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爷接过干毛巾,淡淡道:“多谢。”
男人虽然神情淡漠,但是好在没有拒绝自己,就说明还有回转的余地,她敛下心事,看向青棠道:“你去将药膏和吃食取来,让青眉准备热水,我和二爷要沐浴。”
青棠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家姑娘,她假如记得没错,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自家姑娘抱着院子里的枯井一闹二哭三上吊。
出嫁前还同宰相夫人闹了不愉快,对这段婚事极为抗拒,更看不起比她大了整整七岁的寒门二爷,如今怎么就叫上了夫君了?
而且还要一起沐浴?这……这是不是太突然了?她要不要劝劝?
“姑娘,您……没有发烧吧?奴婢没有听错吗?”青棠撞着胆子,低声在阮绾耳边问道,她不想明日醒来,遭受自家姑娘的责骂。
阮绾以为青棠担心自己,她看了一眼正在擦头发的男人,面色郑重道:“你按着我说的去做,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快去。”
青棠看着自家姑娘严肃的脸色,知道她并非说胡话,心里安了几分,若姑娘和二爷互相扶持照顾,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思于此,她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阮绾看着男人依旧穿着一身湿衣服,她想到前世自己不愿和他睡在一屋,所以便着人将他的衣服都丢到偏房了,如今想来,她还真是任性无比。
她转身进了内室,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块棉布,那是她原本想用来为那个人做衣服的,好在还没有做,不算浪费。
阮绾盯着手中的棉布,长叹一声,出了内室,走到男人身旁,轻声道:“二爷,衣服我等会儿让青眉帮您从偏房取来,先将湿衣服脱了,披着这块棉布将就一二,不然容易生病。”
沈二爷虽是面无表情坐在一旁喝着茶,实则将少女的举动尽收眼底,同他着人打探来的消息不符。
这位宰相府的二小姐可是已有心上人,而且极为抗拒嫁给自己,方才还同他闹了一场,如今这番做派,又是为何?
她在演什么?演给他看?
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目光沉沉看向少女道:“阮小姐有话直说。”
阮绾知道男人对自己有防备之心,她如今想改变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抵消掉自己踢出的那一脚,可谓是任重道远。
不过既然她已经决定要讨好她这个夫君,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就必须要有所付出啊!
阮绾脸上立马扬了笑意,义正辞严道:“二爷,我刚才想了一下,我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不该将对家人的怒气撒在您身上,方才我……我踢的那一脚,并非故意的,就是在气头上,对不起啊。”
少女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沈二爷有些惊诧,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同一个孩子计较。
他看着少女递过来的棉布,若是拒绝,说不定她又会哭鼻子,思来想去,沈二爷接过棉布,走进一旁的浴房内。
男人虽没有说话,但阮绾心里却是开心的,只要沈二爷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那滴水石穿指日可待!
正当阮绾正开心时,便看到门帘被掀开,有个侍女皱着眉头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食盒和药膏,一看到阮绾,就嘟着嘴埋怨道:“姑娘,奴婢听说你让青棠给那个乡巴佬准备了药膏和吃食,甚至还有热水,您到底怎么想的?”
阮绾一看到眼前人,面上的笑意彻底收了起来,这也是她的侍女,名为青眉,虽然面上效忠于她,实则却是那个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前世青棠之死同她有关,自己落得那般下场,同她也脱不了干系!
她冷笑一声,疾声厉色道:“住口!谁教你说这种话!下次若在让我听到你嘴里冒出这样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青眉闻言一愣,她从未遭受过阮绾冷脸,有些不服气道:“奴婢本来说的就是实话,要不是他,您也不必同……啊!”
