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给她准备的。
她知道的,她爹并未完全信她。可即便是如此,她爹还是对她这么好。果然,她爹爹是天底下待她最好的人。
苏宜思愉快地吃了起来。
苏显武瞥了她一眼,道:“回京后,你就说你是我从族里带回来的孤儿,无父无母,是我……”
“爹,您不能这么诅咒自己。”
苏显武:……
“咳,你跟我年龄相仿,就说跟我是同辈人,是我妹妹。”
“那不行,这就乱了辈分了,您是我爹。”苏宜思拒绝这个提议。
苏显武微微皱眉。他之所以下定决心带上她,是因为她长得跟他妹妹太像了,而母亲如今正思念着妹妹。若是见着她,说不定病就好了。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他总觉得这姑娘太过熟悉了。
可他没想到这小姑娘没答应。
这就难办了。
“爹可以说我是思字辈的,是您的晚辈。”苏宜思提出来自己的想法。
平辈……晚辈……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罢了。
向来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苏显武,这一刻并没有坚持。
“好。”
“爹,您尝尝,这个梅子可好吃了。”说着,苏宜思递给了苏显武一颗梅子。
这梅子一看就酸得很,还没吃呢,苏显武就觉得牙齿要酸掉了。
“呀,我忘了,爹爹不爱吃酸的。那我自己吃好了。”苏宜思把梅子塞到了自己嘴巴里。
苏显武认真且严肃地交待:“……我不管你是谁,有何目的,往后都不要再说是我的女儿。”
见苏显武冷了脸,苏宜思抿了抿唇,眼眶微红:“可我就是爹爹的女儿啊。”
苏显武眉皱得愈发深了。
“爹是不想要女儿了吗?”
苏显武握了握拳,叹气:“罢了,人前绝对不要叫,记住我刚刚跟你说的身份,别说漏嘴了。”
“嗯,女儿记住了。”
苏显武长叹一声,留下一句话:“有事叫我。”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他也没坐在马车上,而是上了马。
行了一段之后,苏显武低声问身侧的云剑:“你说,我跟那小姑娘是不是长得特别像?”
云剑面露疑惑,不懂他家将军这话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若是我将来有了闺女,是不是也长她那个样子?”
云剑:……
他家将军咋好意思问这样的话。那小姑娘模样俊俏,长得娇滴滴的,一副嫩生生的模样。他家将军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咋可能是父女?别人家小姑娘叫他两声爹,他就真觉得自己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了。
苏显武怒了:“你大爷的!你这是什么表情,本将军问你话呢?”
若非在马上,他肯定一脚踢过去了。
“咳。那什么,若是您想生出来这么好看的女儿,那得找个绝色夫人。”
苏显武抿了抿唇,脸上神情不怎么好看。
“你们慢慢走,我先去前头驿站等你们。”说着,苏显武一夹马腹,快速朝前行去。
自从遇到了苏宜思,苏显武这两天脑子就很乱。
他一向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从不相信怪力乱神那些事情。可前日发生的事情,却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一样。
不知为何,一见到那小姑娘,自己所有的原则都没了。
他明明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他怀疑她,不相信她,但在见了她之后,却屡次打脸,还把她待在身边,带到京城去。甚至怕到了京城别人怀疑她,专门去族里给她弄了个正经身份。
他真的觉得自己疯了。
听说南疆有一种蛊毒,能让人迷失心智,这小姑娘不会给他下了蛊吧。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前面的驿站。
苏宜思刚下马车,就看到了一个身姿挺拔,容颜俊朗,身着铠甲的男子阔步走了过来。
身侧的随从们还没反应过来,她顿时眼前一亮,朝着那男人扑了过去:“爹……叔叔,你好帅啊!”
她爹年轻时真好看啊,怪不得总是说自己勾的小姑娘们都想嫁给他。
苏显武向来脸皮厚的很,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来一丝不自在。
护卫们终于回过神,朝着苏显武行礼。
把马车安置好,苏显武故意落后了几步,问走在最后的云剑:“这回像了吧?”
