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只劳力士。
手表典雅大气,表盘上还镶着碎钻。
和爸爸出事时戴的是同一款。
我惊讶的看着湛零。
湛零取出手表,拉过我的手,给我戴上:“这是你爸的那只手表,我找人修补好了,还更换了表带……”
「哒」的一声,卡扣合上,正合适。
他拉着我的手腕看了看,满意的微笑:“庭芜,新年快乐。”
我咬紧嘴唇,眼泪落下来。
第215章 反目
湛零伸手擦掉我脸上的泪:“别哭,我来不是让你伤心的。”
他这么说也没有用,我看着表盘,星星点点的碎钻,哭的越发难受。
那么碎,那么闪。
就像我刻意去遗忘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我哭着哭着,湛零突然上前,一把将我抱入怀中。
我两手抵在他的胸膛,在他怀里哽咽不已:“不……不要抱我……”
我越是抗拒,他抱得就越紧。
最后,眼泪和痛哭消耗了所有的力气,我再也推不动他,只能在他怀里,无可奈何的哭泣。
“湛零……呜……湛零……”
湛零用力抱着我,一手在我背上轻轻的拍,声音低沉而温柔:“是我,我在。”
我问:“你说爸爸是被人杀死的,这是真的吗?”
他的动作陡然停顿,慢慢的低头看着我。
我推开他,退后一步,冷冷的空气瞬间代替了他带来的温暖。
但我没觉得冷,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如果他不拿出手表邀功,我可能永远也不会这样质问他。
我愿意相信他有苦衷,我会自己寻找那起车祸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可是,他为什么要撕开我的伤口,还往上面撒盐。
他以为把爸爸的手表还给我就能安慰我了吗?
不能……
我看到手表,心里只会更痛苦,他还不如不拿出来。
看到手表,我就会幻想,如果爸爸还活着,我现在就是一个像他和湛露那样生活优裕、衣食无忧的高中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奖学金而拼了命的学习。
新生代表,年级前三,说出去多么的好听。
可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我要吃多少苦。
季堪白也不知道。
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学习的。
我不学的话,生活就维持不下去。
考试的时候,没人比我更惶恐。
别的同学考不好,顶多会挨骂,挨打。
我考不好,我会失去奖学金,会挨饿。
让我向季堪白请求金钱的援助,我不要。
我宁愿去讨饭,也不要让他可怜我,同情我。
我落到这样的境地,追根溯源,就是爸爸的死。
那个杀了爸爸以后、深藏不露的杀人凶手,毁掉了我原有的生活。
爸爸死后,用一只手表、一个拥抱就能安抚的我,也跟着死掉了。
经历了那么多,我早就不是过去的苏庭芜了。
湛零的脸色变得僵硬。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得到答案,我还是问了他:“爸爸被杀的证据还在你手上吗?你会把它给我吗?”
湛零的喉结在脖子上滚动一下。然后,他恢复了往常的冷漠:“是在我手上,你拿那个做什么?”
我擦去脸上类似工具的残泪,语气冷静的可怕:“如果爸爸是被人害死的,做女儿的总应该找出谁是凶手。”
他深吸一口气,问:“你跟我见面,只是想要证据?”
“不然呢,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感情吗?”
湛零不死心的说:“你在车里抱过我。”
我觉得失望。
他为什么就不能干脆的把证据给我?
想到这里,我发了狠,说话也变得恶毒:“就算是一条狗,在我面前露出那种表情,我也会忍不住抱它的。但是以后我不会再抱你了,你也不要碰我。”
湛零听完,久久的沉默。
最后,他抬起头,同样恶毒的对我笑了:“我不会给你的,庭芜。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真相。”
第216章 不要赶我走
季堪白回来的时候,春晚已经接近尾声。
他在外面敲门,声音急切兴奋,像实习期的圣诞老人:“苏小九,快起来!”
我合上抽屉,把那只手表藏起来,然后调整呼吸,走过去开门。
季堪白穿着厚厚的面包服,房门一开就张开双臂,一下子把我抱了个满怀,凉凉的下巴在我头顶蹭来蹭去:“等急了吧?是不是想我啦?”
