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那三人拉上同伴慌张逃跑的声音传来,他们本就是胆小之人,不敢光明正大地看箬竹,所以才想了夜晚来偷窥的办法。结果被萧雁行逮了个正着,还打不过人家,登时孬得落荒而逃。
而箬竹还没整个人从水里站起来,萧雁行已经走了过来,她只得又将肩往水下沉了沉,才转过身去。
隔着笼罩在冷泉上方的薄薄水雾,她所见萧雁行依旧是平日里惯常的乖巧,而非方才头脑中臆想出的模样。
萧雁行在走到距离灵泉边七步之遥的地方自觉停下,没有再前进。几乎是刹那间,他周身魔气倏尔散了个一干二净,仿佛刚刚那弥漫林间的戾气只是箬竹的错觉。
又仿佛他可以对心魔收放自如,从不会失去理智被`操纵。
箬竹晃了晃脑袋,赶跑这个突然生出的荒诞猜想。要是心魔这么轻易就可以被本体压制,修真界也就不会对其避之不及了。而且以萧雁行现在的修为,根本不足以压制魔性。
她又在水中泡了半晌,实在想不明白,看来只能之后再慢慢观察了。左右她还能帮少年封印中丹田,以及她为了少年爱情做出的无懈努力,也不怕萧雁行会真的入魔。
箬竹差不多准备起水上岸,但回过神才发现,萧雁行竟还站在那里,始终没有离去。
她轻咳一声以做提醒,萧雁行无动于衷。
箬竹只得讪讪出声:“那个……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为什么要回避?”萧雁行懵懵懂懂发问。
箬竹哽了哽,她总不能直说自己没穿好衣服吧,只能搬出人族那套说辞道:“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萧雁行稍稍低了头抿唇,“男女授受不亲是大人之间才说的,我在师姐眼中只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箬竹:“……”这是什么胡言乱语?
不过她蓦然想起刚刚在听见萧雁行声音的刹那,自己双唇间不自觉溜出的那句“小屁孩怎么在这儿?”
难道说被萧雁行听了去?还原班不动的记仇上了?
箬竹不由得撇嘴,小屁孩记仇成这样,还不算坏心眼嘛。
“师姐……”萧雁行无辜耷拉半边唇,眼睫也垂下,神情突然就变得委屈至极,“你又腹诽我。”
内心想法冷不丁被戳破的箬竹:“???”
这喵的是读心术吧?
她忽然后知后觉,今日的萧雁行似乎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方才毫无理由的入魔是一点,悄无声息的收敛魔气也是一点。最奇怪的还要属说话语气与态度,他面对那三位缙仙宗弟子流露出破天荒的冷冽霸气,以及这会儿面对自己,字里行间有几分戏谑。
种种,都是她没在萧雁行身上见到过的。
箬竹怕他再有读心术语出惊人,暂时不敢心里嘀咕了,换作身为师姐该有的正经样子。
“虽说你年纪尚小不用太遵守规则。”箬竹道,“但门规条条框框在此,万一此事被人得知说出去,丢得就是仙尊的面子,想来你也不想煞仙尊的脸面吧。”
她谆谆教育,说的有理有据,一边拿出凌宛秋来压他,一边又顺势强调了萧雁行年纪小的事实。
闻言,萧雁行蓦地笑了。
他不仅嘴角在笑,心里也在笑。他的师姐明明浸在水下的肩膀僵硬,极力提防着他再上前,却还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真是……可爱呀。
“师姐让我走,我肯定是听的。”他说,“那我先回去给师姐做烤鸡,好不好?在屋里等师姐回来。”
箬竹眼睛一亮。她听见有吃食,还是香喷喷的烤鸡,方才端着的表情立马就松动了。
萧雁行见她潋滟双眼转瞬间比星芒还亮,便知她喜欢的不得了,这才终于肯走。
他先是在缙仙宗后山林中抓了只野鸡,然后回去天琴峰,将野鸡清洗干净,生火烤制,撒上香辛佐料。待烤鸡做好,便如刚才说的那样,端着去箬竹屋内等人回来。
被凌宛秋带回天琴峰大半个月,这还是他第一回 进箬竹的房间。
他稍稍打量了圈屋子,数多件颜色相同款式不同的红衣,凌乱甩在榻上、椅子上、屏风上。四方的竹桌则堆满了书册茶壶发饰等等零碎东西,触目所及的每个角落都怎一个乱字了得。
甚至乱到连他想放个盘子的空位都没有。
秉承帮师姐收拾屋子是师弟的自我修养,也是晋升成为其他身份的讨好技能。萧雁行用术法一一将东西整理归位,最后只留了本书在桌面。
那本书封皮为红色,绘着春桃两枝,像是本画册。
萧雁行等人无聊,将书缓缓翻开。
作者有话要说:书名:《守男德后我和白月光靠辛勤劳动修仙》