云剑:……
除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他实在没看出来哪里像。
苏显武嘴角抽了抽,道:“行了,闭嘴吧你!赶紧吃饭,吃完赶路。”说着,大步走进了驿站。
云剑满脸困惑,他刚刚说啥了?将军这几日真的是喜怒无常。
苏宜思却很喜欢她爹的这一身打扮,真真是好看。
她记得她娘说过,第一次见她爹时,被他的大胡子吓到了。
“爹,您以后别留胡子了,这样最好看了,这样一走出去旁人就知道咱们是父……是一家人。”苏宜思差点又说漏嘴了。
这样,她娘肯定就不会爹爹吓到了。
苏显武被女儿的话治愈了,得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兄弟云剑。
云啾恃洸剑看了看自家将军,又看了看小姑娘,心想,这二人肯定是一家人。
因为,眼神都不好使。
走了七八日,苏显武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到京城前,苏显武又交代了一便苏宜思。
“爹放心,女儿绝不会说漏嘴的。”苏宜思想,她怎么可能说漏嘴呢,她本就是府中的姑娘。
马车很快就到了巷子里。
一下车,苏宜思就看到了门口的牌匾。
安国公府那四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潇洒至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旁边的几处府邸与他们府相比,都显得灰暗了不少。
后世的南平将军府,尚不存在。海国公府、长公主府,甚至还没盖起来。
国公府门口的石狮子、台阶,全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门口有两人身着铠甲,守着府门。
这一切看起来,都气派极了。
这倒是跟后世的情形反过来了。
原来,府中老人们跟她讲的都是真的。他们平安侯府,也曾经辉煌。
想起后世侯府的情形,苏宜思感觉心里酸酸的,眼眶有些潮湿。
苏显武正欲往府中去,突觉身侧之人的异常,瞧着她这副惊讶的模样,苏显武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不是一直说是我女儿吗?既然是我女儿,肯定住在国公府中,你怎会一副没来过的样子?”
说完,就紧紧盯着苏宜思,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神情。
他想看她,露出来破绽。
苏宜思却没多想,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只见她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抹了抹眼泪,转头看向了苏显武:“爹可曾听过一句话,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苏显武微微一怔。
“咱们府,没落了。”苏宜思低声道,声音里透露出来一丝压抑与悲凉。
苏显武震惊地看向女儿。
怎么可能!他父亲与皇上从小就在一处,关系甚笃。他们一向是支持皇上的决定,是皇上最忠实的支持者。兵权什么的,只要打完仗,立马就会交到皇上手中,从不惹皇上猜疑。
皇上也最器重他们家。
“为何……”
话刚刚出口,就见苏宜思看着他,甚是真诚地说道:“女儿比不上爹爹,打小生活条件就这么好。自打女儿出生,咱们家就已经没落了。哎。”
这话说的很是可怜。
苏显武:……
突然有些心疼是怎么回事。
不对,她是个骗子啊,他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骗子的话。
第10章 .进府
因为府中每次给苏显武写信,他都没回来过,这回,大家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所以,门口并没有迎接他的人。
这是苏显武打小长大的地方,他熟得很,直接带着人进去了。
进入府中,苏宜思感觉陌生极了。
因着与隔壁的平南将军府政见不合,所以两个府上很少打交道。别看离得这么近,苏宜思活了二十年,也只来过两回。
府中的下人们,她多半也是不认识的。只有那么一两个还有些眼熟。因为从国公府降为侯府,府中的下人们也遣散了不少。
不过,一些年长的下人在看到她时,全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苏显武瞧见那些下人的神情,面露不悦的神色,他下意识挡在了苏宜思面前,道:“你别在意,下人们不懂事。”
苏宜思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心里暖暖的:“嗯,女儿都听爹的。”
看她这般懂事乖巧让人心疼的模样,苏显武突然手有些痒,想摸摸她的头发。可,这般做,让人瞧见了,终究不合礼仪。
“嗯,走吧。”
等快到正院时,府中的主子终于在听到门房的话时,出来了。
安国公府世子苏显德一脸怒气,上来就是一拳。
“苏显武,你怎么才来!我给你的信你十日前就收到了吧?竟然来这么慢!娘平日里日日念着你,你竟然这般凉薄,连母亲也不管了吗?”
