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都听人谈论有人掉喷泉池子里了,没想到当事人是我。
一看到我,他立刻扔了棉花糖,大踏步的走过来,脱下衣服裹住我:“没事吧?”
我摇摇头,说:“嗯,没事……阿嚏!是湛零把我拉上来的。”
季堪白回头看着湛零。
湛零也看着他。
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眼神对撞出了无形的火花。
我抓着季堪白的衣服,哆哆嗦嗦的说:“算了吧……别闹大。”
季堪白安抚的拍拍我的背,看着那一家三口,说道:“道歉了没?”
女人看着季堪白,又气又怕的哭道:“都把人打成这样了,还叫我们道歉?”
季堪白看着那女人:“做错事就要认,你们把我女朋友弄得这么惨,道个歉总是应该的吧?不然的话,你们一家都下去凉快凉快吧。”
那女人怎么可能道歉。
她打电话报了警。
最后,焰火晚会没看成,我们全被带到警察局了。
对面的一家三口先做笔录,对我们各种控诉,又是哭又是吼,还要我们赔偿他们的各种损失,合计六万块。
到了我们,还没做笔录,四个律师打扮的西装男就从门外进来了。
四人分成两队,分别站到季堪白和湛零跟前,把对面的一对男女看得一愣一愣的。
警察打电话找我们的监护人,结果司家和季家派来了律师。
在几个律师的调解下,这起纠纷就以对方赔礼道歉完事。
至于医药费,律师提出,让受伤双方都去医院检查,相互赔付。
那对夫妻听说我有病史,落水后指不定会检查出什么,生怕还要倒贴钱,一出警局就溜了。
律师们解决麻烦,功成身退,走的很快,就像没来过一样。
我们三人走出门,季堪白最先开了口:“这次你帮她出头,我谢谢你,但以后你最好还是离她远点。”
湛零停下脚步,淡淡的问:“为什么?”
季堪白也停,扭头看着他:“湛零,我们都是男人,用不着把话说得那么露骨。”
湛零看着他,目光浓稠得像坏掉的夜。
接着,他眼珠轻轻一转,又看向了我。
他折断那人手臂的时候,那抹不为人知的笑一直刻印在我脑海里,这时被他的一双黑瞳盯着,我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抓着季堪白的衣袖,不让他再呛湛零,然后对湛零一低头:“谢谢你帮我。”
湛零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不客气,快点把衣服换一换吧。”
季堪白哼了一声,搂着我就走。
走到街边,他抬手拦出租车,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湛零依然站在原地。
警察局的白色灯光打在他脸上,让他原本就白皙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凝在玻璃上的冰花,美丽而脆弱,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
他一直看着我们,直到我们上车,从警察局门前经过。
季堪白坐在车里,生怕我冷,牢牢的抱着我。
我依偎在他胸前,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季堪白,我感觉,湛零好像有点不对劲。”
季堪白哼了一声:“他当然不对劲,他是神经病!”
第223章 倩姐
所幸这次落水没造成什么大问题,就是冻的不轻。
我去洗热水澡的时候,季堪白躺床上给我暖被窝,直到我睡着他才离开。
第二天是初四,我照常去补习。
那些准考生依然是吊儿郎当的,不仅来得很晚,还带来几个不速之客。
徐明倩,以及她身后三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女生。
看到徐明倩那花花绿绿的打扮,以及来者不善的笑容,我也防范起来。
这几个女生是以徐明倩为首的姐妹团,两个是过去曾经围绕在邢艺菲身边的,邢艺菲转学后,她们就转投徐明倩了,还有一个是生面孔,不知道怎么跟她们混到一起的。
我和季堪白交往以后,徐明倩就再也没找过我的事了,不然不用季堪白,宋学诚就能手撕了她。
后来,八年级的时候重新分班,我就渐渐把徐明倩给忘记了,听说她中考失利,选择重读,但是重读的那所中学风气并不好。
现在,她又出现在我面前,又是化妆染头发又是破洞渔网袜,那几个准考生还都热络的叫她「倩姐」。
看来她混的很不错。
徐明倩走到最中间的桌椅前坐下,手里拿着一只棒棒糖,糖球在涂成大红色的嘴唇中间吞吞吐吐:“苏庭芜,开班怎么不叫我一声呢?你对老同学可真不地道!不过你从以前不就这样么?只顾自己好。”
说着,她抬起浓黑到不自然的眼睫毛,对我笑一笑。
皮笑肉不笑。
她带来的几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生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叫嚣着让我给她们讲课。
我看着那几个准考生,说道:“你们要是不想学就应该早点跟家里人讲,你们不用浪费时间,他们也不用浪费钱了。”
