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不高兴了。”
冯亦真讽刺道:“我高不高兴又如何,你还不是全随自己心意何曾在意过我。”
俞宸道:“你若说离开那种话我怎么听你的。”
亦真又问他:“你如今什么样的佳人得不到,做什么非要为难我。”
俞宸看她道:“我若是谁都可以何必费尽心机等你,可你只是你,别人比不了替不得。”
冯亦真又道:“听起来好像是真心相待,可你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强按头?”
俞宸无辜道:“你要是愿意我当然不会强按头。”
冯亦真觉得自己和他没法继续说了,摆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俞宸也没拦,看着她背影竟然觉得十分有趣。
以前她总是哄自己,虽然自己也喜欢,可她总是把他当小孩子。可如今她对他生气了,语气间倒是像夫妻拌嘴一般,这么想着竟觉得有些甜蜜。
亦真快出去才想起来自己差点被他说了几句把那件事忘了,只好又转身回来,与他道:“成亲的事,便是你想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急的。攸宁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脸和他说什么,你若是还体恤我半分,就不要逼我了。”
俞宸起来拉住她道:“急不得也得快一点,太久的话我不想等了,到时若被他发现可怪不得我了。”
亦真虽心中不忿,可也只得先同意敷衍过去。
第8章 .满船清梦
攸宁考完试回来,亦真张罗了一桌尽是他喜欢的酒菜,俞宸在外与人吃过了,但回来见姐弟俩如此有兴致也坐在一边与他们说话。
攸宁取过一只小酒杯,斟了一杯与他道:“哥你是不是都没喝过。”
亦真看了看,也道:“以前是因你年纪小怕有人教你学坏,如今小酌是无妨的。”
俞宸捏着酒杯细细打量,道:“喝过,太苦了。我反不懂你们为何要自讨苦吃。”
亦真拿过酒杯,将酒泼在地上道:“既然不喜欢也不必勉强,又不是什么不可不为之事。”
攸宁又嘻嘻哈哈说笑几句,他虽能喝几杯酒量又不大好,好在他并不贪杯,发晕了就站起来道:“阿姐我醉了我回去睡了。”
亦真看着他回了屋,吩咐人将这里收拾好也要回去,俞宸却跟在了她身后。
亦真不悦的站在门边回头道:“有什么事?”
俞宸揽住她低头在她额上亲昵的蹭了一下,道:“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将亦真拉上马车,到了东城门,出了城他便下了车,把亦真也拉了下来,亦真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就一直和他向前走。
走着走着,二人停下步子。
眼前是秦淮河余脉,水面不算太宽阔,此处也无灯红酒绿,却是难得的静谧。
月亮高高悬在天上,映的地上一片凉凉水色,河里更是银屏软波,如河面铺了层亮雪薄纱。
河边却有些小船,几个老渔夫正在趁着月色拾掇东西,俞宸上前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其中一老汉,然后拉着亦真上了船。
亦真上了船来同俞宸扶好坐下,便也一时被这美景勾的忘了自己原是被他绑票来的。
俞宸拉她坐下也不说话,让渔夫顺流而下先走着。亦真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也不知他所为何事,是喜是悲。俞宸靠在船舷,指尖轻轻撩了下水面,轻声念道:“不知醉后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亦真心里突然一酸,自回来后心里防他厌他恼他,都快忘了之前二人也是极好的,虽然这好在两人心里未必是同样滋味。
如此忆起旧日,想起那小把戏,也不忍心句句刺他,放松下来与他闲话:“这么大的月亮,哪里来的星河。”
俞宸却收回手看她道:“真姐姐,其实你比我更执迷不悟。星河一直在,你往日也见过,是你自己避而不见,凭什么说没有。”
亦真垂下眼,但笑不语。俞宸又抬头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被月光照的发白,对亦真道:“那时是你离开金陵约一年了,那年圣上加开恩科。我独自去看榜,看到自己中了头名,可心里竟是觉荒唐。若是早两年,甚至早一年,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可没有若是,你已经走了。
我还没有走出街,便被众人拥簇来到明月楼,与他们寒暄至深夜才终于得以脱身。可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在酒楼里坐了大半天,竟然一口东西也没吃上,其他店也关了门,那时便想假使你在,我无论多晚回去,你肯定都会等着我,准备好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我自己就在心里假想,如果你在你会怎么和我说呢,你会高兴的祝我金榜题名状元及第,还是会有些伤感,想起母亲和姨母,还是会心疼我往日的读书辛苦。”
俞宸笑着,向天上看了一眼,“可什么都没有,你不在,你也不知道,甚至你可能并不在乎了。”
“我一个人骑上马,沿着城边一直走来到了这里,你看,前面水面像弯月,是我那天发现的,是不是很好看。我以前不喜欢柳三变,觉得他腻歪,可那时突然想起他那句: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能和你说,无论几年我都等得起,我都能做得到。”
亦真偷偷将指尖眼泪蹭在袖子上,对他道:“子阑,恭喜你金榜题名状元及第,真姐姐早就知道你一定会中的,若是我姨母和我母亲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高兴。如此也总算没有辜负你夙兴夜寐的勤勉和过人的天资。”
俞宸一翻身手撑在她两侧船舷,垂眼看着她,“既然这个可以补偿给我,其他的为什么不能?”
