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带着一个拖油瓶打架他是占不到便宜的。
而此时这个拖油瓶竟然还心大地站着靠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醒醒。”他微微侧眸看向身后之人。
“别动我……睡觉……头痛……”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索性将全部力气都靠在了他身上。
脚下这一失力身子就往下坠，好在黎修亓眼疾手快快速转身接住了她，她这才没有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回宾馆再睡，车就在那边，你自己能不能走？”女孩满身酒气，熏得他有些反胃，语气也多了些不耐烦。
然而熟睡的女孩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有多讨厌，双手直接勾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喂！醒醒啊……”
回应他的是一声声轻鼾，黎修亓无语至极，无奈之下只能把她抱上了车。
女孩身子很轻，他掂着也就九十来斤，骨骼应该还没发育成熟，她的五官还有些青涩稚嫩，但不难看出这是个美人，只是可惜美而不自知，偏偏用一些丑陋的颜料掩盖真实的自己。
她在他怀里呼呼大睡，连点防备心都没有，真不知道该夸她单纯还是该夸她愚蠢。
只是刚把她放到座位上，熟睡中的女孩突然就醒了，她半睁着眸子看着黎修亓，突然蠢兮兮地笑，这笑容在深夜显得格外瘆人。
“笑什么？”
“嘿嘿。”她依旧蠢兮兮地笑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向黎修亓的脸，只是可惜，视线模糊，她直接将手杵进了他的嘴里。
黎修亓登时恼怒，羞愤地拍开她的手，吼道：“你有病吧？！”
突然的一声咆哮把季明莞吓了一跳，她委屈地噘着嘴，揉着自己的手可怜巴巴地垂着头，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妈妈打莞莞，妈妈还凶莞莞……”
不知是因为看到她流了眼泪，还是因为这一声「晚晚」，瞬间男孩便冷静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哭泣的女孩，良久，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别哭了，我错了。”
季明莞伸手接过，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妈妈不会不喜欢莞莞的，我就知道。”
她胡乱地擦着自己的脸，烟熏妆变成了熊猫妆，狼狈又搞笑。
将脏了的纸巾随手一扔，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黎修亓一惊，双手举在半空不敢动。
“妈妈，你终于回来了，妈妈，我好想你，带我走吧妈妈，你说过只是去玩几天而已，你说过玩够了就会回来，妈妈，我都长大了，你怎么还没玩够啊。”她哭着，却又强忍着泪水，眼泪无声坠落，她哽咽着。
“我……我不是……”黎修亓想推开她，不成想这个不到九十斤的混小孩反而抱得更紧了，力道之大他都挣不开。
“别不要莞莞，不要丢下莞莞，求你了好不好……”她一边抽泣一边焦急地说着，似乎很怕怀中人消失。
一声声「晚晚」回荡在耳边，黎修亓的眼神出现一瞬恍惚，他初次见到她时，她也是十五岁，也是这般羸弱，也是这般单纯。
她告诉他，她叫夏晚晚。
恍惚间，怀中人好像真的变成了那个晚晚。
推着她的手慢慢放松，无力垂落，任她抱着，季明莞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只是睡梦中的女孩还是不时抽噎着。
黎修亓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看着酒吧门前人来人往，有人走有人留，门前从未真正的清净下来过。
季明莞抱着他安心地睡着，黎修亓却无半点睡意，他看着窗外，睁着眼睛到天明。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只是心里空落落的，不看些东西来转移注意力的话很容易回忆起某些往事，他不太喜欢那种心脏紧揪的感觉。
第329章 番十一
（十五）黎明篇②.
