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绾自然也听到了,她面色一凝,快步走进一看,便看到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影正坐在亭中,背后着她,好像正在画画。
而阿芝则面对坐在男人跟前,手中拿着团扇,笑得娇媚可人,她兰口轻启道:“爷,奴婢摆这样的姿势,您可喜欢?”
男人并未言语,只是点了点头,继而拿着毛笔,勾着女子的下巴,像是wen了上去,两人抱做一团,难解难分。
“这……这人怎么穿着二爷的衣服?”青棠看得瞠目结舌,她话音一落,自觉不对,连忙转头看向自家姑娘,便看到她白着一张小脸。
阮绾怔怔看着亭中场景,心中如千万只蚂蚁撕咬,痛感密密麻麻,啃咬着她的心脏,
“走吧,这件事别和听禾说。”阮绾喉中苦涩,只觉得横着一根刺,上不去,下不来。
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如此,她果然还是没有勇气,她从未见沈二爷笑得那般潇洒自在,如今她过去,就是自讨没趣。
青棠看着自家姑娘的背影,欲言又止,也顾不得亭中抱在一起的那两人,连忙跟在阮绾身后离开。
阮绾同沈听禾说了一声,便回了院子,仲夏烈日炎炎,好似一把火,从阮绾的心头灼过,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不自在。
她脑子昏沉,眼前浮现出方才两人抱做一团的场景,刚走到房门口,脚下一软,便摔向地面。
此时身后突然横出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她微微侧头,便看到沈二爷的略带寒意的目光,“身子不舒服,为何乱跑?”
男人言语中带着责备之意,阮绾心里本就委屈,顿时就不开心了,他同佳人卿卿我我,如今来这里做什么?
她推开男人的手,冷声道:“不关你事,放开。”
沈二爷微微一顿,看着少女倔强的脸,果真松手,阮绾直直就落在地上,摔得她pigu都快开花了,她不由皱着眉头,紧紧捂着臀部,气鼓鼓瞪了沈二爷一眼。
“耍什么脾气?阮绾,你太任性了。”沈二爷那日听了少女否认喜欢他,这几日他又被沈鸿光堵着,一直脱不开身。
今日听说她身子不适,所以趁着沈鸿光不在,便回了院子,谁知便被少女泼了一盆冷水,当即就冷了脸。
“二爷怎么有闲心管我?不是正和佳人有约么?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事,二爷不觉得脸红吗?”阮绾又痛又气,干脆坐在地上,怒气冲冲反驳道。
沈二爷闻言一顿,只当是阮绾误会他和那个女子的关系,少女此番模样,难不成是真的在意他喜欢上别的女子?
他心里一喜,面色缓和了不少,看着少女道:“说什么傻话,什么女子?”
“二爷装什么糊涂,既然喜欢她,那就别来这里。”阮绾身子往后仰了几分,她如今脑海里皆是男人同那个女子抱在一起亲吻的场面。
沈二爷见少女眼底露出嫌恶之意,面上一寒,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淡淡道:“你说阿芝?我和她没什么。”
她不喜欢他?或者说,她喜欢的人另有其人,那日她察觉他的心思,如今觉得他肮脏恶心?
沈二爷目光沉沉看着少女,握着她的手的力度加重几分,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郑重其事告诉她,他想要她。
“阿芝?叫的真亲热,看来过几日,你该叫她宝贝了。你松手,我不想和你说话”阮绾用力挣扎着,发现抵不过男人的力气,继而朝着青棠道:“青棠,你过来帮帮我。”
青棠闻言,正要上前,便被沈二爷一个冷若寒冰的目光吓了回去,她脖子一缩,连忙关上了门,退了下去。
这是人家小两口的闺房情事,还轮不到她一个丫鬟来干涉,再说了,自家姑娘就是嘴硬,她明明喜欢二爷,而且方才也没有看清楚那人是不是二爷,假如他们两人都解开误会,再好不过了。
青棠想的乐观,可室内氛围却不算好,阮绾看着青棠离开的背影,气得一口咬在男人的手背上,一边咬着男人,一边含糊道:“泥太过分了!”
沈二爷还是头一次看到阮绾闹脾气,以前她同他吵架,不过一两日就好了,今日倒是不一样,孩子气完全显露出来,这才是她的真实样子吧?
“呵,好了,说说到底发生何事了?”沈二爷皱着眉头看着少女咬着自己手背,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阮绾闻言松口,看着男人一副儒雅端正的君子模样,明明他方才还抱着阿芝,她委屈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子?我方才看到你和她抱在一起了。”
沈二爷闻言,看着手背上的小小的咬痕,薄唇微勾,故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不喜欢我,还不允许我,喜欢别的女子?”