亦真却也看着他道:“可你应当想既然过去的遗憾已经偿了,以后就不要再想着了。其他也是如此,该放下的便要放下。”
“我该放下什么。”
亦真道:“从前我们日日一处,我突然离开你便知道我是身不由己也总觉得是我抛下了你。你心里钻了牛角尖又无人与你开解让你愈发走不出来,越想越偏。
可如今你都说出来了,我也都知道了,你该放下了。假使我一直在或许你反而不会生出这样的痴心来,而是一直把我当做姐姐,如今尚来得及悔改,你放下我去看看外头那么多和你年貌相当门当户对的好女子……”
亦真看着他脸色越来越冷,被月色一笼看的她心头一寒,他一把将她翻过来压在船舷,他在她身后抓着她的手伸向水面,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看来我都是在白费口舌自作多情!”
亦真赶忙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意思只是……”
他打断她,一把将她手按进水里,问她:“凉不凉?”
亦真不知他何意,他又道:“可你比这还凉薄多了。与其与你怎么说你还终究有机会便要离开,不如我们跳下去吧,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长长久久一直在一起,既容易又妥当。”
亦真还未说话,俞宸便又收手把她拉回来,哂笑道:“还以为你多有骨气,也不过如此,原来也是怕死的。”
他起身去对渔夫说了一声,又坐回到她身边,轻笑道:“其实我也怕死,方才只是在吓唬你而已,我们明明可以在人家白头偕老,为何要去做鬼鸳鸯。”
亦真气的不知说什么好,一把推开他自己坐到一边。
俞宸也拉着脸自顾自坐着,亦真无奈轻叹一声,又想他小时候虽不像攸宁那般外向,可也很正常,怎么就成了这个模样,不过静下来想起他方才的话,心里又不免触动,激起许多涟漪来。
俞宸带她回了家,推她进了屋,亦真看他架势也知他不会走了,又能把他怎么样,便视而不见拾掇好上了床,俞宸也和她赌气,不多说一句扭过去睡了。
亦真十分无语,要闹脾气就别来,这算什么本事。第二天天都大亮了,亦真早早起来穿戴好,他之前在这也是早早起来的,今日却迟迟不动,亦真着急怕攸宁过来,在床边对他道:“怎还不起,出门要迟了。”
他却转个身朝里又睡去了,亦真急得不行,不依不饶的道:“听见没有,我知道你醒了!”
外头阿德还在院里求爷爷告奶奶的对亦真道:“娘子,娘子,真的拖不得了。”
亦真赌气道:“你进来自己求他去,求我有什么用。”
阿德怎会不了解俞宸,今天进去了他是真不用干了,只得在外哀怨道:“娘子你就可怜可怜奴吧……”
亦真烦的要死,俞宸又是个极吃软不吃硬,气的在床边只能又央他,“子阑真的要迟了,快起来吧,跟我生气不能拿这个置气,等下朝回来怎么发脾气不都由着你吗?”
俞宸板着脸撩开被子,起来直接去了屏风后,可听他不紧不慢的,屋里女使外头侍从都只眼巴巴看着她,她如坐针毡,只好硬着头皮进里去,一边帮他系衣带,把穿在外袍里的衣衫一件件穿好。
终于把他穿戴好推出来按在椅子上,玉雪正好把粥端来了,问亦真:“亦真你是现在吃还是待会儿吃。”
亦真对她招招手道:“端过来。”
正好玉雪过来,亦真本来也有些烦,把粥接过放下拿梳子塞玉雪手里道:“给他梳头。”
玉雪哦了一声,就把他之前发髻解开,俞宸正吃东西,抬眼看了眼镜子不高兴道:“笨手笨脚,滚一边去。”
玉雪被他骂的不知所措,更不知道怎么下手了,亦真在旁道:“随便束起来就是了,今日又不等着在朝堂上脱帽去碰头,发髻好不好看有什么干系。”
玉雪被他们俩挤兑又哭哭啼啼,俞宸气道:“我还没获罪你就在这嚎丧呢。”
亦真抿嘴暗叹,过去接过来梳子,对玉雪道:“去吧。”
亦真过来帮他梳他也不挑了,几下利落的帮他用簪子别号,玉雪端了水过来,俞宸漱了口又进屏风里去穿最外头的朱袍。
亦真不得不又在旁催到:“快点,攸宁该来了!”
