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去年年底的时候,他还攒了近十两银子给他娘。
“那我就收着了。”柳二丫歪着头,笑嘻嘻地看他。
“你收着吧。”陶砚笑,然后凑近再亲了她一下,惹得柳二丫不满地小声嘟囔,“我刚刚已经交过束脩了,怎么还亲。”
陶砚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这是收的明天那份”
良久,柳二丫的声音含糊响起,“昨天你也这么说。”不过没过多久屋子里就没有声响了,两个人影重叠在了一处。
第二日晚上,陶砚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怎么喝成这样?”丁氏不满,“二丫,你快过去扶一扶,可别摔着了。”
柳二丫连忙过去搀扶,但却被陶砚拒绝了,他眼神清明,大踏步走进了屋子,然后对丁氏道:“娘,我没喝多少,刚刚就是在装醉,不然他们都不让我回来,还打算今晚去别的地方续摊呢。”
“不装醉我都回不来。”
“你做得好,”丁氏赞道:“都是成亲了的人了,晚上不回家要到哪儿去,一帮子不正经的,好在你读书的时候没跟他们混做一处。”
柳二丫问,“那冯四爷有没有说找你什么事啊?”
“说了,”陶砚咕噜咕噜灌了一杯茶,然后又提起茶壶给自己再倒了一杯,“娘,你定想不到这冯四为什么要请我吃酒。”
“蒲知县回来了!”
丁氏呆住了,“蒲知县蒲大人?”
“可不是,”陶砚也是惊讶,“就是蒲大人,这长河帮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蒲大人要回来,不过这回不是做知县,而是知府。娘,蒲大人升官做知府了,就是我们上头的这个知府。”
“之前魏大人来喝喜酒,想来也是这个缘故。”
丁氏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魏大人堂堂一个典史,却要来喝你这个捕快的喜酒,恐怕是他那个时候就得到信了,这是结个善缘来了。”
因为陶砚他爹之前救过蒲大人,也因为这些年两家都没断了联系,所以魏大人知道后就来喝杯喜酒。若是将来陶砚有大造化,那就是提前结个善缘,若是没有造化,那也是他礼贤下士,左右都占理。
也难怪自家之前打听不出缘故来。
这谁能想到呢?
八竿子打不着的啊,现任知县和蒲大人之间还隔了一任呢,两个人除了同朝为官,都是进士之外,就没有别的联系了。
而蒲大人调任之后四处为官,除了偶尔会差人送些东西来之外,也没到这儿再来过。谁能想到兜兜转转十一年,蒲大人又回来了,还升官做了知府。
丁氏擦了下眼睛,“陶砚啊,那你注意着些,蒲大人到任之后,娘就带着你和二丫去给他老人家磕头去。你爹当年虽说救了人家一回,可那是他应该做的,穿了那身公服就得为朝廷办差,保护好上官。”
“这些年我们家得了蒲家许多照顾,以前那是路远,没去磕头感谢。但现在人既然都回来了,那等他安顿好,我们就去谢一谢。也好教他老人家知道,你已经成家立业了。你爹九泉之下,也是安安心心的。”
陶砚郑重点头,“娘,我知道。”
这时候的柳二丫没说话,不过等回房之后她没忍住问道:“娘说了好几回以前你爹救过蒲大人的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事陶砚倒是知道,他爹出事那一年,他已经快八岁了。如今既然二丫问起,他便事无巨细地说了,既然蒲大人会回来任知府,那以后两家避免不了会打交道,二丫知道得清楚一些也好。
“你知道的,我爹以前是衙门里的捕快”
陶砚他爹,名陶圭,说是因为算命的说他五行缺土,所以陶砚他爷就给他取了一个多土的名,希望孩子补全了五行,能顺顺利利的。
也不知道算命的准还是不准,陶圭倒是顺顺利利地长大了,还进了衙门当差。但好景不长,陶砚他爷有一次在外头做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抬回来就不行了,陶砚他奶受不住这打击,很快缠绵病榻。
后来陶圭和丁氏成了亲,老人家满足了心愿,没过多久也去了。
从此就夫妻两个过活。
那个时候,县里还没有码头,就是像样的客栈也没有一个,衙门里的人每天点卯无所事事,然后有一天,来了个勤勤恳恳事必躬亲的蒲知县。
柳二丫精神奕奕地听他讲,“蒲知县是个好知县?”