苏显武一时不察,被打倒在地。他擦了擦嘴角,一句话没解释。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苏显武!”苏显德弯腰在地,眼眶红红的,一把抓起来弟弟的衣领怒吼。
母亲病了多日了,而且病越来越重,他日日担心着母亲的身体,生怕有什么不好。同时他也盼着弟弟赶紧回来看看母亲。
可弟弟竟然拖了这么久才回来。
显然是没把母亲放在心上。
回想母亲对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苏显德又难过又气愤。这会儿见着了自家弟弟,就没忍住打了他一拳。
苏宜思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了,等她回过神来时,连忙蹲下身子,推了一把苏显德。
“你干嘛打我爹!不许你打我爹!”
苏显德亦是从小习武,虽没上战场,但也是武将。
这会儿却轻易被苏宜思推倒在地。
本来苏显德是被“爹”这个字惊到了,然后,在看到面前姑娘的长相时,他立马把那个称呼抛之脑后,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呆呆地,嘴哆哆嗦嗦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收到大伯的信之后爹……三叔……他就赶来了,是因为要带着我,所以才走得慢。他心里也很记挂祖母。您要怪就怪我吧。”
“四……四妹妹……”苏显德喃喃道。
外面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早就听到了,全都出来了,站在院子里。
大家本想劝劝兄弟俩不要打架了,可在看到院子里的苏宜思那一刻,所有人都失声了。
十月的风微微凉。
盛夏浓密的绿叶渐渐被秋日的枯黄取代。
世界从缤纷鲜活变得有些死寂。
可眼前的姑娘,身着鹅黄色的衣裙,却像是一抹最鲜亮的存在。
苏宜思去里面看国公夫人了。
看到祖母静静躺在帐内,苏宜思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在多年后的今天,祖母已经去世百日了。出殡那一日,祖母也是这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可,却再也没醒过来。
她哭了无数次。很多个夜晚,枕头都是湿的。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这个疼爱她的长辈,没想到今日竟又见着了。
而且,手是热的,人是暖的。
床上的人似是有所察觉,缓缓睁开了双眼。在看到眼前之人时,眼神中迸发出来异样的光彩。手微微抬了起来,摸了摸小姑娘的脸。
“祖母!”苏宜思再也忍不住抱着周氏痛哭起来。
床上的周氏也哭了起来。听着她们的哭声,屋内的其他人也默默流泪了。
就连平安侯世子眼眶也有些湿润。
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苏显德忙眨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再侧头看自家三弟,这才发现,三弟的眼眶都红了。
“三弟,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戏子,模样跟四妹妹长得像,哭得也这么真。”一旁的二爷苏明珏酸酸地道,“还是你有办法,知道如何讨母亲欢心。”
果然还是亲生的好啊,虽然嫡母之前日日骂他这个三弟是个狼心狗肺不顾念父母的东西,可他知道嫡母心里还是更喜欢三弟。三弟呢,也知道母亲最需要什么。
听到戏子二字,苏显武皱了皱眉。
苏显德瞪了一眼自家二弟:“二弟,慎言。”
从第一眼看到苏宜思起,苏显德就觉得这姑娘出身不凡。这一举一动,绝非是戏子。而且,她对母亲关心,一点也不像作假。
苏显武可没这么客气:“二哥,你对母亲不用心,就怀疑旁人也是如此,这是何道理?”
“你……你……三弟,你这话诛心啊!”苏明珏指着苏显武哆哆嗦嗦地道。
大魏朝重孝道,苏显武这是说他不孝。几年不见,苏显武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呵,诛心?我可比不上二哥。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你说成戏子,难道就不诛心吗?”苏显武道。
怼得苏明珏哑口无言。
说罢,苏显武也朝着屋内走去。
等苏明珏反应过来还要跟苏显武争执时,被一旁的苏显德拉住了:“二弟,母亲还病着呢,你就别添乱了,让母亲省省心吧。”
苏明珏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脸涨得通红。
他们这是瞧着他是庶子,瞧不起他啊!一时间,苏明珏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般,心里难受得紧。
苏显德和苏显武可没空搭理他,他们兄弟二人先后去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