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希夷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一定要看到结果才放心。”
慕大少知道弟弟的脾气,只能随他。
慕希夷这回是当了电灯泡,他没看出来大哥是想跟祁嘉乐一起出去走动走动。
有他跟着,二人世界是泡汤了。
这次全面检查比之前时间更长,因为医生要根据慕大少的恢复情况,制定新的复健方案。
在外等待的时候,慕希夷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
祁嘉乐还是跟以前一样,坐在等候区绞手指,几根手指头能被她玩到天荒地老。
慕希夷走过去,说道:“大哥还要一个多小时才出来,我们去吃个饭。”
祁嘉乐摇摇头:“我不饿,你去吧。”
她太高兴了,根本没感觉到饿。
慕希夷不想磨磨唧唧的劝她,直接抓起她的手腕往外走:“别废话,待会儿有你饿的时候。”
祁嘉乐身不由己,只好跟上。
她心里想的全是慕大少,却不知前面的慕希夷在碰到她的一瞬间,心里想的全是她。
两人走进一家家庭餐厅,临窗坐下。
他们是相对坐的,等餐的时候,祁嘉乐研究菜单,要给慕大少打包。
慕希夷却是借着菜单的掩护看着她。
阳光澄澈,透过玻璃照进来,给对面的她镀上一层柔光。
她穿着江清颜同款的衣服,剪着一样的发型,就连垂眸的动作都惊人的相似,仿佛江清颜的再世。
唯一不同的是,江清颜的眼神像太阳,温暖又干净。
祁嘉乐的眼神则是寒冰,这半年来,也有了融化的迹象。
所以在某个时候,她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连他都开始分不清了。
街道对面,一双眼睛在人群中盯着他们。
韩凌君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祁嘉乐。
那个被巨债折磨到生不如死的臭丫头,现在竟然打扮得像个千金小姐,堂而皇之的跟男人坐在餐厅里吃饭!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家兄弟中的弟弟,慕希夷。
真厉害,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就知道她是假正经。
先前对他不理不睬,不就是看不上他么?
真到了可以出手的时候,这个小贱货可一点都不含糊呢!
等闲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两个。
看看她,日子过的多么舒坦,旁边的人谁能看出来她爹是个杀人犯?
韩凌君恨得牙都咬碎了。
两人吃过饭,慕希夷接了个紧急电话,先离开了。
祁嘉乐等打包落后一步,刚出门就和韩凌君来了个顶头碰。
祁嘉乐半年没见过这个人了,如果他不出现,她压根不会想到他。
杀人入狱,欠债还钱,她不欠他什么,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提着早饭就要绕开他。
韩凌君挡住她的路。
她从另一边走,韩凌君还是挡。
祁嘉乐终于抬头。
看着他,一言不发。
韩凌君最恨她这样的神情。
明明只是个长在底层的穷丫头,学都上不起,却总是用这种疏离冷淡、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他,好像是什么高攀不起的大人物在看一只流浪狗似的。
看得韩凌君一肚子火。
街上人来人往,韩凌君扯着手臂把她往一旁的巷子里拉。
祁嘉乐甩开他的手:“我不欠你什么了,别碰我,让开。”
韩凌君不依不饶:“呵,攀上高枝就是不一样,说话都硬气不少啊。”
祁嘉乐不予理睬,迈步就要走,韩凌君伸手拦住她:“祁嘉乐,你也别急着跟我撇清,你欠的可是一条人命,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
“不,我不欠你。”祁嘉乐冷冷的看着他,“韩啸是死有余辜。”
韩凌君勃然大怒。
第18章 小苍兰
“你说什么?”韩凌君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祁嘉乐不怕他。
以前不怕,现在更不怕。
她直面他那能杀人的目光,平静的说道:“你心知肚明,又何必问我。”
韩凌君再也忍不住,扬手就要打她,祁嘉乐立刻后退,跟他保持距离。
现在的她是江清颜,脸上可不能有伤。
而且欠款已经清了,她没理由再挨他的打。
韩凌君的手停在空中,最后握成拳落下:“好,好得很,还知道躲了,怕我打坏你的脸,没办法向慕家那两兄弟献媚是吗?”