说攸宁攸宁便到,“阿姐!你看见哥没有,他平日起的挺早的,今天怎么还没见他。”
亦真赶忙走到门口来道:“哎呀,他……”
“真姐姐,你过来帮我系下带子。”
攸宁惊讶的看了看屋里,又看看亦真,走进屋里去,亦真气的咬牙切齿,赶忙进屋,俞宸扣着腰带,领口带子却还散着,靴子也还没换。
亦真一把拉过俞宸,让他弯着腰给系着他领口衣带,边对攸宁道:“没想到官服也不大结实,今早子阑穿衣时发现带子竟脱线了,他那边的丫头婆子手也不大灵巧,便过来找我补一补。”
攸宁点点头,又道:“是吗,我觉得挺结实的呀。可能哥脱的时候扯的劲儿太大了。”
亦真系好一把拉起他,可方才弯着腰系衣带,再站起来最外的革带和衣袍便有些不整,亦真顺手就按着他的腰帮他扯衣摆整理,忽然看到攸宁和俞宸都在看着她,她一激灵收回手,手不知所措的在自己裙摆蹭一蹭,尴尬道:“在这站着做什么,怎么还不出门。”
俞宸看了亦真一眼,穿好鞋拎着笏板不紧不慢出了门。
攸宁和亦真一起在厅里吃饭,看着亦真心里嘀咕:“我要是衣裳开线了,哪怕女使会补,也可能来找阿姐,虽然阿姐针线不怎么好,可能也会帮我补,我也可能虽然只坏了一件但把从头到脚一整套衣履都带来,在她屋里换上,领口的带子自己系的不好看,还是阿姐系的好。她系完看到我衣服没穿好也会顺手帮我扯一扯,没错,就是如此。我为什么要多想,真是不应该,哥和阿姐与我和阿姐本该是一样的。”
俞宸却也在路上想:“攸宁都这么大的人了,就算没成亲也不该什么都不懂。我都已经如此明显了他竟然一点也不怀疑?难道非要亲眼看到我和他姐姐睡到床上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怎么能蠢到如此地步。”
亦真低着头也想:“真是糟糕,攸宁如此单纯我却这样说谎,万一以后瞒不住被他发现,他会不会以为是我和俞宸早就暗通曲款却一直故意骗他。可又实在不能和他说,还是早点搬出去妥当些。”
第9章 .好姻缘
俞宸本没在意攸宁说什么考的好,谁知这次横生枝节。
之前有个叫于跃金的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勾了名不许参加科考,可如今他却出现在了殿试上。
别的贡生并不知他被除了名看到他也不意外,可在考场外临时巡察的谢指挥使却不知为何认识他,他考完以后一把拽住他,拎着他就去了检录试卷的地方,直接扣了他的试卷。
细查之下发现他顶替了一个同乡名为林彦的身份,同乡乡试第一,他直接顶了人家的,家里打点好了京里认出他知道他的也不多,其他同乡便有疑惑的却哪里敢问。
俞宸他们继续接手细查,发现他爹竟然不止这一桩作奸犯科的事。
但考试的人等不得,便先不管背后如何先把有问题的踢了出来,再考也未必公平,便由后向前补了三人,可巧攸宁正是这最后一人。
俞宸本并未注意,等发现的时候名单都已经报上去了,心里暗骂这小兔崽子有些运气。
俞宸不禁苦恼,本以为攸宁等几年才能混出个结果,谁知竟出了这等事,攸宁若真有了差事,怎好还住在这里,便不被冯太元叫回家,他也一定搬出去住,到时候他还需再费周折。
攸宁看到放榜高高兴兴回家,和亦真说了之后两人都很高兴。
亦真那日与俞宸出去回来以后更坚定自己得赶紧离开,他如此只是执迷不悟有了心结,也许再离开他,他就就会知道没什么大不了。便又和攸宁说搬出去的事。
晚上攸宁回来,坐下对亦真道:“哥怎么还不回来,没听说他今天有要紧事啊。”
亦真道:“许是与其他人有什么事吧。他在外头肯定有许多结交的友人和同僚,又不只是认识我们。”
攸宁点头,道:“阿姐说的是。可我还想让他给参谋参谋,咱们买哪处宅子呢,之前父亲虽然同意我搬到这来却不许我自己住,这回他可不能不同意了。”
亦真道:“你先别和子阑说,他最近公务繁忙,我们自己随意看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