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走出大杂院——女王不在家
时间:2021-12-28 16:20:49

  顾舜华笑了:“老爷子,您可真懂,是不是吃过?就是这家,当初这家做的可有名了,那时候,老北京还轮不到烤鸭当道呢,平时大家伙给人送礼,就去买宝华斋的清酱肉,提着也有面儿。”
  雷老爷子道:“那时候咱都一心想着干革命,日子也过得难,饿着肚子干革命,打小日本鬼子,哪吃得上这个。不过有一次出去做情报工作,倒是听旁边茶馆里客人提起,说上海有一位富商叫哈同,上海南京路就是他家的,他家太太那是隆裕妈妈的干女儿,当时跑到北平来,一口气在宝华斋要了五六百斤的肉,用船运回去上海,因为这个,当时北京城里清酱肉缺了大半年,我估摸着,应该就是这个清酱肉了。”
  顾舜华点头:“是有这么一个典故,当时因为这位犹太人的太太,上海也开始流行了,都跑来买。”
  心里却有些遗憾,当时爸爸做出了清酱肉,温锅用得差不多了,剩下最后一块拿去给玉花台了,竟然没能给老爷子一块来尝尝。
  老人家眼里泛起了遥远的回忆,感慨道:“当时大家伙都说这是要干嘛,不就是一个肉,有吃过的就说,这个肉好吃着呢,说他以前吃过北平城的清酱肉夹马蹄热烧饼,那叫一个好吃!我们一个个正啃高粱米窝窝头呢,我就琢磨着,那个清酱肉夹马蹄热烧饼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是个什么滋味,想得我高粱米窝窝头都吃得香了!”
  说完,老人哈哈笑起来,笑的时候下巴的胡子都跟着抖啊抖。
  顾舜华听着这笑声,倒是微微怔住。
  她生于五十年代后期,那个时候新中国已经成立七八年了,但是胡同里老人家还是会时不时念叨过去的一些事,提起现在新中国怎么好,她打小儿接受的教育也让她知道,新社会的建立来之不易,那都是老一辈人拼着性命挣来的。
  而那些老前辈们打鬼子的时候,是吃着高粱面窝窝头甚至饿着肚子的,他们没享受过北平城曾经的富足和讲究,只会偶尔听人提起上海阔太太的闲谈,自己想象着那清酱肉夹马蹄热烧饼的香。
  她微微抿唇,看着眼前的老人家,不知怎么便有了冲动,想着怎么样也要把这个清酱肉做出来,做地地道道的清酱肉,让他也尝尝他曾经想象过的那个滋味。
  之前她想做清酱肉,其实主要是看准了时候,想挣钱,当然也是想让这一门失传的手艺留下来。
  不过现在,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她要去圆老人家一个梦,那些走过了灾荒战乱,走过了世事变迁,迎来了解放,看尽了世事变迁的老人家的梦。
  给佟奶奶一个追忆年轻时候美好的机会,给雷老爷子一个一偿宿愿的机会,那些他们得到或者没得过的,在他们年迈后,终将回到他们舌尖。
  她想清楚这些,收敛了情绪,却是笑着道:“老爷子,清酱肉确实好吃,我正打算做这个,打算多做一些,到时候给您,也给您以前的老战友都尝尝,曾经上海犹太人的阔太太曾经吃过的,以后咱们也能吃上。”
  雷老爷子一听,当然高兴:“你要是能做出来,就能耐了,到时候我带我老战友们都尝尝。”
  这么说着话,自然聊起来做这个都需要什么,顾舜华也就不藏着掖着,说了现在需要酱油和盐。
  “我倒是有些本钱,并不缺钱,就是没门路去买,要想多买一些都需要副食本,可我家个人用的副食本肯定没那么多,如果像饭店那样一下子买不少,那就需要批条。”
  雷老爷子想了想,道:“这个我给你想法子,说一声的事,赶明儿你过来。”
  顾舜华当即便笑了:“好嘞,那就劳您费心了!”
  雷老爷子摆手:“这不算什么事,年轻人做点事不容易,有什么事你直接和我提。”
  顾舜华又陪着雷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雷老爷子问起来任竞年的情况,他还念念不忘这个年轻棋友:“别看他年轻,但这路子又稳又辣,我还说回头让他和我几个老战友来一局。”
  顾舜华便提起任竞年周末才能过来的事:“等哪天有空了让他过来看您。”
  雷老爷子听她这么说,也是叹息:“只能周末过来北京,那可不容易,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得工作,还得琢磨着做这个清酱肉,受罪了。”
  顾舜华笑了:“其实人不怕苦,就怕没个奔头,现在新社会,又改革开放了,只要肯干,日子总是能过好,这样也就不觉得苦了。”
  雷老爷子:“没错,就是这么一个理儿!”
