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我手上,算你倒霉。”
昭昭颤颤巍巍爬起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步步往回走。
被缚仙术捆在原地无法动弹的荆沉玉看上去依然很冷静。
他看都不看昭昭,视线凝着身上的蓝色光条不知在想什么,大约是在想该怎么挣脱?
在灵府内他们境界相同,他想挣脱可没那么容易,她能得手也是因为这个。
换言之昭昭现在尽可为所欲为了,
她胸口疼得厉害,满嘴的血腥味,之前他喊打喊杀都还没真的伤到她,这次是造成真实伤害了,她心情瞬间不一样了。
快步上前,昭昭一巴掌打上去,果断给了他一耳光。
从小到大,没人敢如此待荆沉玉,便是他父亲,也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
昭昭看着荆沉玉陡然冰冷刻骨的眼神,嘴角带血的笑着,笑容血腥里透露着艳丽。
她本就是个好看的姑娘,长发乌黑浓密,瀑布般流泻肩头,琉璃般的一双眼,挺拔的鼻梁,五官秀美纯净,眼神清艳凌厉,怕他的时候,又因是一双圆圆的杏眼,夹杂了几分脆弱味道。
现下受了伤,血染唇瓣,越发殷红,掀起艳丽之色的同时,满是战损的美感。
简直是美强惨的典范。
荆沉玉并不欣赏旁人的美丽与否,但对昭昭无耻的言论记忆深刻。
她现在比之前更加无耻。
打了他一耳光,她还不忘大开嘲讽:“仙君现在是不是想说,你爸爸都没打过你?”
荆沉玉冷冰冰地看着她,想说什么,但被她带血的指尖按住唇瓣。
他双眸睁大,别头躲开,紧闭双唇不让她的血被抿进唇中。
“你想这么说,我也想这么说。”
谁还没个美好的童年了?谁长这么大挨过打?她现在只还了一巴掌,不能算扯平。
“你也不要太生气。”她突然又缓和了语气,像是打算退让。
荆沉玉斜睨向她,却见她突然表情恶劣,恶狠狠道:“更让你受不了的还在后面呢,省点气呆会生吧!”
昭昭右手凝聚灵力,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她已经可以操纵得自然许多。
她靠着灵力将荆沉玉那么一个高大男子按向数百米后的冰川,冰川只剩下凄凄惨惨的一半,是被他方才找她的时候自己弄的。
他被她按得撞在上面,雪色的烟雾漫延开来,她掐着他的脖子,他呼吸有些困难,咳了几声,声音嘶哑。
“杀了你。”
他哑着嗓子威胁。
“我要杀了你。”
连本君的自称都顾不得了,烟尘散去,神魂疼痛无比的荆沉玉紧盯着昭昭,桃花眼通红,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昭昭浑不在意,很是光棍道:“现在是你在我手上,这种话等你逃脱再说吧。既然我是你的心魔,那我现在就做一些心魔该做的事。”
她瞥向虚空中嗡嗡铮鸣的般若剑,它正一点点在她后方悬起,随时可能刺下来。
神魂都受损到这个程度了,他还能人剑合一靠剑意去操作般若剑,可见修为是真的高。
昭昭收回目光,手中化出一枚细小的冰针,笑了一下说:“法术真好用,想什么来什么,难怪人人都想成仙。”
目光转向被掐着脖颈仰靠冰上的仙君,他那般理智残酷的人,靠在那拧眉被动凝着她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
怎么解释呢,就是那种——他越吐血,越痛苦,她越兴奋。
恶从心头起,昭昭以前从未这样过,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血脉贲张到她很难不认识到,她可能真的变成了魔。
糟糕。
但也不会更糟糕了。
手握冰针,昭昭对着荆沉玉的眉心,朝着那颗朱砂痣狠狠刺下去。
速度之快,超过了神魂动荡勉强控制着般若剑的荆沉玉。
堂堂剑君,端肃仙君,被他的心魔用冰针刺入眉心,一如他之前如何刺破她的眉心。
她的眉心被刺破,冒出来的黑色的魔气,可他不同。
灵府地动山摇,鲜血流出,顺着他挺拔的鼻梁滑落,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泛起蓝色的光,那是神魂撕裂的痕迹。
昭昭报了被刺眉心的仇,胸前里属于魔的恶意有些控制不住,目光定在他鼻尖上的鲜血上转不开,然后她就不由自主地干了一件令人尴尬的事。
她低下头去靠近他的脸,在他因受伤而渐渐削弱的冰冷杀气中,轻轻舔去了他鼻尖的血。
血腥味侵入的一瞬间,她没有恶心,没有嫌弃,而是力量高涨,非常上头。
好像一个人干掉了一整瓶的伏特加。
真的特别上头。
昭昭手都有些颤抖,她望向荆沉玉,他因她的行为屈辱、挣扎、杀意丛生,哪怕已经受伤不轻,依然再次凝聚起剑意,大有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意思。
昭昭正要抵挡,眼前人忽然眼睛一闭,没有了意识。
与此同时,灵府之外,华倾闯入太素宫,见到入定中眉心流血似乎走火入魔的剑君,急忙上前护法,将他摇摇欲坠的神识拽出了灵府。
“君上!”华倾搀扶住荆沉玉,奈何荆沉玉不识好人心,一把推开了他。
他倏地站起,咬唇凝思方才之事,周身冰寒剑气猛涨,将太素宫桌椅摆设转瞬摧毁。
“放肆。”
他手一沉,脚下玉阶尽碎,他快速走了几步,道袍摇曳,让他又想起被她扒了道袍的事。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修炼这样久,能动手从来不BB的剑君憋了半天,也只被气得憋出一句“岂有此理”来。
华倾在一旁看着剑君气成这样,头上缓缓划出一个问号。
?
