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临时去了一趟商场,逛了好久才买到了一件她略微满意的连衣裙,这是她记事起后第一次主动穿裙子。
浅绿色在夏季总是那么容易给人耳目一新的错觉,泡泡袖看起来可爱又单纯,贴身的腰线却又莫名的多了些成熟性感,修长的白腿没有一丝瑕疵,象牙白的肤色在窗前的阳光下仿佛会发光。
洛鈤见到她时整个人都傻了,他木讷地坐在座位上,甚至忘了起身去迎接他的小公主,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越走越近。
裙摆随着她腿间的移动不停摇曳着,一晃一晃,似有流光划过,她就像是天上的小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你……来很久了吗?”余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微垂着眸子,眼神闪躲,满脸娇羞。
“你好美。”
答非所问,余卉耳尖一红,羞耻地咬住了下唇。
好在洛鈤很快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后也微微红了脸颊,他干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没有等很久,我刚到。”
“嗯……”她轻应了一声,然后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他和她在学校的时候还像一对欢喜冤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大方方的,如今私下见面两人却都扭扭捏捏紧张得不成样子。
“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又同时闭嘴,洛鈤唇角微勾默默地将面前的冷饮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喜欢的蜂蜜柚子茶,半糖,少冰,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余卉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叼住了吸管,可嘴刁的她很快便松开了嘴巴,肯定地说:“不如你每次买的好喝。”
洛鈤听罢眸光微闪,唇角的笑意慢慢放大,“怎么说?”
余卉打量着面前的果饮,咂吧了两下嘴后摇摇头,“这个有些苦,柚子应该不新鲜吧,或者是取的柚子尾部,你每次买的都是谁家的?里面的柚子很新鲜酸酸甜甜很不错。”
“你啊,真的是嘴刁。”洛鈤摇头轻笑,叼住了另一杯果饮的吸管喝了一口,反复品味后彻底服气,确实如她所言有些苦,但也仅仅是有一点点苦,不仔细品尝是尝不出来的。
“我哪里嘴刁,它确实是有些苦啊,真的不如你以前给我带的那些好喝,之前买的是谁家的?以后我们……我去那家买……”
“想知道?”他笑着,笑得那么开心,像是得了奖状被家长夸的模样。
余卉不明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笑成这样,但还是点了点头。
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温柔,唇角边的笑容挡都挡不住,“你就没发现你之前喝的那些盛果饮的杯子上一点图案商标都没有吗?”
余卉错愕,大脑快速运转,极速分析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似是想到什么,眸子微微一怔,她怀疑地看向手里的果饮杯,又回忆了一下以前的果饮杯,一个猜测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你……你自己做的?”瞳孔微微放大,满眼的不可置信,可眼底深处却蕴藏着点点遮掩不住的欣喜。
洛鈤但笑不语,将面前的菜单推到了她面前,“点菜吧。”
余卉没有看菜单,她依然在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那,其他东西呢,那些你拎来却没有包装的东西,是你自己做的吗。”
她的眼睛干净透彻,像是未涉世的孩童的眼睛,那些藏起来的小心机被一一勘破,他如今竟有些难为情。
放在桌上的手慌乱地垂到桌底,十指相扣不安地揉捏着,磕磕巴巴地说:“我就是闲得无聊随便做做,不是特意做给你的,我爸妈也吃了的,还有邻居,他们,他们也有吃,最后还剩下不少怕浪费就顺路带给你尝尝……”
撒谎的男孩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紧张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像藏了一颗玻璃球,看起来颇为有趣。
余卉注视着面前这个扭捏的大男孩眼眶渐渐湿润,良久,抿唇一笑,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随即便将目光放到了菜单上。
她终于不再盯着他,洛鈤以为自己会舒服的,可当她移开目光的那一瞬他便后悔了,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承认是自己特意为她做的怎么了……坦白告诉她就是喜欢她怎么了……
她不会真的以为他是怕浪费食物才带给她的吧……
她会不会觉得,是把她当饭桶垃圾桶了……
这一刻他慌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对面的女孩正面无表情认真在看菜单,他看不出她是否在生气。
相比刚才,如今他更加难受,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身上就像生了跳蚤,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余卉还在安安静静认真看菜单,他却像只猴子一样一会儿喝口水一会晃晃脚一会捏捏手,怎么都消停不下来。
“我们在一起吧。”她突然抬头,眉眼弯弯,笑得灿若繁星,“我吃不惯别人做的饭了。”
摩挲着杯子的手陡然一紧,洛鈤像尊雕塑般直直地看着她忘记了反应。
这一刻,浮躁的心情悄然离去,餐厅的时间似乎停止了转动,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似要破膛而出。
好在余卉不像他那般呆愣,她起身,行至他身边坐下,坚定地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她歪头浅笑着,唇齿间似有流光划过。恍惚间,他好像再次看到了天台上的那个小仙子。
窗外,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车水马龙望不到途影,窗内,任四周如何喧嚣嘈杂,他的眼里兜兜转转只有她,许久,男孩红着眼眶轻轻点了点头,两颗小虎牙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阵不可忽视的光。
故事的开始,他说:“我对你的好是有所图谋的。”
故事的结尾,她说:“我中你的计是心甘情愿的。”
第328章 番外十
(十四)黎明篇①.