萧雁行: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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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师弟的白月光(8)
箬竹甫一进屋,就看见萧雁行眼皮子耷拉着,嘴角微微向下挂,表情似乎有些不开心。
这人怎么回事?箬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刚才还笑得挺好看,怎么瞬间就晴转多云了?天琴峰上也不至于有人得罪他呀。
她正困惑着,萧雁行转头朝她看来,忽然又笑了。
只是与他先前时候发自真心的明朗笑意不同,这晌他半张脸隐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下,半晦半明,显得这笑有丝……莫名的阴恻恻。
箬竹刚从冷泉中出来,头发湿漉漉滴着水,又刚被晚风吹过,在萧雁行的目光注视下顿时觉得身上微微发凉。她寻思着得说些什么缓和气氛,萧雁行便在这时打开了桌上烤鸡外裹的荷叶。
喷喷肉香和金黄色泽冲击嗅觉与视觉,箬竹不由吞咽起口水,连带着肚皮也很没出息地叫了一声。
萧雁行听见她的肚饥声,嘴角勾了勾:“这是我亲手做的烤鸡,师姐快来尝尝。”
箬竹眼底的光,藏都藏不住,干脆也不藏了,直截了当就坐到桌边掰下一只鸡腿,大口啃起来。毕竟萧雁行都诚心诚意地邀请了,她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而萧雁行坐在她对面位置,看着她大快朵颐的吃相,把腮帮子撑得鼓起,单是瞧这模样就比直接吃肉更香。
箬竹察觉他凝视的目光抬头看去:“你也吃呀!”
萧雁行道:“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专门留给师姐的。”
听他这样说,箬竹吃得越发不客气。一整只烧鸡很快就被她剥得只剩骨头架子,唯有头部和屁`股还存点肉。
萧雁行眼瞅她吃得差不多了,开始说起最重要的正经事儿:“以后我天天给师姐做饭好不好?”
箬竹与他对视上,虽然她不知道萧雁行是什么时候点亮做饭这项技能的,但不得不承认,这烤全鸡的味道委实好吃,半点都不输给湄洲城中那几家酒楼。
要是天天都有这样的美味吃,她简直求之不得,遂利落点头。
萧雁行又道:“那师姐在天琴峰上的日子,只吃我做的饭可好?”
箬竹粗略品了品这话。她在天琴峰上这大半个月,日日都是冒着被凌宛秋逮住的风险,下山觅食的。如今凌宛秋闭关管不着他们,要是有个人把好吃好喝的都送到她面前,免了她来回上下山跑动的麻烦,她自然乐意。
于是再度点头。
萧雁行不放心地问:“要是师姐出尔反尔了怎么办?”
箬竹向他保证:“你放心好了,我绝对说话算话。”
但萧雁行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眉梢动了动,联想起那个绘着春桃两枝的小话本,又瞥了眼宽敞的竹床。而后道:“师姐要是食言,就与我耕种花田吧。”
箬竹对此没有异议,她心想萧雁行既然想着做饭,不免也会在屋外空地上种几亩菜。所谓耕种花田的意思,应当就是松松土,摘摘菜吧。
萧雁行见她一应答应,终于没在追问,收拾干净桌上鸡骨头,回去自己屋中。
待人离开后,箬竹瘫靠在椅背上,呼出两大口气。
真是奇了怪了,方才那样抛出一个个要求要她应承的萧雁行,无端让她觉得很有压迫感。仿佛只要她敢有一条不答应,对方就会拿绳索直接捆了她。
这比喻纵然夸张了些,但彼时两个人分明只是面对面坐着,却叫她有一种,萧雁行是站着俯视她,在她头顶笼罩下一片无形阴影的幻觉。
是和原先那个天真如白纸的萧雁行,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非要说的话,就是小奶狗和小狼狗的区别。
而这种差异,她在今日之内,已经第二次感知到了。
箬竹闭了闭眼缓神,她暂时还不好说萧雁行的变化是真实存在,还是她最近没休息好导致的错觉,重重揉了两下额穴,再睁开眼皮,忽然后知后觉……她的屋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变得整洁不少?
原本横七竖八摆在桌上的发饰都被收到了妆匣中,合上盖子,按照大小分门别类。书册也都摆在了它应该在的位置,书架格上,不过……
她傍晚没写完的羞羞话本呢?
箬竹在书架上找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小话本的影儿。
那里头,可是她撮合萧雁行与凌宛秋绝妙姻缘的宏伟蓝图啊!
