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也是舍不得嘛!到时候你们再都哭,我都不知该先哄谁好了。”辛安平只好劝慰,还半开着玩笑。
可辛氏还是心中郁郁的,倒也不是闹脾气,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不舍。
直到两天后一切归于平静,她也真切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女儿是真的走了,女儿在进步,大哥在进步,她也要进步。
这便走出小店,准备去往作坊,却忽然被一个打扮得人不人、兽不兽的东西被吓到了。
但见他先是来了一个杂耍,然后敲着罗打着鼓:“欢迎大家光临辛甜百味!”
辛氏定睛一看,却是那天吓得尿裤子跑了的闹事者,她顿时紧张起来,“大哥!”
辛安平被喊了出来,他见了也以为是又来闹事的,便去操家伙。
这时余氏弟弟也忙窜了出来,“老哥别打,我们是过来义务表演的!”
说罢,他自己也撸胳膊挽袖子开始吆喝起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辛甜百味大酬宾了,在此吃涮串饮茶可免费看杂耍!”
辛安平以为这是他们新的找茬手段,可他们却认认真真地耍了杂耍。
他不知何故,但对方的确没有捣乱的意思,并且因为他们这一吆喝,收入还增多了呢!
后来辛安平写信询问叶安荷此事是不是她所为,叶安荷也是一头雾水。
她当天为了掐断源头便和太叔江去了叶宅,还真没空注意这只跳梁小丑。
不过她很快就猜到了是谁做的,这么热衷拿真人做游戏体验的便只有那个堪称是变态的二皇子了。
“喂,解释一下呗,你是如何让那些杂耍的听你的话的!”
当叶安荷找到孟长佩问的时候,孟长佩却在撒谎充愣。
“什么杂耍的?你要带我去看杂耍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福泽县
叶安荷无语,“我说殿下,咱们做人能真诚一点吗?你若是在这样打哑谜下去,那么抱歉我不奉陪了!”
孟长佩是真的没办法了,他也不知为何,明明对待任何人他都是漫不经心的,却唯独是遇上叶安荷,让他有种很深的挫败感。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喂了他们一些生死状,这表现好了,自然就解脱了,不然可能就见阎王了!”
叶安荷倒吸了一口凉气,二皇子不愧是二皇子,是拿活人当游戏道具的模范。
半晌她才憋出了一句,“这么说,我还要感谢感谢你呗?”
孟长佩却又傲娇了起来,“我不过是想弄一个真人马戏团,你以为是为了你?若不是父皇的旨意,谁会来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孟长佩撇着前方一片荒凉,那种被阴沟里的老鼠盯上的感觉又来了。
更是嫌弃起来,“我说叶女师,咱们不是来定制院服的吗?你怎么给我领了这么一个地方,该不会是想把我卖到那悍妇家当童养夫吧!”
叶安荷无语,这二皇子嘴巴还真是够毒的。不过比嘴毒,她叶安荷敢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就这个地方要缺童养夫,也不缺你这样的,除了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你还能干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卖去牛郎店做鸭还差不多。”
“牛郎?做鸭?”孟长佩不知何意,“感情你还真想把我卖到这里做苦力啊!”
“噗!”叶安荷忍不住笑了,“苦力?嗯,的确是苦力!”
并且还很辛苦呢!她的脑中不自觉地脑补出这货挥汗如雨伺候女人的模样,并且还都是有钱的老女人。
不不不,这画面有点辣眼睛,她赶紧关闭了脑补。
暗中,血蝙蝠首领看着近在眼前的目标人物考虑要不要动手。
他低声询问了一句:“那个女人是谁?”
血蝙蝠小弟忙道:“她便是老皇上看重的那个女师,孟长佩此行便是要同她学习。”
首领冷哼,“看重?那个老色鬼八成是看上了,如此下手还有点困难呢!还有那个男人……”
他的眸子眯了眯,看向跟在叶安荷身边的太叔江,“去汇报给主子,等下一步指示。”
血蝙蝠小弟立刻去了。
太叔江绝对是一个让各方人士都忌惮的人,不仅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养成的血腥气,还有他本人就是一个可怕的高手。
一个血腥气十足的人却可以瞬间收敛自己的气息,以至于就跟在你的身后你都察觉不到。
余氏便是被这样吓破了胆不敢再去找辛氏的麻烦。
同样,他跟在叶安荷身边,二皇子孟长佩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可以调节自己的气息,让人探不出他的虚实,但对于捕捉其他人的气息却很是在行。
起码景贤便不是他的对手,至于这位腹黑的皇二代,的确也有着自己保命的手段,其身手却马马虎虎,还不如追踪了他们一路的耗崽子们。
“叶姑娘,咱们走吧。”
叶安荷点头,反正与这二货再嘴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好!去县衙吧。”
太叔江点头,这种情况下去县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接着他们便径直而去,孟长佩抬了抬手,舌头在嘴里打了一圈转,又滑溜溜地摊平,躺在那里不动了。
毒舌之所以称为毒舌,便是在说话的时候把毒放出去,那如果没放出去,那便只能自食其果。他便捂着胸口,有点堵。
“殿下,没事吧?”景贤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见自家主子面色难看,便赶紧询问。
“你个废物,我要有事你还能活,赶紧跟上啊!”