阮绾闻言,不由气绝,可转头想想,沈二爷所说不无道理,她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喜欢别人呢?
“我……我”阮绾心潮翻涌,那句话就含在唇齿之间,然而她到底是咽了回去。
她移开目光,自嘲道:“是我多事了,你放手吧,二爷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行,我不会管你的。”
也罢,也罢,她本不应该喜欢上他的,她明明是亏欠他的人,怎么反而将自己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又当又立,说的不就是自己吗?阮绾垂在身侧的小手紧握成拳头,死死压抑哽咽之意。
沈二爷看着少女欲言又止,眼底露出几分哀意,她又成了缩头乌龟,明明是她,先招惹他的。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纳妾,你也同意?”沈二爷松开握着少女的手,风轻云淡问道。
阮绾闻言,心里一紧,她怔怔看着手腕泛着的红晕,上头还残留着男人的温度,她低下头,并未言语,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好,如你所愿。”沈二爷起身,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女,凤目阴沉,继而转身离开。
阮绾没有抬头,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犹如崩堤之水,滚滚而落,落在她手背上,一滴又一滴,好似被火灼烧过的洞,只余一个个空洞,还有无尽的黑暗。
“大骗子!大骗子!说好不丢下我的。”阮绾啜泣着,紧紧咬着唇,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可这是她咎由自取,明明喜欢他,又为何要将他推开?
沈二爷听得室内传来哭声,他并未真的离开,他想确定少女的心意如何,明明在意他,又为何不愿意承认?
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沈二爷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留下的少女的浅浅的牙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此时青棠正站在门口,看到沈二爷走来,连忙行了一礼道:“二爷,奴婢想斗胆说一句。”
沈二爷凤目未抬,不过止了脚步,他往身后看了一眼,便看到门口闪过一片裙摆,眼底露出几分温和宠溺之意。
青棠低着头,她压根不敢看沈二爷,然而心疼阮绾,她还是硬着头皮道:“姑娘方才同奴婢说,她喜欢您,奴婢觉得,您若是不喜欢她,还请您不要伤害她,也不要让那个女子冒犯姑娘。”
“照顾好她。”沈二爷扔下一句话,出了门去,既然她想到缩头乌龟,那他逼一逼这只小乌龟,让她探出头来看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绾绾委屈:嘤嘤嘤。
沈二爷:乖,都怪蠢作者,不是绾绾的错。
某蠢作者:……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啊。
沈二爷一个飞刀:滚。(抱着绾绾转身进了小黑屋)
某蠢作者:你礼貌吗?
第46章
院里花香沉浮, 窗外的芭蕉树枝叶肥大,日光落在浓绿的芭蕉叶上,泛着流光, 光被风随意一拂,碎光扑扑落了一地, 光影斑驳。
室内清凉, 阮绾正躺在榻上午睡,少女蜷缩在宽大的拔步床角落,好似一只恐惧光亮的猫儿, 睡得不甚安稳,眉头紧皱,额间渗出汗水。
“阮绾,后悔吗?”男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她, 目光冰冷,犹如冬日寒月。
不待阮绾反应,此刻身边又传来一道声音,“嫂嫂,若不是你, 我是不是不会那么惨?你有什么资格让哥哥喜欢你呢?”
她转头一看, 便看到沈听禾一对好看的眸子渗出血泪,阴沉沉看着她, 脸色一片死白, 让阮绾看得心惊。
阮绾吓得后退,身后传来声瘆人的笑声, 便听到阮盈阴冷的声音道:“阮绾,爹爹和娘亲之所以讨厌你, 就是因为你的错,你不配别人爱你,你应该去死啊。”
“不,没有,我不是……”阮绾转身就跑,然而那些声音就像是索命冤魂一般紧追不放,阮绾哭喊着,被吞没在黑暗之中。
阮绾吓得身子一抖,猛然睁眼,听着窗外蝉声阵阵,此刻才反应过来,她方才做了噩梦,真实无比,让她无处遁形。
她怔怔看着头顶的幔帐,微微侧首,看着不远处的软榻,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她不被人喜欢,是有原因的。
从未被爱过,怎么懂得爱人呢?因为不信任,反而将对她好的人越推越远。
昨晚,沈二爷并未回来睡,准确来说,自从两人不欢而散那日开始,沈二爷已经有好几日不曾回来了。
阮绾心乱如麻,每天都想着,可越是想,脑子越乱,找不到能说话的人。
唯一的好友季雅秀回了滨州老家,要到八月才回来,而沈听禾还是孩子,多说无益。
此时青棠捧着洗漱用具走进来,看着自家姑娘呆呆坐在床边,乌黑的发尽数顷泻在肩背上,衬得小脸如玉,眼里含着迷蒙水汽,仿佛一眨眼就会落下大颗的泪珠子来。
她看的心尖一颤,知道自家姑娘心里难过,想起方才听到的闲言碎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叹了口气道:“姑娘,您别想了,奴婢觉得,您没有做错,若……若您和二爷真的不能走下去,那就分开,也未尝不可。”
阮绾闻言,敛了眸子,看向青棠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笑道:“傻丫头,怎么了,平常见你都是笑眯眯的,今日倒是罕见的生气了?”
