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是爷一时怒极伤了你,你尽可以打骂出气,爷绝不还手,那死字气话日后不许再说,”说话间已松开桎梏拿起她的手便朝自己胸膛打去。
云听也不挣扎,心内冷笑,只冷眼看着他。
她长得极美,美得绝尘脱俗,但凤敖最喜的却是她这一双不妥协服输,坚韧执拗的晶亮双眸,而此刻被这双眼眸看着,他头一遭有了不敢直视之感,
他自知理亏,便绞尽脑汁想哄她开心,却这小妇人不贪荣华不慕他宠,便他有泼天富贵也无处施展,唯余满心挫败。
摇头暗叹无法,便轻弹了她挺翘的鼻尖,宠溺笑道:“待用了晚膳爷陪着你好生睡下,待明日气色好了,你们母女相见也好两厢欢喜。”
云听心中微跳隐有喜意,虽知这不过是他所谓的弥补,但能与婆母见面仍让她欢喜。
凤敖自午后回府后便再未离开,虽日间他失手伤她,二人于事上也未达成共识,但当夜幕降临时,他仍是施了手段得偿所愿,自她出事后便提不起的兴致,也尽在她身上得以餍足。
虽他昨夜因心中有愧已极尽温柔,但云听仍是受累不适,且她逃开的日子里确是身子亏损,只靠这几日的将养不过是杯水车薪,待醒来时他已下朝归来。
她忍着酸痛穿衣洗漱,草草用了膳恢复些气力,略施薄粉显得气色上佳后,便忙起身要出门去。
只不想临出门前,又被人自身后叫住,她面露不耐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只站在门前半侧了身,自醒来后第一次正眼看他:“还有何事。”
凤敖对她的冷脸不以为意,几步来到近前握了她的手来到梳妆台前按着她坐下,无视她的颦眉闪躲,不容拒绝的抬起她的脸左右端详了下,在她不耐即将要爆发之际挑眉轻笑,
微偏头迅速扫了眼妆奁,取出一支干净细笔,手指微动便在指尖打了旋,尾端同时挑开了装着艳红凝脂的盒盖,笔端轻扫手腕翻转便来到那张仰着的,只略施薄粉便佚貌惊人的脸上。
第52章 云听一惊,忙挣扎道:……
云听以为他心血来潮要为她扫眉, 忙抗拒的要闪躲开,但钳制她下颌的手却好似知道她会有何反应,牢牢擎住令她动弹不得, 阴影来时她下意识闭了眼,而眉心上方一点冰凉却又令她惊讶的睁开眼, 她抬手想要抚去,一只灼热的大手又先一步止了她的动作。
知他是帮她遮盖疤痕, 她便是心中急着出门也暂且忍下, 便垂眸运了气缓缓睁开抬眼看他:“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却眼前靠坐在妆台前的男人好似被定住般一动不动, 甚至连眼神都呆愣着, 云听便又再问了遍:“我可以走了吗?”
见他仍不言不语,云听不再忍耐,佛开他按在她肩上的手侧了脸便要起身离开。
聚天下万千艳色, 都不及她眉心一点朱红。
凤敖知他的小妇人容色多美, 却不知只添这一点朱色,她便可以美到如此地步。眼前的女子乌发如瀑,肤如玉雪,眸如粲星,唇如丹蔻,已是美不可言,而眉心上方一点红色又如画龙点睛般令其容色之美更上一层, 道一句美的人神共愤来形容都丝毫不过分。
长久不曾呼吸的窒息令凤敖从痴迷中清醒,却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将她深深藏起再不让第二个人看到。
见她已起身将要背他而去, 才将那阴暗心思压下, 起身取了一淡紫色帷帽为她戴上,却掀开她面前垂纱,眸带惊艳叹道:“听儿之姿冠绝天下, 甚而令天地万物尽皆失色。”
言罢隔空抚了抚那细水滴状的朱红,有心想将之抹去,却最终还是放下。便是她的容貌被人看去,在这盛京,也无人敢能从他手中抢夺。且不过隔壁一叙也碰不到何人。
云听未对他的赞叹置词,她猜到他做了什么,但那镜子尽被他的身形遮挡,故她也不知自己现下是何模样。从他口中辨出并无大碍她便再耐不住要走,只临走时又看了他一眼说道:“太尉公务繁忙想是还有要事在身,请不必相送。”
说完她便自顾放下帷帽转身出门。
只刚走两步,一道沉稳利落的脚步声便跟了上来,腰间也被一只手揽扣着。云听不想他跟着心内不由一急,挣扎着便要拒绝。
“爷今日有事陪不了你,左右两府不过一墙之隔,爷也派了人明里暗里的护着,你且安心出门便是,只莫要久待耽误彼此歇息。”
若非天子传他进宫,凤敖真不想放她一人出门,这小妇人虽被他拿了软肋,但事无绝对,说不得心思善变这一趟又生了异心。
且他虽有自信不会有人敢冒犯了她,但也不想她受到惊吓,或为他人觊觎。
但因了昨日失手他主动松口放任,此时也不好再朝令夕改,且看她急不可耐的模样,他也不忍她失落生气。