又四处找了圈儿,她最后是在桌底的角落边发现了那本小粉红,想来应当是萧雁行收拾东西时不慎掉地上了。
箬竹将东西捡起来,拍去上头灰尘。
但……这话本怎有道褶痕?像是被人拿在手里捏折过。
不过没关系,并不影响她接着续写。
箬竹拿帕子揩了揩指尖残余的烤鸡油,翻开话本。
上次写到——
【有少年郎,美哉。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雁行缘石径,鱼贯度飞梁。】
这是指代萧雁行的名字。
【少年风流,与美人锦帐春宵恋不休。酥`乳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尽君日夜欢。】
紧接着就是萧雁行和美人凌仙尊干正事了。
后面两页皆是诸如此类活色生香的句子,主要为了突出少年精力强盛,与美人恩爱深。
【少年食髓知味,美人渐入佳境。神仙眷侣堕入双修道,日出而做,日落不息,耕种花田,耕种于屋里屋外田野上星河下……戏蝶吮花髓……雨露胭脂汗。】
箬竹一行行往下看,脸颊逐渐爬上绯红。明明是她写的东西,谁知先把自己看羞了。
不过看羞赧了是好事,这样才能说明萧雁行和美人将来定会恩爱非常,热情似火。那么她能收获的功德值,也肯定盆丰钵满。
如是一想,箬竹就文思如泉涌,走到书桌后,提笔继续写后面内容。
【美人清冷消融于少年滚烫之下……】
她每写一个字,耳根子就红一分,与开水中煮熟的虾无异。
“轰隆隆——”
乍然的打雷声惊得箬竹笔尖一顿,在写到美人仙尊凌宛秋名字开头笔画的地方留下个墨点。
她正想着用法术清除,“咚咚咚——”
敲门声又随即响起。
箬竹透过窗户往外望见一抹墨色衣袍,不是缙仙宗统一的弟子服,那便是今日穿着自己衣裳的萧雁行了。
说起来,这件衣袍还是前些时日,她下山玩耍时去成衣铺买的,而后借用凌宛秋的名义送给小屁孩。没曾想,萧雁行似乎对这衣裳款式喜欢得紧,除却出汗洗涤之外,其余时候几乎每一日都穿。
也不知大半夜的,小屁孩来找她有什么事。
箬竹赶紧搁下笔,把话本卷起往抽屉里藏,像个干坏事被捉住的小孩。再三确定东西不会被发现,才去开门。
只见门外萧雁行薄衫外未系腰带,满头墨发披散,稍显凌乱,似是已经歇下却又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而棉絮填充的枕头和被褥此时正被他抱在怀里。
箬竹没看明白他这行径。
萧雁行开口:“我来和师姐一起睡。”
箬竹微怔,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因为耳朵太红,出现听觉障碍了?
萧雁行仰头望了眼漫天乌云,并且伸出一根食指往天上指了指,似解释又似央求:“打雷了,我怕……”
箬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她方才觉得萧雁行近日从奶狗进化成了狼狗,结果因为怕雷,瞬间就又被打回了原型。这明明依旧是那个,不谙世事,乖巧懵懂的小屁孩。
又一道惊雷落下,箬竹开门的手还搭在门扉,瞧着像是正好挡在萧雁行身前。她在近距离无比清楚地看见,银白闪电在少年脸上晃过刺目光芒,萧雁行骤然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那双在夜里蕴着光的眼眸转而再看向箬竹时,蓦地又添了几分委屈。
“师姐,好不好?只是一间屋子,我就睡在竹塌上,绝对不会打师姐床铺主意的。”他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见箬竹依旧无动于衷,又补充,“而且打雷会下雨,茅草屋漏雨。”
萧雁行敛睫瘪了瘪嘴:“我不想淋雨。”
箬竹被他盯着,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抵在竹门的手随之放下,侧开身子,留出恰好够一人进屋的位置。
就算是默许了萧雁行睡在这儿的请求。
毕竟……萧雁行那间屋子确实比她的简陋了些,不防风也不挡雨,甚至威力大点的雷都能把那屋顶霹焦。
箬竹到底是怜惜小屁孩的,这种情感从她救下萧雁行那天起,就一直留存在心底,始终没有淡去分毫。所以每每面对萧雁行那般央求的眼神,便总是不忍心拒绝。
萧雁行见她让出道儿,幽黑眼睛登时比闪电还亮,迫不及待地跻身而入,把被褥铺在竹塌上,整个人缩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
而在他跨进门的瞬间,瓢泼大雨从天际倒下,只要他稍微晚一丁点儿,就会被淋成个落汤鸡。
箬竹心底忽然就有几分庆幸,合上门。
身后榻上,萧雁行目不转睛盯着她绰约的红衣背影,在箬竹转过身来的瞬间,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带着三分小狡黠:“师姐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