她还未说完,就挨了阮绾一巴掌,青眉痛得捂嘴惊叫出声,她不可置信看着自家姑娘,便对上阮绾阴冷的目光,好似地狱索命的鬼魂一般,极为瘆人。
阮绾看着前世背叛她的人如今在这里肆意妄言,心底怒意止不住翻涌而出,她收回手,极力压抑怒意道:“青眉,做奴才要有奴才的本分,这次我尚且饶你,再有下次,你知道后果如何,你去向沈二爷请罪”。
如今她才重生,一切都要慢慢策划,对青眉只能温水煮青蛙,不能直接撕破脸,不然到时她抓着自己什么把柄,那才是无计可施。
青眉没想到平日里宠爱自己的姑娘会对自己冷脸,当下就被吓到了,她支支吾吾,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心里委屈极了。
她以前的确最为宠信青眉,因为青眉的性子同她极像,而且对她也足够忠心,然而重活一世,她才发现她所信任的那些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的罢了,她不能重蹈覆辙。
青眉头一次见自家姑娘发如此大的脾气,就算心里不舒坦,也不得不压着。
阮绾看着青眉,眼底露出几分冷意,一转身,便看到男人身上裹着棉布,站在自己身后,静静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她知道沈二爷将方才那番话如数听了去。
青眉心里又气又恨,捂着脸走到沈二爷面前,低声道:“奴婢错了,请二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
沈二爷目光淡漠,他并不在乎一个小丫鬟的看法,淡淡道:“退下罢。”
阮绾见状,知道他面上不显,可心里却并非不在意,她扯了扯嘴角,笑道:“底下人在宰相府任性惯了,以后我会好好约束她们,您先上药,然后用晚膳吧。”
沈二爷看着少女笑眼弯弯的模样,宛若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仿佛真的成了伺候他的娘子,若非有刚才那一脚,还有她甩在丫鬟脸上的那巴掌,他还就真信了。
他看着她依旧穿着湿衣裳,裙衫贴着她曼妙的身段,少女肌肤胜雪,尽显娇媚,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瞧着极为可人。
沈二爷不动声色移开目光,他犯不着对一个孩子起心思,风轻云淡道:“你先去换一身干净衣服,擦一擦脸。”
阮绾闻言一顿,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穿着湿衣服,她并未注意到男人别有深意的目光,随意扯了扯裙衫,便进了内室。
她小心翼翼将全部裙衫褪尽,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胭脂水粉糊了一脸,她一边擦拭,不由陷入沉思。
她果真重生了,如今的她,还尚有前路,她还没有背叛沈二爷,只要小心谋划,弥补前世犯下的错误,一定不会落得如同前世那般凄惨的境地。
此时膝盖处传来阵阵痛感,阮绾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凝着青黑的血块,因穿得多,所以并未破皮,只是瞧着着实吓人。
她碰了碰伤口,痛得倒吸凉气,想着外头的沈二爷还等着自己,便随意涂了一些药膏,收拾妥当就走了出去。
沈二爷听到背后动静,语气平平道:“既然收拾好就一起吃罢。”
阮绾走到桌旁,才发现男人并未动筷,他一直在等自己,她心里微微一暖,低声道:“其实二爷可以先吃的,不必等我。”
男人看了一眼少女,并未言语,他担心有毒而已。
阮绾不知男人心里所想,取过一旁的瓷碗,舀了一碗汤给他,她刚坐下来,就听得外头传来青棠清脆的声音道:“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和二爷的衣服就放在浴房,您和二爷用完膳食之后就可以一起沐浴了。”
“好,你将二爷放在偏房的东西都拿过来。”阮绾闻言应了一声。
此时只听得男人咳嗽了一声,她有些疑惑,细细回想方才青棠那番话,彻底红了脸。
青棠这小蹄子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一起沐浴?
这乍一听着倒像是她别有图谋了,她连忙开口道:“青棠并非那个意思,我也没有那个意思,您别误会。”
不待男人开口,她又急急道:“我想着我们既然是新婚夫妇,成亲当晚自然是要睡在一个屋子里的,青棠可能是误会了。”
少女红着小脸解释,反而越描越黑,沈二爷不发一言,静静喝着汤,直到看着红晕爬上少女的耳尖,方才低沉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放心,我只将你当做孩子看,不会做出那等事。”
她已有心上人,自然不会喜欢他,虽然她并未明说,但想必心里不好受。
他对阮绾倒是没兴趣,不过方才小姑娘的一番讨好的举动,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阮绾知道沈二爷所言为真,但她不想当孩子,然而如今扯这个没太大用处,慢慢来便是。
她笑着点了点头道:“嗯,二爷明白就好,我觉得我们来日方长,慢慢来就是了,时间这么长,总能深入了解彼此。”
少女此言一出,好似一颗石头强硬落进将沈二爷波澜不惊的心里,掀起不小的风浪,她这话又是何意?
阮绾香喷喷吃着东西,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小仓鼠一般,看着没心没肺。
沈二爷眸色微暗,心里思忖,方才还凶神恶煞,如今怎么像变了个人?
而且,他觉得她应该不懂,何为深入了解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二爷:我对比我小七岁的孩子没什么兴趣。
阮绾:无所谓,只要我能活着就好。
搞错,再来~
众人:听闻宰相不喜欢年岁小的女子。
沈宰相皱眉:我何时说过这话?(言罢,捏了捏阮绾的脸)
阮绾摊手:沈二爷年纪大,容易忘事。(干笑)
沈二爷颔首:绾绾说我力气也大。
第3章 .偷看
两人刚用完晚膳,阮绾捧着饱饱的小肚子坐在一旁发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饱饭了。
前世她全部精力和心思都放在算计攻心上,压根就没好好过日子。
如今重来一世,她得把握住机会,好好活下去,即便没有父母的疼爱,即便身边信任的人都心怀叵测之意,她也要杀出重围。
正当阮绾陷入深思时,青棠便捧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笑道:“姑娘,二爷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奴婢要全部整理在衣柜里吗?”