景贤平白挨了骂,便赶紧脚下生风,跟上了前面的步伐。
这个地界是辽东的一个小县,名曰福泽,然而这里却看不到任何的福泽,地广人稀、人烟稀少,走在大街上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也怨不得孟长佩说要是不是故意找这么个地把他卖了。
到了县衙,黑漆漆的衙门口,孤零零地站着两个守卫,可能因为冷的原故,都揣着手驼着背,没有半点公职人员的端庄。
她轻咳了一声,这才上前说明来意。
“二位差爷,我是女辅学院的,来这里是查看院服订制之事,还请二位通报一声。”
二人见有人来,又是这么美貌的一个女子,立时来了一个立正,也终于人模狗样起来了。
其中一人进去通报,没一会儿便从里面走出两人来。
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穿着官府,那自然是县老爷了,另一个尖嘴猴腮,应该是一个师爷。
这二人的组合,叶安荷真不知该说点什么?二师兄和黄眉大王?那这组合也真是够奇特了。
这二位倒是客气,见了面忙问好,“几位贵客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吧,赶紧进屋。”
这肥头大耳倒是客气,可是那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有种隐晦的贪婪,就像是猫见了鱼,狗见了肉,奥特曼见了小怪兽,反正自己就是那个并被盯上的。
不过这种感觉只维持了那么一瞬,肥头大耳便恢复如常,以至于刚刚他的目光就只是单单地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叶安荷忙回了礼,也没说什么,只当他是热情过渡,便跟着他进了大堂。
这福泽县衙内和外面差不多,看起来也黑漆漆的,沉闷、破败,地面上倒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梁顶却结着蜘蛛网。
孟长佩进屋还不到两分钟,便有一只蜘蛛似乎嗅到了屋子里多了些人气,慢慢垂下,吓得他一声尖叫,被景贤一脚给踩了个面目全非。
他却仍是嚷着:“快把它弄出去,不要再让我看到那恶心的东西!”
景贤只好把那黑色的一坨给丢了出去,这位矫情的二皇子这才稍安了心。
那县令便赶紧道歉:“抱歉啊,这手下人打扫不细致惊扰了各位,师爷,茶怎么还没到?”
那形如黄眉大王的师爷便颤颤巍巍地端来一个茶壶,还是陶制的,就跟李氏之前那个茶水摊子上的茶壶差不多,简直不要太平民,没有一点官家的气派。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怪女人们
身为皇二代纨绔中的纨绔的王二皇子,只见了一眼那茶壶,便连连摇头,“不需要,不需要。”
叶安荷也没有随便喝人东西的习惯,也摆了摆手。
“不劳县老爷费心了,我来就是为了定制院服之事,不知县老爷现在可否方便派一人出来带着我们前去。”
肥头大耳的县令不好意思地道:“你看我这衙门小,做事的人也少。这样,我同你们一道去吧。”
“这……”叶安荷略感为难,“这样不会影响你办案吧,若是此时有人申冤怎么办?”
这就相当于一个辖区派出所了,这所长不坐镇算是怎么回事?
“嗨!这小地方,哪来的那么多冤案啊,也不远,我去去就能回,这不也实在是没什么人手嘛!”
肥头大耳说着又是一副无奈样,可叶安荷却觉得这事里面透着古怪。
可既是古怪,不让他去又怎么能知道原因呢。
叶安荷点了点头,“那咱们赶紧去吧!”
县令便将她们领到了一个大院前,门口匾额上写着福泽作坊,院门也有些破败,倒是和这个县的整体氛围很像。
县令在门口咳了两声,顿时中气十足起来,“刘管事,我是福瑞昌!”