遂终是亲自送她上了马车,将人送到隔壁府中看着她进去,又几番命令随行护从,才皱着眉不甚情愿的转身离去。
自那日与婆母明府分别,至今已有一年多二人未再见过,甚而因心中有愧顾忌,彼此甚至连封信都未互相传过。
这府邸应也曾是权贵所居,只比那候府小了些许,而府中景物却也应有尽有,再观地面洁净,屋檐齐整,花草精神,都可见是经人细心打理的。
云听快速望了眼那日刑室方向,忍过身上蓦地冰寒的凉意,深吸口气自己上前扣了院门后,便心内忐忑安静的站在院门外等候。
自来到盛京,这院中的大门便从未如此敬重的响起过,明老夫人只稍愣了下便立时猜到来者是谁。
只这一转身,却在看到院门前站着的女子时霎时失了言语。
云听之美,明老夫人知之甚深,可立在晨光中,沐浴在光芒下的女子,身姿娉袅玉立亭亭,肤色雪白却光泽通透,瞳如点漆顾盼流光,红唇如蔻不点而朱,尤其眉上一点朱砂如聚天地精华,霎时令这张绝色不足以比拟的盛颜更添圣洁与仙色,真好如仙子临尘只敢仰视而不敢亵渎。
待这张脸愈来愈近时,明老夫人竟生出想要膜拜之感,也实未想到,不过一年未见,她的容貌竟更盛如斯。
“娘?娘?您可是哪里不适?”
熟悉的温软嗓音再次响起时,明老夫人恍然回神,忍不住闭眼定了定神缓缓呼出口气,才稳了神色笑意如常的看着她。
“娘无事,只不想许久不见,听儿之貌更盛从前,便是娘乍一见也忍不住惊艳当场。见你无事,我便安心了。”
短短一句话,熟稔又亲近,云听惴惴的心忽地就踏实了。
示意身后跟随的婢女止步,她鼓起勇气去搀她的手,见她面无异色才弯唇笑了下,又惭愧自责道:“都是儿-是我不孝竟如此久不曾与娘去信累您有忧心,还受了牵连跋涉千里困囿于此,让您担心受苦了。”
说话间她已细细端详了她的面色,见未有愁苦才总算好受了些。
明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摇头浅笑:“两地相距甚远往来不便,知你我各自安好便可。”
后又神情微异道:“你我母女之间更无所谓牵连一说,且此次我来盛京也非是被迫,更算不得跋涉,”
知她定然不信且诧异,明老夫人便拉了她的手来到已起身站在石桌旁,一约有十岁,眉目清秀容貌稚嫩却已现清隽,身姿端正不卑不亢,小小年纪便看得出定非池中物的男孩说道:“听儿想来还不知自己多了个弟弟,他与我同族,本也是苏家族内的孩子,但因了家中变故便辗转被送到我这里,如今他叫明辉,尚未取字,此次我入京便是来与苏家协办他更族之事。”
随即便招来也是一脸惊艳的男孩,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姐姐,云听。”
不等明老夫人吩咐,明辉便已知礼的拱手行:“明辉见过姐姐,姐姐安好。”
云听来不及细思方才与自己所知不同的消息,忙双手托起他温声笑道:“自家姐弟不需如此多礼。”
明辉因家中变故早早便识得察言观色,虽对这位美若仙子的姐姐甚是好奇,却小小年纪便懂得克制,便乖巧知礼的寻了借口给二人留以说话的空间。
云听看他这样便忍不住想到曾经的自己,只不过自己远不如他这般从容。一时不由感慨:“不想小辉与娘还有这等缘分,看他年岁不大行事便已如此稳重,真是难得。”
明老夫人点点头,温雅笑道:“这孩子也是命苦,骤失亲人却不自怨自伤,突然被带到明家也能处变不惊处之泰然,这份心性确实是难得。且他自来后虽谨言慎行,却心地纯善,又恭谦孝顺,实是令我心中大慰。”
而后又意味深长的看向她,语气复杂:“听儿可知,是何人将他送来?”
云听愣了下,她本以为是婆母膝下寂寞便寻了族中子弟教养,可她话中送来一词,却又明显非是本人之意。
“既不是娘,难不成是苏家族中见他可怜送予娘身边的吗?”
明老夫人摇摇头,她眸光微动,想到那人派人传的话,终是将实话道来:“我与苏家早年便断了亲缘,这孩子自也不会是他们费心寻得送来的。便是我有心,怕也无法这般快能寻得如此品行上佳之子,更无法自苏家族中将人接出。遂做这件事的人,能力权势,缺一不可。”
她话中已然已有所指,但见她面上仍无恍然,便又加道:“这人听儿也认得,且此事,还因了你之故。”
话到此处,云听已然恍然大悟,她本还在猜测会否是霆王善举,但随即便将之打消,一来其态度已然清晰不会再多管闲事。二来,若果真是他,婆母应会直言告知,而非现下意有所指。
她所认知有权势之人本就极少,如此一排除,那人是谁已然呼之欲出。
但她首先所想却是他为何要这样做,他的用意为何,目的何在,是心血来潮日行一善想要她心怀感激,还是在向她展示他的强大,亦或是向她震慑他可令明家兴,也可令明家亡?