生气了?
每次有弟子因为太笨惹剑君生气,都会被罚得很惨,这次又是谁干的?
看样子惹得还挺厉害,都气得差点走火入魔了。
那人她怎么敢的呀?
第4章
如果不是华倾插手,荆沉玉那种宁为玉碎的性子,大概真的会在灵府内和昭昭同归于尽。
如今出来了,虽然因为缚仙术的存在,灵府内那心魔还掌控着他一具“身体”,但也算了。
从长计议。
这次心魔缠身,应当是他踏入登仙境的最大考验,他一定能通过考验。
“君上。”华倾被忽略得太彻底,不得不发表言论表现一下存在感。
他的声音成功唤回了荆沉玉的思绪,他理了衣襟,扫了扫周围凌乱的桌椅,拧眉道:“何事。”
华倾还在担心剑君疑似走火入魔的事,难免有些心神不定。
“剑君前不久发了退婚书给西京江家。”他慢慢说,“他们已经收到了。”
荆沉玉眉头一皱,不悦地斜睨了华倾一眼。
华倾立刻道:“看我,尽说废话,退婚书当日他们便收到了,也接受了君上给的补偿,只是……”
手揣进广袖里,华倾叹了口气说:“只是那江善音得知消息怀疑有假,连夜赶回了江家,拿了退婚书后难以接受,如今已到了宗门外,非要见君上一面,怎么说都不肯离开。”
江善音已经在九华剑宗外等了三天三夜,不管谁去劝说都不肯离开,软硬兼施都不行。
毕竟她曾和剑君有过婚约,哪怕已经解除了,华倾还是给她留着几分面子,要不然他也不会来打扰荆沉玉了。
荆沉玉当即就要回答,华倾恭候着,却见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像忍耐着什么。
这还要怪昭昭。
她也不是故意的,这打着打着对手突然歇菜了,她想看看他是真的还是装的,所以开始折腾他的“身体”。
沉玉仙君非常注重仪表,走到哪里都裹得严严实实,穿上个七八层。
见他靠在冰川上好像被她气死了,昭昭试探性地去扯他领口,她觉得如果狗男主没被她气死,肯定会因此醒过来的,但是没有,没反应。
不会真这么被气死了吧,那她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灵府虽然快要四分五裂了,但还是存在的,说明荆沉玉还活着。
那他怎么没反应?
这是什么招数?
昭昭琢磨了一下,将他领口扯得更开了,他还是没反应。
咬咬牙,昭昭干脆把他的道袍一层一层脱掉,不似之前直接扒掉那么粗鲁,但他也应该给点反应了。
还是没有。
昭昭忍不住拿手指放在他挺拔如玉的鼻子下面,没气儿。
不会真挂了吧。
昭昭猛地站起来,凝着他破了的眉心,鼻梁上的血,毫无起伏的精瘦胸膛,那胸肌……
真白,真大。
昭昭蹲下来,一脸哀婉地摸了摸:“这可怎么办,这可是你先动的手,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到了那边可别怪我,冤有头债有主,你上去找作者报仇吧。”
灵府外,荆沉玉感受到昭昭的所作所为,听着她不着边际的话,忍无可忍。
“出去。”他一手剑气将华倾请出了太素宫。
华倾勉强在太素宫外站稳,回头看看砰的一声关闭的宫门,额前刘海飘了飘,幽怨道:“君上,那江善音她……”
宫门内传来冷肃的声音:“让她来。”
行。
有个答复能办事儿就行。
华倾端回宗主的架子,腾云而去。
同一时间,荆沉玉的灵府之内,昭昭忽然手上一痛,耳边传来那清冷孤高的呵斥声:“放手。”
昭昭激灵一下收手跳开,仔细去看那荆沉玉的“身体”,眼睛嘴唇都闭着,没气息啊?