“对,”陶砚点头,“这处码头就是他修的,听我娘说当年为了修这个码头,还征了民役,好多人暗地里骂他呢。不过修完之后县里越来越好,大家就又说他的好了。也就是他老人家离开得太久,年轻一辈的人都忘了。”
“我娘倒是还记得,当年百姓们还送过万民伞呢。”
陶砚回忆起自己七八岁时候的事情。
大概十年前,他爹陶圭还在县衙里做捕快,当时的知县蒲大人是个事必躬亲的,所以时常都会去外头。有的时候是看看河道、有的时候是看看田地。当年附近的几个县可没有今天这么安稳,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有那么一伙刁民从临县流窜过来了。
“我爹就是护送蒲大人外出的时候,遇上了他们。”
“他虽然有些武艺,但双拳难敌四手,护送着蒲大人回来之后就伤重不治去世了。好在蒲大人只是受了些小伤,平安无事。”
“那,那些贼人呢?”
“当然是处死了,”陶砚道:“谋害朝廷命官,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被抓了回来,秋后问斩。为此,蒲大人还上书朝廷,狠狠地把风气治了一顿。”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蒲大人是个好官,我爹死后,蒲大人感激爹救了他,于是除了县衙发的那笔抚恤银子之外,还把这座宅子送给了我们家。在他还在任上的时候,也时常让蒲夫人打发管事嬷嬷来家里看看。”
“还考较过我学问呢。”
“就是我读书不行,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后来蒲大人即便是调任到了别的地方,每年也会打发人来一次,每次都会让人送满车的礼。”陶砚感慨,“若不是他老人家看顾,我们家的日子不会这般顺利。”
“如今他回来了,我们很该过去拜谢。”
“是应该去拜谢。”
蒲家对陶家,那真是当恩人般走动了,柳二丫觉得她婆婆说得对,别的不说,让蒲大人看看陶砚现在出息了,也能让人家宽宽心。
不过眼下人还没到呢,陶家也就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
五月一来,天便渐渐地热了起来,柳大河的六十岁寿辰也到了。柳二丫她娘金氏特地过来说了一回,让她记得腾出空闲来,到了正日子大家都要回去。还要二丫记得做两双鞋,她是孙女,两双鞋、两斤肉、再提两包点心,便是很体面的寿礼了。
六十大寿,那是人一生里头最重要的几个日子之一,在柳家村,过了六十大寿的就都是老人了,以后就只干一些轻省的活。
享子孙福了。
所以柳家上下很是重视,五月十五这一天早上,不但在县城的柳树根、柳二丫等人都回去了。柳大姑和姑父以及表哥表嫂们、两个姑婆及他们的儿子媳妇、招娣来娣一家以及其他的亲戚们,济济一堂。
亲戚们都是附近村子的,就是柳大姑也住得不远,所以都稍微听说了柳二丫在码头开了家店铺,供人租住的事情。
这会儿遇上了,便都打听起来。
“二丫,听说你那屋子住一晚上就要八个钱?”一位表舅问道:“在我们乡下,屋子多得没人住呢,那么一处旮旯地方,就要收八个钱啊?”
柳二丫回答:“是啊,只要八文钱,住一晚上比客栈便宜了两文钱呢,再给一文钱早晚还有两顿热水,我爹亲自烧的。不给也不要紧,井水管够。那地方比人家客栈的上房那是比不了的,好歹比十几二十人的通铺强些。”
“我爹用好木头,每间屋子都铺了两排床呢。”
“一天八文钱,那一个月就两百多文呐。”一个表嫂板着手指头数,“靠着那些屋子,二丫你一个月便能挣十几两银子。”
“这么多啊!”
“二丫你发财了。”
柳二丫可不能应下这‘发财’了的话,她半真半假地解释,“哪有那么多,还要四处打点呢,我爹当初在码头做活的时候,就要孝敬两成给长河帮的人。现在开了铺子就只有多没有少的,另外还有其他的地方也需要打点。”
“每个月也就挣个三五两罢了。”
众人明显不信,不过柳家几人都一口咬定每个月只能挣三五两,到了冬天更是会亏本,就连今年才九岁的柳石头也不例外,他们便都半信半疑起来。难不成真的不挣钱?可是不应该啊,都说二丫挣了大钱。
柳二丫不管他们信不信,送上寿礼后便找了柳盼儿说话。
“盼儿,上回听你说了两个人选,你见了没?”