自温玉婷将夏晚晚藏起来后,黎修亓颓废了整整一个月,期间黎母忧心不已,岁数至此,郁结于心致病,卧于床榻不能自理。
黎父忍无可忍,狠狠地甩了黎修亓一巴掌后便带着黎母去了疗养院,而黎家的产业就这么随便地交到了黎修亓的手上。
重担压身,黎修亓不可能糟践了黎父一辈子的心血,他也该学着长大了。
不过还好有姐姐黎修园的帮助,他不懂的她会耐心教他,他学不会的她也会耐心讲解,她带他去见客户去洽谈合作细节,慢慢的,黎修亓终于成长为了一名优秀的面具人。
就算面对那些比他大一轮甚至大两轮的老油条们他也丝毫不会怯弱,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年、两年又或者是三年,夏晚晚这个名字似乎慢慢淡出了他的生活。
偶尔睡不着时他还是会想起她,他还是依稀记得那日傍晚的微笑,璀璨胜过夕阳。
他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平淡如水,偶尔怀念,没有起伏,顺势而生顺势而亡,可老天爷似乎不甘寂寞,总是想着在他身上寻些乐趣。
于是那一天,老天将一个像夏天一样火热的女孩悄然送到了他身边。
“小黎啊,这是我女儿明莞,今年十五岁了,调皮捣蛋得很,趁着放假非吵着要去首都玩儿,我寻思着你离那儿不远,帮帮忙,帮我照看着她点儿,别让她玩疯了就行。”
说话的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中年发福,大腹便便,发际线稍稍后退,脑门锃亮,一脸笑眯眯的,颇像一只老狐狸。
在他身边坐着一个女孩,女孩上身穿着齐腰T恤,肚脐若隐若现,下身穿着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裤,好似一弯身就能看到不该看的私密,浓密的黑发之间还藏着几缕彩色的秀发,在烈日下折射出奇异光彩,两只秀敏的耳朵也不闲着,一串铆钉耳钻格外招摇。
明明那张小脸长得白净明媚,却画着格格不入的烟熏烈唇,颇像一个社会青年,不过黎修亓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算算年纪,她这正是叛逆的时候,如此打扮,倒也不足为奇。
她一脸厌烦,似乎对她父亲的决定很不满意,但又像不得不屈服,只能冷着脸坐在身旁一言不发,而她的父亲对于自己的女儿似乎也很头痛,坐了这么久了时不时的就会轻叹。
黎修亓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片刻后对着对面的男人礼貌地笑了笑,“季董,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季小姐。只是,您看咱们的合同……”
他欲言又止,混迹商业圈多年的老油条当然懂他什么意思,二话不说拿起笔特别痛快地就在面前的纸张上签了字。
拿到合同的黎修亓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季家可是他们黎家销售的重要渠道,这合作合同一到期老狐狸却迟迟不肯续签,他来到异地足有半月有余,老狐狸整日请他吃饭唱歌,就是不肯谈合作。如今,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不过是帮忙照看一下一个孩子,就拿下三年的合同,值了。
他还暗自窃喜,以为这个任务有多简单,然而等他带着女孩离开,真正见识到她的叛逆后,他差点也秃了头。
季明莞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舟车劳顿之后,一下了车就非要去游乐场,连行李都还来不及送到旅馆,黎修亓就开着车去了游乐园。
十五岁的小姑娘嚣张跋扈,把他当保镖一样使唤,指着排成一条龙的队伍说:“你去排队,排上了喊我。”
言罢,不知从哪掏出一支笔,一本正经地就开始在他手臂上乱画。
“干什么?”