这大老爷也够亲民的,到哪里都是报自己的大名的吗?
可里面却没有应声,叶安荷想是这里多半和那县衙是一样的了,这时便觉里面好像有一抹视线透过那门缝向外瞧,紧接着她便见到一个人影立在门边。
随即“吱啦”一声,木门被推开,一个面色阴沉的老太婆拄着拐杖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的年岁着实不小了,头发花白,脸上已经起了老年斑。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岁月感,和一种浑浊道不明的晦暗。
没有一丝的生机,就好像棺材里炸了尸的老婆子,一身黑色的棉服也透着沉重的气息。
叶安荷被这形象吓了一跳,太叔江很巧妙地将她护在了身后。
二皇子那边情况也差不多,景贤也将他护在了身后,不过相较于叶安荷的害怕,这位超级二世祖眼中却充满了猎奇,鬼知道他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恶趣味的游戏。
那位亲民的自报大名的福瑞昌这时又开了口,“刘婆婆,这几位是来看那批衣服赶制的进度的,你也用不着这番。”
从福瑞昌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敌火,这两个人之间必然有恩怨。
叶安荷只是一个旁观者,并没有想要参与其中,这老太婆也就是看着古怪吓人,但终究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
她便报以微笑道:“你好婆婆,我是从奉阳过来的验收那批院服的,不知您现在可否方便?”
老太婆抬头,顺着那耷拉着的眼皮,从那死寂的眼神中撕开一道细碎的、无法明状的光,声音如同风化的破布沉闷而腐朽地发出一声撕扯:“跟我来。”
她就像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生物,行将就木、行尸走肉一般。
叶安荷跟在她的后面,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片森寒,仿佛跟着的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使者。
院中各色的布料迎着寒风猎猎作响,却无一鲜亮,全部都是沉重腐朽的颜色,像是一幅幅淡黄的老照片。
忽地一张惨白的脸从那铁锈一般的染布后冒出,带着一脸诡异的傻笑,叶安荷只觉汗毛倒竖,太叔江又将其护在了身后。
“退下!”老太婆撕扯破布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多了一分严厉。
那诡异的笑脸瞬间变得沮丧,开始了她机械一般地晒布。
老太婆又引着叶安荷走向一个高高的门坎,由于她的个子不高,又佝偻着背,瘦瘦小小的,因此迈过那门坎时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像是爬了过去一般。
有那么一瞬,叶安荷忽然觉得那门坎好像并不是一道普通的门坎,而是通往一条黄泉的路。
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方,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想要见识一下了。
“来人了!”
老太婆的声音钜木条一样地传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声格外有力,从而变成了这个语调。
只是不待叶安荷有更多的回味,便见一个又一个瘦弱、佝偻的女人们从屋内出来,她们无一不穿着那种破旧腐败的衣服,头发如同秋日枯黄的草,眼中也没有任何的生气。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骷髅窟,行走的都是没有灵魂的骨架。
而做衣服是需要灵气的,叶安荷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一群没有生机的人能做出来什么样的衣服。
她便开门见山道:“那批院服做好了吗?我可以看看吗?”
“好了。”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不再是那种撕扯破布,或钜木头的声音,而是像嗓子里粘了一块痰。
叶安荷抬头,却见说话的变成了一个高个子的女人。
脸很白,敷着厚厚的铅粉,颧骨很高,眼窝深陷,却画着明艳的妆,瘦瘦的身体称起一件宽大的衣服,有点像棺材铺子里的纸人。
叶安荷被她吓了一跳,差点跳脚,那女人却裂开一双红唇,像是微笑。
“我是负责的。”
这么一句话让叶安荷感受到了她内心的那么一点微弱的热度,虽然这女人笑起来很瘆人,但她还是报以一个微笑。
“好。”
叶安荷已经做好了这一单要重新赶制的准备了,但样板被这纸片人一样的女人拿出来之后,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不禁让她三连问:“这是你们做出来的吗?我还可以看看其他的吗?全部做完了吗?”
那女人的脚步微微一顿,叶安荷刚刚感觉到的那一点微弱的温度散去,彻底变得冰冷。
叶安荷自觉有些失言,便道:“我……我没别的意思,这做的太好了!”
女人的脚步终于又动了起来,便将叶安荷领到了屋内,在黑暗有些近乎潮湿的室内,叶安荷看到了那一抹靓丽的水蓝色,像是开在彼岸的花,与整个黄泉格格不入一般傲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