阮绾还未开口,就听得沈二爷淡淡道:“不必,以后我睡在书房。”
男人此言一出,阮绾心里一紧,前世的沈二爷也是睡在书房,两人一个月见面可能也就一两次。
每次见面几乎都是不欢而散,压根没有感情可言,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作的。
沈二爷刚开始虽然不喜自己,可他却从未想过抛弃自己,更没想过要害自己。
前世她轻信小人之言,万般嫌弃沈二爷,而大房的人同她说,二爷不喜女子,所以才故意远离她。
然而最后临死前,只有他陪在自己身边。
既然重来一世,那之前的一切就要全部推翻,今生一定要和前世有所不同,山不来就她,她就山也未尝不可。
她想了想,连忙道:“既然二爷要睡书房,青眉你也将我东西收拾收拾送到书房去。”
阮绾话音一落,沈二爷眉眼微动,一旁的青棠更是红了脸,她还真是小看了自家姑娘的脸皮,看来这位沈二爷,也许能博得姑娘喜欢。
思于此,青棠知道自己不可久留,这东西自然也不能送到书房去,她飞快将沈二爷的衣服放进衣柜中,退出去前朝着两位主子道:“姑娘,二爷,夜深了,你们早些歇息吧。”
房门“咯吱”一声被关上了,室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此起彼伏,两人一时无言。
阮绾此刻小脸红透了,想到方才青棠的无心之言,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直跳。
此刻男人的目光极为深意地盯着自己,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低声道:“你先去洗澡吧。”
沈二爷面色如常,缓缓摩挲着腕间的玉珠手钏,绕是心窍百通,他也看不出阮绾心里所想。
他看着少女泛着红晕的小脸,慢条斯理道:“阮小姐明明已有喜欢之人,如今是为何?”
阮绾闻言微顿,她没想到男人会直说这件事,不过也不奇怪,按着沈二爷敏感多疑的性格,如今自己又状态百出,他不问,倒是奇怪了呢。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前之事无需再提,既然我嫁给了你,那就要跟着你。”阮绾看向男人,一字一句说道。
这幅成熟的模样,看着倒是没有十五岁,沈二爷觉得有意思,他原以为阮绾不过是个被家人宠坏的娇纵任性的小姑娘,如今一看,倒不是如此。
“阮小姐如今的说辞做派,同方才那一脚有些出入,沈某只是有些惊奇,阮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沈二爷言罢,便进了浴房之内。
阮绾闻言一阵心梗,看着沈二爷的背影,忍不住朝着他比了一个小拳头,沈二爷就是故意拿话刺她的!还真是个计较的老男人!
可细细一想,他的话也并未说错,自己的确是有求于他,且愧对于他,所以才转变了态度。
如今重要的是,如何在短时间之内能够取得沈二爷的信任。
此时浴房内传来水声,阮绾闻声,眼前突然浮现男人精壮的腰身,当即就红了脸,前世她是见过沈二爷裸着身子的,不过是在梦中罢了。
那日她喝醉了酒,梦到自己将男人身上衣物扒拉干净,还睡了人家。
那个春梦醒原本应该了无痕,可她一直记到现在,场景极为清晰,就连彼此之间纠缠不清的呼吸声都烙印在脑中,仿佛确有其事,可抓着青棠和青眉问了好久,两人都说她只是喝醉做梦而已。
她捂着耳朵,阻隔源源不断传来的水声,此时浴房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水声戛然而止,难不成是他已经洗好了?
阮绾屏住呼吸,又等了一会儿,浴房内静寂无声,她疑惑道:“二爷,你还好吗?”
无人应答,只有窗外雨声淅淅,阮绾心里一紧,想起方才自己罚他跪在雨中,估计身子受不住。
难不成男人洗着洗着就晕过去了?这么想也有可能。
思于此,阮绾不由起身朝着浴房走去,然而刚到门口,她就止了脚步,若男人真的昏迷浴房中,那她岂不是要将人看光?
这样想着,她一阵脸热,不死心又开口道:“二爷,我就在外面,您要是有需要就叫我,听到了吗?”
依旧无人应答,阮绾有些担心了,若沈二爷因为自己出事,那她就是犯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