他知道慕家的事并不奇怪,做高利贷的哪个不是消息灵通?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她已经跟他划清界限了。
祁嘉乐说:“我的人身安全是慕家保障的,现在满大街都是摄像头,如果你不想惹麻烦,就别挡我的路。”
韩凌君笑得咬牙切齿:“拿慕家压我,狗仗人势。”
话虽如此,当祁嘉乐再绕过他的时候,他没有挡路,只是从牙缝里崩出一句话:“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祁嘉乐充耳不闻,扬长离去。
韩凌君狠狠的看着她的背影,等她汇入人群看不见了,他脸上的狠色也褪了。
过去他看她总是怒火愤恨交加,非得赏她几个拳脚才能出气。
可是现在,新仇旧怨一笔勾销,满腔的愤怒没了发泄的对象,心里竟然感觉空落落的。
他想让她一直停留在过去,又穷又傲,他用欠款和仇恨编成一张大网,牢牢掌控着她的人生。
可是,慕家的车把她从自己身边带走了。
该死,该死,该死!
他绝对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
另一边,祁嘉乐回到医院,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把袋子抓得很紧,手指都伸不开了。
她将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然后抚平,在心里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了。
是的……
全都过去了。
慕大少出来后,慕希夷还没回来。
祁嘉乐叫司机去开车,扭头却见慕大少期待的看着她。
她恍然大悟,看向医院外面。
之前他们说过,慕大少要在花期结束之前站起来。
但眼下都入冬了,冷风刮到脸上生疼,什么花都谢了。
慕大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也有点失望。
他那么努力的复健,最后还是赶不上花期。
祁嘉乐却是想到一个办法。
司机开车过来,把慕大少扶上车,祁嘉乐没有上,对司机说道:“你带大少爷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司机受过慕希夷的指示,不敢放她走:“小姐,这我可做不了主,我得请示一下……”
“好。”慕大少打断了司机的话,看着祁嘉乐,“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慕大少发了话,司机只能闭嘴,但还是偷偷给慕希夷发了条短信。
祁嘉乐给他围好围巾,关上门,车一走,她就往反方向跑掉了。
与此同时,快到医院的慕希夷也接到了司机的信息。
那女人,不回家搞什么鬼?
他皱皱眉头,转拨祁嘉乐的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就看到祁嘉乐从人行道跑过去。
他愣了一下,随即开车跟了上去。
祁嘉乐跑进一家花店。
慕希夷在车里饶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就见她提着一个纸袋从里面走出来。
店里有暖气,乍一出门,冷风吹得她鼻头脸颊都是红扑扑的,站在花团锦簇的花店门口,她自己也像一道风景。
祁嘉乐一边搓手,一边往公车站走,走着走着,她发现有辆车一直慢慢跟着自己,扭头一看,才发现是慕希夷的车。
慕希夷停车,降下车窗,说道:“上车,笨蛋。”
祁嘉乐无端端成了笨蛋,心里不大服气。
谁知道慕希夷会跟着她?
慕希夷开车,祁嘉乐就自觉的坐在后面。
慕希夷问道:“你买了什么?”
祁嘉乐说:“干花。”
“给大哥庆祝么?”说着,他不以为然的一哼,“打电话叫人送鲜花就行了,买干的有什么用。”
“干的,便宜。”
倒真是不出错的回答。
慕希夷说道:“你照顾大哥有功,有什么想要的?”
祁嘉乐说:“这是我的工作。”
回答也没毛病,但慕希夷听了不舒服,语气也强硬起来:“问你你就说。”
祁嘉乐只好实话实说:“我能不能不弹钢琴了?”