我笑了笑,依偎在他怀里:“是啊,你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快睡着了。”
“演出要加场,我给你发短信了,没收到吗?”他走进来,拿起我的手机,说道,“你还没读呢。”
我站在门口,对他微笑:“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煮点饺子。”
“先不吃了,人民广场在倒计时,咱们现在过去还赶得上!”
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羽绒服,急吼吼的往我身上套,又催我穿鞋子。
我有点心不在焉,穿了鞋子,鞋带没系好,刚抬脚就踩了鞋带,忽的朝前扑倒。
季堪白眼疾手快拽住我的帽子,把我拽到他怀里,好笑的说:“怎么这么没精神?是困了吗?”
我看着他,努力想要笑出来。
但最后努力失败,我笑不出来了。
我扶着房门,有气无力的看着他:“今天可以不出门吗?我想在家躺一会儿。”
季堪白伸手摸我的头:“没发烧……”
然后他紧张起来:“是不是不舒服了?我们去医院吧。”
他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我站着不动。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着我,疑惑道:“苏小九……发生什么事了?”
“对不起,季堪白,今天是好日子,本来我应该为你们表演成功庆祝的……但是我,我现在,很难受。”
我看着他,感觉心里像吃了黄连那么苦,“能让我自己呆着吗?我保证明天就会没事的。”
季堪白定定的看着我,然后说:“不行。”
他脱掉靴子,扯掉外套,又把我的外套和鞋子脱掉了。
他做完这些,把我推到床边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我身边,拉开被子罩上来。
被子裹着他,他裹着我。
他说:“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不想说也没关系,但你不能赶我走。”
我在被子里转身面向他,抱着他。
他的怀抱真踏实。
毛衣上还有甜甜的香气。
我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摸,摸得他扭腰乱笑。我一直摸到他的裤子口袋,手伸进去,摸出两颗太妃糖。
我剥一颗自己吃了,又剥一颗给他。
他说:“临走前在果盘里抓的,忘了给你了。”
我倚在他怀里吃糖,把糖块当成湛零,用力的嚼,直到把他嚼成糖水,渣也不剩,心情才好一点。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新年的第一声鞭炮。
然后,这一声引起了连锁反应,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全都响起来了,把大街小巷的狗吓得汪汪直叫。
我仰起头,对着季堪白说:“季堪白,新年快乐!”
季堪白低下头,在牛奶的甜味中寻到了我的嘴唇。
他噙着微笑,在新年的开端细细的吻我:“新年快乐,苏小九。”
第217章 一起去吃饭啊
最终,我也没把湛零和手表的事告诉季堪白。
季堪白不喜欢湛零,我何必总提他,让季堪白不痛快?
季堪白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总让他为我的事操心。
大年初一,季堪白回家了,就算再怎么跟家人不合,这天也是一定要回去做做样子的。
初二他要回乡祭祖,家里还是只有我一个。
宋学诚来了一趟,拿了好些腊味和年货,他是顺路来看看我,没坐一会儿,就一阵风似的离开,走亲戚去了。
这也是他的温柔之处。
以前我们因为补课费闹了一次,之后他再帮助我,就不再给钱了,而是找各种理由,像个扶贫主任一样,带着各种食物来接济我。
食物和钱的意义不一样,我也就收下他这份好意了。
虽然自建楼的租户没什么坏人,但在一块儿生活,公共区域里三天两头就有人丢东西。
而且,要是把这么多腊肉腊味放公共区域,让人看见,又是一堆闲话。
我就把它们串一串,挂在窗外了。
乐队行程很紧,季堪白初三回来,来不及见我,先去乐队报到。
其实我真有点后悔让他回乐队,他经常弹琴练琴,我们在学校又尽量保持距离,在一块儿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但是,他那么喜欢弹琴,那是他的爱好,他的寄托,我也不好说什么。
如果让他在我和琴之间做选择,他会选我。
可我为什么要让他做这种没有意义的选择?