哪儿来的声音?
手上还残存着某人胸肌的温度,昭昭攥起拳头想了想一下,恍然大悟。
“你出去了?”昭昭抬头看着天空,“你跑了?”
跑?他怎么会跑?
荆沉玉修道至今,就从未有过“跑”这个概念,只是华倾将他强行拉了出去。
“既然你出去了,那这是什么?”昭昭好奇地看向荆沉玉灵府内那具身体,她十分聪慧,很快想道,“是因为缚仙术,你的神识并没完全出去,所以才留了一具没意识的身体?”
荆沉玉不理她,但昭昭知道自己猜得差不多,还要感谢她刚看完全书就穿越了,对书里的设定记忆犹新。
她看着四下散落的道袍,蹲下一件件捡起,一边捡一边回想着书里的心魔们都能干什么,捡起最后一件的时候眼睛亮了。
她和他算是一体,他出去了,她应该也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外面才对。
想到就去做,荆沉玉耻辱于灵府内自己再次衣不蔽体的情况,没有立刻回去除心魔,恰好给了昭昭时间,让她这心魔越当越有感觉。
她抱着他的道袍折腾了一会,很快,荆沉玉双眸一凝,感觉到了异常。
“不是说九华剑宗是剑修的天堂,修真界第一仙宗,特别有钱吗?怎么破破烂烂的。”
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冷冰冰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太素宫——破破烂烂?胡言乱语,若不是她,他岂会将太素宫弄成这样。
可要他解释,又绝无可能。
昭昭成功透过荆沉玉的眼睛看到了外面,这感觉很奇妙,像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但眼前又是光明的,连听力都囊括了灵府之外,太素宫门后郎朗响起的女声十分清晰。
“西京江家江善音,求见剑君。”
江善音?
女主来了?
昭昭振奋起来,这台词她记忆深刻啊!
不就是原书开端,女主来追问男主退婚原因,反而被男主羞辱多年来无法令他动心吗?
女主来了就好办了。
心魔可以离开宿主吗?不管可不可以都尝试一下吧,反正女主也是要入魔的,她这个魔可以提前跟着她,女主可比狗男主好说话多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拔剑。
昭昭心里起了离开的意,一道黑雾便出现在荆沉玉身后,荆沉玉闭着眼,神识却看见自己魔气缠身。他双拳紧握,身上道袍无风自起,眉心干涸了血的朱砂痣一点点由黑转红。
强大的剑气缓缓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荆沉玉抬手结天罗地网印,金色法印升起,由小变大,直接打在他的背后,打得他闷哼一声,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硬生生将魔气打了回去。
昭昭差点就成功了,却在最后一步被封印在他体内,整个人重重摔向后方,又吐了口血。
爬起来再看时,眼前已经只看得到他残破不堪的灵府雪地,没有了太素宫。
她看不见了。
但至少还听得见。
太素宫外的江善音没等到回答,又重复了一遍:“西京江家江善音,求见剑君!”
昭昭咬牙:“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吗?不可能。”
她爬起来再次尝试,可不管怎样结果都一样。
背摔得好痛,骨头都要散架了,昭昭这里失败N次,江善音那边终于见到了荆沉玉。
太素宫宫门打开,荆沉玉面色苍白没有表情地站在门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台阶下的女子。
女子梳着简单利落的发髻,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首饰,只簪了一支芙蓉玉簪。
玉簪色白清透,芙蓉雕刻得栩栩如生,很衬她清丽脱俗的气质。
她见到他,眉眼间满是愁绪,稍往前走了一步,想到两人身份悬殊,还没了婚约,又停了下来。
“剑君。”江善音一袭天枢阁内门弟子的紫衣,声线还算平静,“冒昧前来,叨扰了。”
她行了个礼,对荆沉玉的了解让她没指望他给什么回应,直接问出了自己最苦恼的问题。
“我收到了你的退婚书。”她将退婚书从乾坤袋里拿出来,强撑冷静道,“这上面有你的法印,是真的,作不得假。”
荆沉玉扫了一眼退婚书,表情淡漠,只字未言,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知道是真的还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