  正说着,冯书园进来了,她笑着奉上了茶,之后才道:“老爷子,您是不是该歇一会了,阿姨之前说过,不让您太费精神,得注意多休息。”
  顾舜华一听这话,哪能不知道,这是赶客呢,忙起身告辞。
  雷老爷子其实想留,不过顾舜华推说自己有事,赶紧走了。
  第二天上班,牛得水叫了顾舜华过去,问起来她打算自己做清酱肉的事,语重心长地劝她:“舜华,我是为了你好,我劝你别干那个,这年头,做事还是得谨慎着,万一惹上什么事,被人割了资本主义尾巴,你说你怎么着,这不是小数目啊!”
  顾舜华便笑了:“牛经理,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您劝我这个,都是怕我吃亏,可我不试试,总觉得遗憾。”
  牛得水劝了一番,看顾舜华这样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也是没法,摇头:“年轻人哪,不吃点亏,你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顾舜华也没解释什么,做点事并不容易,国营饭店处处要听上面计划,而自己单干,处处都是风险,街上小摊贩们也是提着心,不敢明目张胆,这个时候自己解释再多也没用。
  第二天,她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赶最早的公交车过去大兴,到了大兴,搭乘了老乡的排子车到了养猪场。
  到的时候大概七点多,已经有不少职工在排队买猪肉了。
  顾舜华观察了下,大多都是想要肥的,肥的能炼油出来,瘦的大家不喜欢,至于她要的后腿肉,看来更是不受欢迎,这次养猪场以一块五的价格卖给自己后腿肉,真是赚大了。
  她倒是没觉得自己吃亏了,毕竟头一次买人家的,能买到就好,她是琢磨着,自己这是头一次干,如果花两三个月把这一批做好,尽快卖出去,那可以继续买新的了。
  到时候和这个养猪场谈好了,她就要大家不稀罕的后腿肉,有多少要多少,养猪场挣的钱给厂子里人做福利,他们也不亏,这样等于两边都受益。
  因为今天杀猪卖肉,过来买肉的职工不少,顾舜华也是等了好久才等到吕主任,吕主任把她拉到了一处僻静处,说起来现在情况,这次工厂得了表彰,开了表彰大会,也是为了给大家伙发福利,所以干脆多杀猪分肉,不过过秤的时候,只有六头猪够了斤两,所以只宰了六头。
  吕主任:“一个猪后腿得20多斤吧,我估摸着怎么也够20斤,现在给你按照一个30块钱算,六头猪是十二个后腿,那就是三百六十块,我另外再不给你一些猪下水零碎,反正不让你太吃亏,你看可以吗?”
  顾舜华:“没问题,您办事厚道,我在您这里吃不了亏,咱就这么着了。”
  说着,顾舜华直接拿出来钱包,拿了二十六张大团结:“这是二百六,你点点。”
  吕主任推脱:“不用,不用点,您给的,肯定够数。”
  顾舜华便明白了,这是一个讲究人,不可能当着自己的面点钱,于是她就拿了那大团结,一张一张地揭开来数,数一张往桌子上放一张,等于是当着吕主任面两个人一起清点。
  数完了后,直接道:“吕主任,您收好。”
  吕主任这才收起来,放在中山装里的口袋,或许是拿了钱的原因,吕主任特别热情,帮着顾舜华找了一个油布袋子,带着她过去了旁边的一间库房里。
  库房里摆着塑料油布,油布上是猪后腿,今凌晨现杀的,很新鲜。
  工厂养的猪,不够斤两是不会宰杀的,这种后腿,确实只会比二十斤多,不会少。
  顾舜华更加觉得,吕主任这人是能打交道的,他知道卖得贵了,便有意让一让自己。
  钱交了,猪腿也交货了,怎么运回去是一个问题,毕竟十二个猪后腿,这就得两百多斤了,顾舜华自己别想拿得动。
  吕主任就给帮着找了一个排子车,帮着送回去:“你略给人家点好处,人家帮你运回大栅栏,那多好!”
  顾舜华当然求之不得,很快吕主任帮找了排子车,说好了给三块钱,顾舜华又把带过滤嘴的牡丹烟塞给了吕主任,倒是弄得吕主任挺不好意思的:“让你破费了。”
  顾舜华坐上了排子车后,看着满满当当的猪后腿,心里那个舒服惬意,她其实也怕出意外,毕竟这猪肉是工厂里的,吕主任他们这么卖,传出去肯定不好。
  恰好这天日头好,风和日丽的,沿途的庄稼已经露出了绿色,风一吹,草木的青涩香味便传入鼻中。
  顾舜华发现旁边不管是麦苗,还有一些其它秧苗,她想了想,明白了:“这是西瓜秧子吧,现在就种下了?”
  老人家是个种地老把式了,一边把鞭子挥得啪啪响,一边笑呵呵地道:“是啊,我们大兴的西瓜这是有名的,一到时候就得给城里送西瓜,我们西瓜分三个季,早季中季晚季,您看到的这是早季的。”
  顾舜华:“咱这西瓜肯定是上交给公社吧,除了上交的,自己还留吗?”
  老人家听到这个,嘿嘿笑了声,笑得朴实:“说是不留,都得上交,但哪能呢,其实生产队里还是留一些,到时候自己拉着车去城里卖,一般也没事。”
  顾舜华:“那敢情好,回头有什么需要,我去您那里找您,你卖给我点西瓜吧。”
  老人家:“那肯定没问题。”
  于是便给顾舜华说了村名和自己的住处:“到时候你说老李头就行。”
  顾舜华:“好嘞!”