次日清晨，季明莞在黎修亓怀中悠悠转醒，昨夜喝得太多，头昏脑涨全身酸痛，眉头微皱，阖着眸子习惯性地去伸手摸手机，可摸来摸去手机没摸到却摸到一处壮硕。
疑惑地睁开眼睛，一抬头恰见黎修亓正顶着一对熊猫眼一脸幽怨，而她的手不偏不倚正好放在他的胸肌上，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还轻轻捏了两下。
“手感怎么样？”他面无表情地问。
“还不错。”她尬笑两声，灰溜溜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
黎修亓瞥了一眼她的动作，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整理自己的衣服了？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
此话一出，整理衣服的手一顿，似想到什么季明莞一脸惊恐，抬头看了看黎修亓又垂头看了看自己褶皱的胸前，如此反复后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你无耻！”
俊脸被扇了个正着，白皙的皮肤上当即现出刺眼的红痕，黎修亓怔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痛意袭来指尖一颤，再抬眸，满眼凶狠。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打小孩儿？”他瞪着她，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仿佛下一秒就会重重地落到她脸上。
季明莞此时终于知道害怕了，她瑟缩着脖子蜷在角落，双手护胸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不能……你不能打我……你答应我爸爸会照顾我的……你不能打我……”
像吃了屎，黎修亓脸色倏地一沉，仿佛要滴落黑水，他瞪着她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可尚存顾忌，良久，他才不得不移开目光，沉声道：“这儿也没有什么好玩的，现在送你回去。”
“我不回！我才不回去呢！你答应我爸说要带我逛首都，现在才只去了游乐场，你这是得了好处就不打算履行承诺了？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和我爸合作？”
季明莞昂着头恨不得拿鼻孔看他，明明前一秒她还害怕得不行，可下一秒却趾高气昂还以为自己是公主。
攥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黎修亓竟然生出了当场撕毁合同的想法，“那你说还去哪！”
“去哪儿都行，反正我不回去。”她朝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不甚在意地拉下遮阳板，遮阳板上有一面小镜子，紧接着就开始照自己的脸，“呀！你怎么也不给我擦擦脸啊！你看我的妆都花了，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带妆睡觉对皮肤不好？我真是服了你了！”
她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像是只大苍蝇，恨得人牙根痒痒。
额头青筋直突突，黎修亓反复做着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她才十五岁，是个被娇纵惯了的大小姐，脾气烦人点儿也没什么！他不跟她计较那么多！
他一言不发，突然踩了一脚油门，惯性使然，毫无准备的季明莞一个不防头重重地砸到了座椅上。
她疼得龇牙咧嘴，揉着脑袋瞪他，“大叔！你会不会开车啊！”
黎修亓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唇角，侧眸挑衅，“我不会，你会你来开。”
“你会开车就了不起吗？我就是年龄还没到而已，等我学会开车一定比你开得好！”不知是哪里来的优越感，说完她还挺了挺腰板。
黎修亓轻嗤一声没有搭话，一心开着车去寻找下一个玩的地方。
快点让她玩够，玩够赶紧滚蛋！
虽然心中不停在腹诽，但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身边这人叽叽喳喳像个话痨，他可不想一言不合再让自己的耳朵受委屈。
季明莞则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透明人，自顾自的用湿巾擦着脸，自顾自地哼着歌。
黎修亓瞥了她一眼，恰好看到她素颜的样子，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两颊胖乎乎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只是这性格怎么会跟长相差距这么大呢。
真不知道她父母得多溺爱，才能把她宠成这样。
等等……
昨夜她好像把他当成了妈妈？
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虽然他听不太懂，但隐隐约约还是能明白，她的妈妈似乎不在她身边。
是离开了还是去世了？
“你昨晚把我当成了令慈。”他开着车目视前方，装作不经意间说了出来。
哼着歌的声音戛然而止，女孩瞳孔一缩，明媚的眸子忽地一暗，擦着脸的手悄然垂落，她垂下头看着手上的湿巾一言不发。
此时的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乖巧异常。
车子里寂静无声，黎修亓趁着等红绿灯的空当疑惑地侧眸看她，只见女孩目光无神双眼通红，似乎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
黎修亓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着递过去了一张纸巾，“对不起，我不知道……”
季明莞没有接他手上的纸巾，转而看向了窗外，声音略显哽咽，可说出来的话依旧很气人，“装什么大尾巴狼，想笑就笑呗，不用装同情，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当着我的面是人，转身就变成了鬼，我没有妈妈又怎样？我依旧比你们过得好！你们羡慕不来的好！”
她始终背对着他不肯回头，但黎修亓透过窗外后视镜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眼泪，本来挺大的眼睛此时红彤彤的眯成了一条缝，鼻子上还挂着一行清涕，怕他发现还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终归是个小孩儿，嘴再硬她也是个小孩儿，耍的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也不知道他在跟她较什么真儿。