“不能,换一个。”
祁嘉乐一听,忍不住说道:“薄辰只听那一首,我却得学一整本曲子,我记不住……”
慕希夷铁面无私:“那你还是练得太少了。”
“那没了。”祁嘉乐抱着手,不想再说话。
慕希夷在前面开车,嘴角微微勾起。
回家后,慕大少在楼下等祁嘉乐。
慕希夷进门的时候,他有点紧张。紧接着,祁嘉乐在他身后露了脸,慕大少这才松了口气:“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慕希夷说:“路上正好遇见。”
祁嘉乐走过去,把纸袋递给慕大少:“送给你的。”
慕大少好奇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排干花胸针。
这些胸针加起来也没有慕大少的一颗袖扣值钱,但风雅别致,玲珑可爱,从一月到十二月,每个月份都有对应的花朵。
慕大少看着她:“这是……”
祁嘉乐拿起十二月的小苍兰胸针给他别上,煞有介事的拍着他的肩膀:“恭喜薄辰挑战成功,这个月的花期还没有过。”
慕薄辰低头看着胸针,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他把祁嘉乐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一直送到唇边,然后闭上眼睛,在她手背上轻柔一吻:“谢谢你,清颜,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周围还站着不少佣人,慕希夷也在场,祁嘉乐没想到慕薄辰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吻她的手背,当时就不知所措了。
有个机灵的佣人看到他们秀恩爱,率先鼓掌说道:“恭喜大少爷挑战成功!”
其余佣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祁嘉乐没应付过这样的场面,脸一下子就红了,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慕薄辰后知后觉的有点害羞,抬起头说道:“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他笑着,感谢着,还紧紧握着祁嘉乐的手。
落在众人眼里,正是一对恩爱夫妻。
大家都很高兴,慕希夷也露出笑容。
没有人知道他在下面握紧了拳头,握的骨节咔咔作响。
第19章 滋长
祁嘉乐的胸针讨了慕大少的欢喜,慕大少一整天都是笑呵呵的,跟她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晚上的庆祝结束,祁嘉乐把慕大少送回房。
尽管慕薄辰爱的是江清颜,但是作为替身的她也切实感受到了温暖。
遇见韩凌君的不快已经不算什么,他是留在过去的人,再也不能伤害到她了。
祁嘉乐下楼打算回房,慕希夷突然在后面叫住她:“祁嘉乐。”
他在家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每次叫全名都是要发火的征兆,祁嘉乐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回头看着他:“慕先生。”
慕希夷在席间喝酒了,他喝酒不上头,喝完跟没事儿人一样,面色如常,吐字清晰。
祁嘉乐没注意他,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只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酒是好酒,酒气淡淡的也不难闻,像香水一样。
他站在她跟前,说道:“你还没有去练琴。”
祁嘉乐实在不想去。
她也很累了,想睡觉好不好。
她站着不动:“我明天再练。”
慕希夷说:“不行,必须练。”
说着又缓和了语气:“弹一首就好。”
“还是那首?”
“嗯。”
祁嘉乐稍稍松了口气。
只弹那首还是没问题的,几分钟的事。
两人来到琴房,祁嘉乐在钢琴前坐下,开始叮叮咚咚的弹。
慕希夷坐在钢琴旁边的小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弹。
这是江清颜最喜欢的曲子。
它不是什么世界名著,恢宏乐章,只是一首小夜曲,温柔静谧中带着不可名状的哀伤。
每一次听到,他都能想起江清颜的音容笑貌。
每一次听到,都让他心如刀绞。
慕希夷的眼眶发烫,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在朦胧中,他越看越觉得坐在钢琴前的是江清颜。
只要琴声不停,江清颜就不会走,弹着弹着,她还会像以前那样,突然抬头对他展颜一笑。
不可名状的情绪在心中疯狂滋长,将他牢牢缠裹,刺出伤痕累累。
一曲终了,祁嘉乐抬头看了慕希夷一眼,发现他倚着沙发睡着了。
这个人真是的,把她拉来弹琴,自己却呼呼大睡。
祁嘉乐正想推醒他,却见他脸上有一行浅浅的泪痕。
“额……”
哭了?
应该是酒喝多了吧……
第二天,慕希夷在琴房醒来,发现身上盖着毯子。
祁嘉乐早就走了,房里除了乐器,只有他一个人,看起来空荡荡的。
他揉着沉重的脑袋站起身,走到钢琴前,随手按了几个键。
听着琴声,他脑袋清醒了一点。
昨晚他把祁嘉乐叫来弹琴,然后好像就睡过去了。
早饭的时候,祁嘉乐见了他照常问好。
慕希夷稍稍松了口气,认为自己应该没有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