  这么说着话,顾舜华给老人家指路,车子最后拉到了百子湾,到了百子湾,将猪后腿安置好了,顾舜华又赶紧去雷家,油盐酱醋倒是顺利,一切都置办妥当,回来百子湾,从周围农家买了两口装粮食的大缸,她便开始了。
  她先将猪后腿上的肉剔下来,为了节省,她把后腿骨头上的零星肉都不放过,剔干净了后,便拿来了大酒缸打来的酒,这是最便宜的酒,但是度数高,能有六十多度,可以杀菌消毒。
  用酒清洗过后,将后腿肉挂起来慢慢晾干了,便开始搬来一块石头,石头也用酒洗过了,把后腿肉放在石头上,用盐巴来搓。
  反复搓的过程中,白花花的盐巴粒便融化并渗透到了后腿肉中。
  这个过程一般要腌制七天就可以了,七天之后,便开始放在装有酱油的大酱缸中,这就是所谓的盐七酱八了。
  顾舜华忙了半天,总算是赶在天黑前全都腌上了。
  腌上后也不能清闲,她以后得每天过来用新的盐巴揉搓。
  离开小院子的时候,她特意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周围都是厂子里人,旁边就是那位租给她房子的岳老爷子,看上去都很淳朴。
  这年代的人,除了那些心眼坏的,一般不至于偷人东西。
  她又过去和岳老爷子说了下情况,岳老爷子很痛快,直接说没问题他会帮盯着,顾舜华将两个大后腿骨直接给了老大爷。
  岳老爷子倒是很不好意思:“我不要,我不要,这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
  一个大后腿骨得八九斤,虽然是骨头,但一看就是新鲜的,而且上面还残留了一些肉,拿大柴刀剁了后,放在铁锅里炖汤,再加点土豆白菜什么的,那味儿肯定差不了。
  岳老爷子一个人住,条件也一般,轻易不能见肉味,带一点肉丝丝的骨头自然是好东西。
  顾舜华便硬塞给他了,老大爷一个劲地说谢谢,耷拉的眼皮下,眼睛好像有一丝湿润。
  给了老大爷两个后腿骨后,顾舜华手里还有十个呢,她拿来了麻绳和麻袋,将大腿骨捆起来,放在麻袋里,这样大概得有九十斤左右。
  顾舜华自己身高一米六五,也就勉强有个一百斤而已,她背着这大麻袋,自然是沉得要命,不过以前在内蒙各种脏活累活已经习惯了,虽然吃力,但也能背得动。
  岳老爷子见这样,又帮她找了洋车子,帮她绑在了洋车子后座,然后给她送到公交车站,这才算好。
  谢过老爷子,勉强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这个时候公交车上人不多,她多占一点地儿倒也没人说什么,只是售票员脸色就不好看了,在旁边直翻白眼。
  售票员是八大员之一,那都是正经好工作,并不太看得起人,不过顾舜华也没当回事,反正只要别赶她就行,实惠自己占了,别人翻白眼那是别人的事。
  人脸皮如果不够厚,是干不成事了。
  到了大栅栏下公交车,吭哧吭哧地把这麻袋扛回去,到了家,她已经累得要瘫倒了,不过还是撑着力气把麻袋扯进家里。
  顾振华接过来,本来没在意,一提那麻袋这么沉,再一看里面竟然是后腿骨,当即便皱眉:“怎么沉,你一个人搬进来的?你怎么不叫我?”
  顾舜华肩膀酸胳膊疼的,两腿也没什么力气:“你那不是还得跑户口的事,反正我已经弄回来了,哥,你看看给咱们要好的几家每人分一根,这骨头挺好的,今天新宰的猪,炖汤特别合适。”
  家里其它人过来了,看顾舜华这样,也是无奈,说你这是要把自己累死啊!
  顾全福拿了三根大骨头留自己家炖汤用,剩下的分给大杂院里各人家,一家一根,分到的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个炖汤新鲜,真是沾你们便宜了。”
  顾振华是实诚人,忙道:“我妹妹运回来的,特意说了要给婶您一根。”
  大家自然把顾舜华一通夸。
  而顾全福自己,则是把这三根猪后腿都给劈了来炖汤,炖得火候差不多到了,又加了白菜,成了白菜猪骨汤。
  这汤炖出来,腿骨里的骨髓已经融入到了汤里,汤成了乳白色,喝起来醇厚香郁,大白菜也只是随便切成几段放进去了,大块的白菜吸收了汤里的油,喝起来一点不油腻,只觉得香了。
  晚饭大家各喝了一碗汤,都说好喝,家里还有两根,可以明天继续炖,天天换着花样吃。
  陈翠月感慨:“咱们这日子越过越好了,多亏了舜华,我年纪大,也跟着享福了,现在振华和秀梅的户口也要落下了,这下子我心里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什么都不怕了,只盼着跃华能考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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