家里不是养了几只兔子嘛,我早上去看的时候发现另外一只母兔子也肚子鼓鼓的了。等生下来小兔子,吃也吃不完。”
“我就想去问问他们收不收。”
原来是这样,柳树根答应下来,“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去那看看。”
陶家
丁氏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儿子陶砚已经出门了。
她摇摇头道:“这孩子,一忙起来就不着家,和他爹一个样。上回说要抓贼,于是在码头窝了半个月,人都晒脱了皮。”
“这回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去了。”
“陶砚天还没亮就出门了,已经走了有半个时辰。”一个在院子里晾晒衣裳的老妇人道,她是许婶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孙女在陶家赁了大门旁边的两间倒座房租住。
平日里靠给街坊邻居缝补、浆洗衣裳过活。
她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先是给水井旁边的池子打满水,方便租住在第二进的那一家使用,然后再把昨天收回来的衣物浆洗干净晾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