“见了,两个都见了。”
一个多月没见,柳盼儿黑了些,但也长高了些,她之前整整矮了柳二丫一个头,和二丫说话的时候都要抬着脑袋,现在再看,却差不多到她嘴巴那儿了。
就是精神也好了许多,说起这事高兴得很,“我爹娘还是觉得兄弟多的好,不过我却觉得和那个哑巴成亲好。他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以后才能和我一条心,二丫,再过不久我就要成亲了。”
第58章 喜事连连
柳盼儿开心地说着要成亲了的话。
柳二丫也为她高兴, “盼儿,等你成亲之后,就帮我养兔子吧。我要多养些兔子, 肉卖到酒楼饭馆里去,而皮子则做成衣裳, 我婆婆说皮袄子一件能卖几两银子,等兔子皮多起来便能添一个进项。”
柳盼儿一听, 感激地应了下来,拍着胸脯道:“二丫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养的, 不过我们还没分家, 恐怕避不开爷奶他们。”
“没关系, 你是帮我养的。”
柳二丫说着自己想好的主意, “兔子是我的, 法子我也教给你,养出来的兔子便也是我的,我雇你干活, 每月给你一些银钱。这个不需要避开爷奶也能做, 他们想要养,也得先把兔子抓到手。”
“不过我们可说好了,你可不能把养兔子的法子教给旁人。”
“这是当然。”
柳盼儿也明白保密的道理, 像之前三婶就牢牢地抓着厨房不放,连她看一眼怎么做饭都要防着, 不就是担心自己会了之后跟她抢吗?养兔子也是一样的道理,养出来的兔子能够卖钱,更应该好好守着。
想到这里,柳盼儿觉得自己更应该早点成亲了, 于是和柳二丫告罪一声,匆匆地去找她爹娘商议。她爷奶不同意不要紧,她爹娘同意就行,再不行还有分家呢,哪怕家产分得少些薄些,给二丫养兔子,他们也不愁分家之后没了活路。
柳二丫可不知道她今天这一番话更是坚定了柳盼儿分家的决心,她见盼儿忙去了,于是便又回到了席上。
柳大河的六十大寿,办得很是体面。
不但请了各家亲戚,还把村子里的村长、村老以及还健在的长辈们都请了来,摆了整整六桌。现银虽然没花多少,但杀了一只猪,炖猪肉一桌两大碗,都码得冒尖了,每一桌还有半只鸡半只鸭,很是丰盛。
几个儿女也分别有孝敬。
大房送了一身衣裳,是现已经伤好,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柳家老大柳大树送的,米氏和柳盼儿就站在他的身后。二房也就是柳树根一家,也送了一身细布衣裳,柳树根还添了二两银子打了一颗小寿桃。
至于三房,也送了一身衣裳,不过是绸缎长衫。柳家老三柳树桩同样领着张氏和儿孙给柳大河磕头祝寿。
“爹,儿子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柳树桩高兴地笑着,“大夫给黄氏把了脉,说她这一胎是个男胎,就等着瓜熟蒂落,爹你就要做曾爷爷了。”
柳大河眉开眼笑,“好,好啊哈哈哈。”
听到自己就快要有曾孙的李氏也是欣喜,一叠声地叫他们起来,还让黄氏过来坐在自己身侧,嘘寒问暖。
柳大姑是最后送的,她打趣道:“爹,你这有了曾孙就不要曾外孙了?老大你过来,跟你外公说你媳妇几个月了?”
柳大姑的大儿子同样是年初成亲的,如今刚满三个月不久,听到娘的话他有些害羞地站了出来,拱手道:“外公,我家里的也有了三个月身孕,她身子有些不适就没来,等年底,您也要做曾外公了。”
柳大河自是喜出望外,连声道好。
在场的众人也纷纷道贺,直说他有福气,这下子曾孙和曾外孙都齐了,是个有福的,双喜,不对,今天是三喜临门啊。等从金氏处知道去年嫁出去的柳大丫也怀孕了,更是惊呼柳家四喜临门。
一片喧闹之中,金氏悄悄地对柳二丫道:“二丫,你肚子有没有信啊?”
“啊?”柳二丫莫名其妙,“娘你说什么啊?”
金氏小声说道:“娘是说你和陶砚也成亲快三个月了,你有没有好消息啊?”说完她又补充,“没有也不要紧,你们还年轻呢,晚些也不要紧。娘也是嫁过来一年之后才怀了你大姐的,这事急不来。”
“哦。”柳二丫有些茫然。
于是晚间回来之后,她就没忍住问陶砚,“我娘问我肚子有没有信,说晚些时候生孩子也不要紧,那我们什么时候有孩子啊?”
陶砚正喝水呢,今天去柳家吃席,他被柳家的亲戚特别是村长、村老他们团团围住,敬了不少,现在就有些口渴。但猛不丁地听到二丫这话,他顿时就呛着了,撑着桌沿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咳”
“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哭笑不得地问。
柳二丫下床穿鞋,给他倒了一杯水,“是娘问我的啊,柳春生他媳妇怀孕了,大姐也怀孕了,然后大姑家的表嫂也怀孕了。于是娘就问我有没有怀孕,还说不用担心,她也是嫁人一年之后才怀了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