云听不欲再多想,便于此话不答反问道:“既如此,那您此行要办之事可办妥了?怎不见端姨随您一同前来?”
明老夫人看她点漆美眸却不见茫然便知她已知是何人所为,只黛眉微颦便又可见她并未对那人有所改观,足可见她心中芥蒂甚深。
心内叹气,牵起她带着翠镯的手顿了顿,莞尔笑道:“已递了帖子,有人吩咐,想是过不两日便可妥当。倒是听儿,娘看着倒比上次分别时坚韧,冷静,且豁达了。”
不待她答话,便又按着她的手轻敲了敲镯子,如常笑道:“如此便好,你只需记得万事随心,但也莫要自负枷锁。”
云听顺着她的动作看了眼失而复得的翠镯,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有所指,被束缚的心湖波澜微起,但终是神色如常的点头应下。
云听毕竟非是自由身,便他许她出来也不许她在外久留,在那名叫吕金的随从又一次催促后,虽极不愿,但云听也不得不动身离开。
好在这次见面婆母的神情气色并无愁苦,且有了明辉陪伴眼眸之中甚至有从前消失的光亮重燃。如今婆母心有寄托,明家有人支撑,一切看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出来后,云听未乘马车,两府本就一墙之隔,若非他非要她坐车,便来时她也不愿。
她本是戴着帷帽慢慢走着,不想一道惊慌中带着颤抖的声音忽地毫无防备的自身后响起,正惊魂未定间,手臂便猛地被人搀起,
云听一惊,忙挣扎道:“你们做什--”
“夫人恕罪,请您先上了马车,容后回府奴婢等定任凭发落!”
婢女快语说完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便要将她往马车里送。
“慢着!”
第53章 再美的容貌,德行有亏,……
云听本是不喜被人如此强迫, 可这道明显她从未听过的声音响起时,她心中瞬时警铃大响直觉不妙,便反客为主主动扶着婢女手臂上车, 仓促间余光扫见一抹逐渐逼近的身影时,她只庆幸自己戴着帷帽未被人看到容貌, 否则恐无事生波了。
她一心不想被人发现身份,却未及思考来者何人才能让堂堂太尉府里的下人失了镇定如此慌乱, 遂听到来人亮明身份后, 着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车上何人竟敢违抗公主之命?”
云听提裙登车的动作登时顿住, 她万万没想到竟会碰上凤敖的母亲?短暂的惊讶过后, 她便镇定下来抬了腿,却是径直往车上去,
她无心于他, 自不会巴结惧怕他的母亲, 更不想在堂堂公主面前露脸。且既这府里人要自己上车,那必是有应对之策,她只做局外人等着回去便是。
“放肆!竟--”
“庞嬷嬷安好,今儿是什么风把殿下和您吹来了?有事您只管派人吩咐就是,什么事值得殿下亲自前来?这有失远迎多有怠慢的,被爷知道了指定又要罚小的做事不周了。”
吕金隐蔽的对一侍卫打了个手势后,便忙嗖的下跑过来挡住了她往马车里观探的视线, 笑嘻嘻的避重就轻道。
他这点小聪明怎会是精明炬眼的庞嬷嬷的对手,不满的目光自车上收回, 只冷暼他一眼, 也未接他的话便径自转回公主车架前。
“殿下,看府中人及那吕金如此警惕维护,这女子想是极受世子爷宠爱。只终归恃宠而骄竟敢避而不见, 实在狂妄。”
德馨公主缓缓睁开眼,只一个眼神,车内跪侍的婢女便立时会意的拉开了门。
斜前方靠墙停着的马车车身宽敞工艺精良,红厢红马,宝盖流苏,车内如何尚且不知,只看护围在周遭的奴婢侍卫,兼之贴身随从护驾,这阵仗,说是一府高门贵妇出行都丝毫不为过。
德馨公主眸色微沉,今日她本也是心血来潮过到此处,却不想这般凑巧,竟撞上了那小霸王私藏的娇客,且还如此奢宠,不知礼数。
“叫他过来。”
虽未指名道姓,但庞嬷嬷瞬息便知她所命何人,恭声应了后,便回身冲一脸僵笑头上冒汗的吕金招手。
吕金心里咯噔了下,悬在额上的冷汗终是掉了下来,却是不敢耽搁,忙垂着头小跑了过去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小的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德馨公主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抬了眸遥遥望向对面稳如泰山的马车。也未叫起,直截了当道:“车内何人。”
吕金顿了下,垂下的脸上眼珠子滴溜的转个不停,心内暗懊怎会如此凑巧,平日里这云夫人但凡动一下他家爷必得寸步不离,就今日有事未能陪着。而公主殿下就更是极少往这方来,还偏偏就今日,此刻,迎面碰上,哪怕夫人早一会,或是公主晚一会,都绝不会陷入此两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