他本能地想躲,女孩皱眉,用力扯了一下他的手,末了还瞪了他一眼,“你别动!你动我怎么写?这是我手机号,排上队给我打电话,我去旁边的奶茶店等你。”
黎修亓不过愣了一下,几笔之后他的手臂上就留下了一串数字,黎修亓面色微沉,他实在理解不了现在孩子的想法,想留手机号就不能直接用嘴说吗?非要用这种方法这种语气这种态度?
他以前也这么不懂事?
想发脾气,想撂挑子走人,可一想到包里的合同书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着脸转身,大步走向了长龙尾后。
烈日炎炎,四周连个遮挡物都没有,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而那个混小孩却在空调屋里惬意地喝着奶茶打着游戏。
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他都二十四了,怎么能跟一个十五岁的小朋友置气呢,他要微笑,微笑,不能吓着小孩儿!
黎修亓强行自我安慰,随着人流一点点往前移动,眼见着前面的人越来越少,他赶紧掏出手机按照手臂上的号码拨通了季明莞的电话。
“到了,出来。”
“嗯?大叔?这么快吗?你等等,我来了。”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黎修亓看着远处的奶茶店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俊脸紧绷,垂落的五指不爽地慢慢收紧。
大叔?呵!大叔!
他才二十四岁!
大叔?真好笑!
眼珠子既然这么没用还不如捐出去!
于是季明莞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黎修亓那张脸臭得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不是吧大叔?我就让你帮忙排一下队,至于这么凶吗?不是你答应我爸照顾我吗?怎么了?这就不愿意了?当时签合同的时候看你挺痛快的啊,现在要反悔了?”
她一脸无礼,颇像一个欠管教的熊孩子,黎修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忍着要揍她的冲动一字一句道:“我才二十四岁!还不够格让你叫叔吧?”
季明莞听完忽地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他,面前男人穿着衬衣西裤,皮鞋锃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说他长得是蛮帅的,但这哪里像一个二十四岁男孩的打扮?
“你没骗我吧?”她依旧满脸怀疑。
黎修亓不想跟这个有眼无珠的人说话,冷哼一声出了队伍,作势就要走。
季明莞见状赶紧排到了他之前的位置上,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大叔!去排大摆锤!”
行走的男孩脚下一个趔趄,双拳再次攥紧,但终是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排到了另一条长龙尾后。
她玩,他排队,足足玩了一天,直到月亮爬上枝头,季明莞似乎是肚子饿了,这才消停了下来。
原以为她玩了一天了应该腻了吧,吃完饭该回宾馆休息了吧,结果呢,她站在一家酒吧门前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你才十五岁,你还是小姑娘,怎么能进这么乱的地方?”黎修亓和她僵持在门口,不肯放她进去。
季明莞不爽极了,粗鲁地用手戳着他的胸口,口无遮拦,“我爸都管不了我,你还想管我,真以为拿了鸡毛就能当令箭了?我今天就要进去,你不放我进去我就和我爸告状,说你欺负我!说你耍流氓!”
“你!”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黎修亓感觉自己要猝死了,这幸亏不是他的女儿,要不然他的头发早就掉光了!
“你什么你?让开!”她用力推开他,然后像脱了缰的野马跑进了酒吧。
黎修亓眉头紧皱,本来微微抬起想要阻拦她的手臂在片刻犹豫后慢慢垂落,回忆起今天发生的种种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冷哼一声转身上了车。
疲惫地靠在座椅上,透过车窗看向酒吧门口,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夜色渐深,不少人喝的伶仃大醉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然而那个混小孩还是没有出来。
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就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履蹒跚地映入眼帘,在她身侧还围着三两异性,咸猪手不时地占着便宜,而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混小孩不但不知反抗还迷迷糊糊地往对方身上靠。
黎修亓眯了眯眼睛,当即下车,拦住几人去路二话不说将喝得晕头转向的女孩拉了过来。
“你谁啊?!别他妈多管闲事!”一人指着黎修亓,作势就要去拉扯季明莞。
黎修亓一个侧身便将女孩拉到了自己背后,沉声道:“我是她小叔,她还没有成年,你们可想好了,趁着她喝醉占她便宜算迷・奸,要判刑的,我现在可清清楚楚记得你们的模样,首都脚下,该怎么做怎么办不用我再提醒你们吧?”
不得不说黎修亓的话成功震慑到了几人,小流氓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转了身,黎修亓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