“饿了吗？带你去吃饭。”他轻声问她。
“不吃！”胸口提着一口气，语气依旧带刺。
只是刚拒绝完，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便突兀响起，女孩身子一僵，默默地将脸又往角落里藏了藏。
黎修亓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行了，我饿了，您赏脸陪我去吃两口行不行？”
“哼！”
她冷哼一声没同意却也没说拒绝，黎修亓暗道好笑，打肿脸充胖子，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他带着大小姐直奔了一家早餐店，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一见他来还笑着打招呼，黎修亓轻车熟路地拿好餐具，点了老三样，然后和大小姐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生厌。
好在早餐都是现成的，不一会店家就将东西端了过来，这尴尬的气氛也很快缓和，可不一会儿这大小姐就开始作妖了。
“啧啧，这豆腐脑也太咸了吧，不会有东西坏了故意多放盐压味道吧？”
季明莞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她用勺子戳着面前的碗一脸嫌弃。
有不少客人都是这家店的忠实客人，离得近些的客人听到她不礼貌的话语后纷纷抬头投来不满的目光，黎修亓见状赶紧将她面前的碗挪走。
压低声音说道：“你自己口清就说你自己口清的，怎么能无凭无据就妄下定论，十五岁也不算小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在脑子里想一想再说，没有人会和你爸一样一直惯着你，也没有人会为你犯下的错误买单。”
原本季明莞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黎修亓竟然还上纲上线了，她爸都没以这么个口吻教育过她，他又凭什么？
“我说大叔，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我叔了吧？就算你真是我叔，你也没有资格教育我吧？”
说着干脆把面前的油条和咸菜碟往前一推，“我好歹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请客人吃这个？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季明莞挑衅地昂着头，像只准备掐架的公鸡，随时准备跟他大吵一架。
原以为黎修亓还会回怼她，不成想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将她盘子里的油条夹到了他自己的盘子里。
“你不吃是吧？那我吃了？”
季明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油条一眼，其实她还没吃饱，可一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话又生生闭了嘴，她冷哼一声移开目光，“吃呗，你以为我会稀罕？”
黎修亓挑了挑眉没有言语，将她咬的那一端撕下，然后当着她的面一口一口将油条吃掉，喝一口豆腐脑夹一口咸菜，神情颇为惬意。
四周的人也在安静吃饭，无论她将目光放在哪个方向都能看到大家进食的画面，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响，她没出息地偷偷咽了口唾沫。
黎修亓用余光瞥到她嘴硬的模样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他突然感觉今天的早餐格外好吃。
被捉弄的季明莞不爽到了极点，冷着脸起身，趾高气昂径直上了车，等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哭丧着脸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开始查看地图，一点点轻轻划动着屏幕，仔细搜索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她记得是在首都附近的，可相像的地名太多，她不确定是哪一个。
正当她全神贯注看着手机的时候，主驾驶的门突然拉开，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慌乱地将手机扣在了座椅上，有些不自在地看向来人，僵笑着，“吃……吃完了？”
黎修亓状似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她的手机，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手上一兜小包子递给了她，“要吃就吃，不吃就扔掉。”
肉香袭来，季明莞嘴里没出息地开始分泌口水，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她赶紧接过他手上的包子，刚要往嘴里塞又似乎想到什么，干咳一声微微仰着头看向他，“你不要觉得一兜包子就能收买我。”
黎修亓无语地轻嗤一声，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小孩怎么会这么气人？怎么会这么气人！
“所以呢？不吃？”他冷着脸看着她，颇为不耐烦。
“吃啊！我凭什么不吃！你可是答应我爸要照顾我的，我就应该吃啊。”说着一口吞了一个包子。
黎修亓真的是无语极了，也懒得再跟她拌嘴，索性一言不发便踩了油门。
还是赶紧让她玩够了，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才是上上策，他真的快被她气出内伤了！
他沉默地开着车，而季明莞却像没发现自己有多讨厌，还在心满意足地吃着包子，吃够了又微微侧着身子背着他看地图。
黎修亓知道她手机上有小秘密，不过他才懒得过问。
像完成任务一样带着季明莞到处转到处玩，虽然黎修亓一路上都没有好脸色，但季明莞却像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一样依旧玩得很开心。
直到傍晚，她终于不再折腾，回到宾馆后早早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黎修亓这两天累成了狗，一沾枕头呼呼大睡，也因此他没有注意到，隔壁的房门悄然打开，一个女孩背着自己的背包蹑手蹑脚却又极为迫切地出了宾馆的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