“姑娘,奴婢这是气不过,方才……方才奴婢听到说二爷这几日晚上都有美人相伴左右,所以夜夜都不回来,奴婢这是替您生气。”
阮绾闻言,心口一滞,想起那日沈二爷阴沉沉的目光,不由红了眼眶,眸中的水汽,瞬间盈满眼眶。
她低下头,抚着颈间的长命锁,心里难过,委屈还有不甘心,然而最后只化作一阵长长的叹息,“青棠,我拥有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人啊,不能太贪心,她今生得以重生,就是为了弥补前世所犯下的错误,前世她害得二爷那么惨,今生怎么还有脸让喜欢自己?
青棠见状,还想再说什么,此时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便听到青眉的声音道:“姑娘,不好了!”
阮绾闻言一顿,朝着青棠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说,继而起身,一边洗漱一边问道:“何事?”
她这几日懒得理会青眉,一则是因为她看着青眉厌烦,二则是她正想着如何打发青眉,若不然,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
青眉气喘吁吁跑进来,看着阮绾的背影,缓了缓道:“姑娘,方才奴婢听说,今晚二爷打算收了那个名为阿芝的女子,如今已经吩咐人准备东西了,奴婢想着您不知道,所以便急忙赶过来禀报。”
阮绾手中一顿,帕子掉在水中,她低头看着水盆中泛起的阵阵涟漪,只觉得心里一窒,继而便传来一股痛楚,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姑娘,您……没事吧?奴婢也……也只是听来的,至于真假,还尚未可知。”青眉听得动静,连忙看向阮绾,言语当中透着迫切之意。
阮绾捂着心口,顺势扶住架子,只觉得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清,过了好一会儿,眉眼才慢慢恢复清明。
“我没事,既然如此,那你下去准备几道祝贺的点心送过去,还有……”阮绾顿了一下,低头看向心口戴着的长命锁。
“罢了,你先下去准备吧。”阮绾朝着青眉有气无力摆了摆手,不知为何,她好像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总觉得,回到了前世临死前。
青眉看着阮绾的背影,纤弱瘦削,她看不清她脸上神色,然而根据她对阮绾的了解,阮绾这幅模样,应该是没将沈二爷放在心上的。
若是以前,阮绾早就将水盆打翻,并且会破口大骂,她应了一声,敛下眼底深意,退了下去。
此时青棠将房门关上,连忙走到自家姑娘身侧,低声道:“姑娘,您怎么了?”
话音刚落,阮绾便靠在她身上,青棠此刻才发现,自家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她心里一抽,连忙安抚道:“姑娘,没事的,就算二爷……是那种人,姑娘是宰相府千金小姐,大不了和离,也有大把的男人喜欢您。”
阮绾哭着哭着,又被青棠逗笑了,她抬起手抹了抹泪水,哽咽道:“青棠,没事,我歇一歇,今日谁来也不见。”
不待青棠开口,阮绾走到妆奁旁,从抽屉里取出那个紫檀木盒子,又从颈间取下那枚平安锁,她温柔摩挲着平安锁,带着体温,那是沈二爷送给她的礼物。
她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放回盒子内,递给青棠道:“这个盒子,你等会儿连同点心,一同交给沈二爷,绝对不可假人之手。”
“姑娘,您……您真的没事么,奴婢有些担心您,您可别多想,容易伤身。”青棠接过盒子,她还是想陪着她,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家姑娘一定是伤心极了。
原本她还怀疑自家姑娘是不是喜欢二爷,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家姑娘这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你先下去吧。”阮绾笑了笑,从一旁的箱子里拿了一摞话本,靠在罗汉床上,专心一意看起话本来。
青棠叹了一声,知道自己多说无用,感情这东西,永远只能是当局者才明白如何走出困境,她收好盒子,便掩门退了下去。
阮绾听得关门声,将手中话本扔在一旁,呆呆环视周围,终于抑制不住心里委屈之意,将头埋在软枕里哭了出来。
少女哭声压抑,像是猫儿一般抽泣着,她并未看到,一旁的窗台前,飞快闪过一个人影。
此时二房前院的书房内,沈听禾正站在门口等着自家哥哥,她今日一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谁知扑了一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