既然喜欢,去弹就是。
大年初三,补习班开课,我也要忙了。
上午两个小时,学数学,下午两个小时,教英语。
我提前给几个小孩发了摸底习题,让他们做。结果,交上来的要么是白卷,要么惨不忍睹。
这群小孩都是男孩,非常顽劣,一点准高中生的样子都没有,放假只想玩,过来上课只是受不了各自妈妈在家的贯耳魔音,才躲出来求个清净。
只要我一讲课,他们就又吵又闹,绝对不听。
上午的两个小时一过,几人一哄而散。
我疲惫的站在白板前擦板书,看着面前被撞得七歪八扭的课桌,真想念过去的宋学诚。
他补课的时候起码肯学,这几个猴子是一点都坐不住,还故意捣蛋。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一点胃口都没有,正要上楼,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季堪白中午不过来,乐队有事。
我回了让他好好吃饭,然后把手机放回去,心里居然有种轻松的感觉——
季堪白不来也好。
他来了,我还要强颜欢笑,免得他担心。
爬上四楼,还没掏出钥匙,宋学诚就在下面扯着嗓子:“小——面——”
得,这一声嚎的,整座楼都能听见。
我赶紧探出去跟他摆手,叫他别吵,宋学诚看见我,长臂猿一样大幅度摆手,小号一样嗷嗷叫:“快下来,我提前回来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啊!”
我撒腿跑到楼下,累的头晕:“不了,今天季堪白不在……”
宋学诚说:“他不在就不在呗,他不在咱俩就不是朋友了?”
说的也是。
看到他的笑脸,心里的抑郁突然间一扫而空。
我说:“要不,不出去吃了?你拿来的东西挺多,中午咱们做个煲仔饭、三菌汤,你看怎么样?”
宋学诚不挑食:“没问题啊,不过你多做点,我跑一上午了,饿得腿软。”
我好笑的说:“我看你嗓门挺大,没受影响啊。”
宋学诚说:“才不是呢,我喊完你,现在脑子里还嗡嗡叫呢!等会儿上楼你得仔细扶着我点儿。”
“我雇人把您抬上去得了。”
第218章 这是哪儿来的
本来我都打算饿一顿了,因为宋学诚来了要吃要喝,我也跟着吃了。
果然吃饱了比饿着强,我的心情比饭前愉快不少。
宋学诚被腊肉塞牙了,家里没牙线,他站在窗口对着镜子,用缝衣针小心的剔牙,生怕扎伤自己。
但他粗手大脚的,还是扎了肉,对着纸巾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还追着让我看。
看的我想打他。
宋家有钱,走完那些必须亲自去看的长辈亲戚后,余下几天就是别人来他们家走亲戚了。
宋学诚很随便的脱了衣服,往我床上一躺,说:“我家太吵了,白天根本睡不好,我就在你这儿睡会儿,季堪白来了我再走。”
我说:“那你睡吧,我下午要去给几个小孩补课,钥匙留给你……”
宋学诚一骨碌爬起来:“什么?你给谁补课?”
“就楼下的几家小孩子,明年……额,现在是今年就要中考了,我给他们补习一下数学和英语。”
宋学诚很受伤的问:“什么时候接的活?怎么都不告诉我?”
我说:“也就除夕跟阿姨们一起包饺子的时候提了一嘴。”
“他们给你多少钱……该不会是白嫖吧?”
我说:“怎么可能,给他们补半个月,每个小孩八十块,我可以交好几个月的房租了。”
宋学诚一听,不高兴的说:“那不跟白嫖差不多嘛!季堪白知道吗?”
“还不知道呢,我也没打算特地告诉他,他要是发现了我就说,没发现就算了。”
宋学诚很生气:“半个月才八十块,他们怎么不去抢呢!”
我怕他嗓门太大,赶紧按住他:“别吵啊!都是邻里邻居的,权当帮个忙,也给自己找点事做。”
宋学诚愤愤的说:“你这半个月就算去我家当个切果盘的小妹,赚的都比这多的多!你……哎呀!你气死我了!这破活儿咱们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