徐明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跟你说话呢,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我说:“你们没交补课费,我没义务帮你补。”
徐明倩笑了一声,拔出棒棒糖,倏地朝我扔过来。
我用书挡了一下。
棒棒糖掉在地上。
几个女生和准考生全都站起身,嗷嗷叫的围上来要给我一点颜色看看。
我看着徐明倩,平静的说:“我生病了,是脑震荡,经常吃药,每年复查,但是一直没好,会莫名其妙的流鼻血。
你想说我生病关你什么事吗?当然跟你有关,这是从初一开始的,你们那时候打伤了我的头,我的病历上写的清清楚楚。”
我这么说,纯粹是夸大事实,吓唬她们。
不过作用还挺明显,因为几个女生相互看了看,没再往前走。
徐明倩不信,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有个头疼脑热都怪我,干脆我给你养老送终得了!”
旁边几个人都笑起来,但是没一开始笑得那么畅快了。
我说:“不信的话,你尽管碰我一下试试。检查费和医药费,加起来可不是小数目,你先掂量掂量赔不赔的起。”
徐明倩啐了一口,红唇狰狞:“妈的,你不就是傍上季堪白才傲起来了么?要是他不要你了,我看你还牛逼个什么劲儿!”
说着,她一挥手,对身边的跟班下令:“把她给我扒了!”
第224章 拍照
他们是人多势众。
但我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我看着徐明倩:“为什么让别人动手?你自己怎么不过来?是因为事情闹大以后,你可以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把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去吗?”
原本围上前的跟班们一听,踌躇着停下脚步。
徐明倩气得七窍生烟:“我怎么带了你们这群废物!她背后就一个季堪白,那季堪白在坤哥面前算个屁啊!如果事事都要我动手,还要你们干什么!”
跟班们掂量一下「季堪白」和「坤哥」在心里的重量,然后再次向我逼近。
不过有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了。
我拿出手机,让他们看110的通话电话:“你们的坤哥应该不想跟警察打交道吧?”
那些人一看,又怂了。
他们在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但再怎么也大不过警察。
那些所谓的社会青年干架的时候,个个鸡血上头,打得头破血流,但警察一来,他们还不是像老鼠一样一哄而散。
我看不起这种人。
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非要凑在一起惹是生非。
他们以为我是好惹的吗?
“徐明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我应该没有得罪你吧?之前的事过去这么久,我不想再追究了。
这一次要是你识趣离开,我也不会说什么。既然重读了,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再整天拉帮结派,你自己不想学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耽误别人。”
徐明倩鼓着眼睛,脸颊通红的看着我,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你他妈装什么清高呢?学习好就能看不起人了?”
“我没有看不起你,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人看不起。”
她走上来,伸手就要抓我,我的手指按在通话键上,挡在我们之间:“劝你好好想想这么做的后果。”
徐明倩咬牙。
我也暗暗捏了把汗。
准考生和这些跟班与我年龄相仿,要是他们铁了心要收拾我,我是躲不过去的。
我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还有良心。
但是,看到徐明倩勾唇一笑时眼里的那抹决绝,我就知道,有的人,大概是不会有良心的。
就算他们以后会倒霉,她也会在现在把我一起拖下水。
徐明倩一把打掉了我的手机,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按在地上。
“呵呵,该考虑后果的是你吧!”她狠狠的薅着我的头发,扯得我头皮生疼,“苏庭芜,你可真会装纯,明明是个被养父上过的烂货,脏的不能再脏,季堪白怎么会瞎眼看上你?”
我怔住了,手按在地上,慢慢的蜷缩手指,在水泥地面上抓住咯咯的声响。
这些话是谁告诉她的!
这种谣言究竟还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
徐明倩的话一出口,一个准考生直呼劲爆:“倩姐,你是说她已经不是处了?”
徐明倩哈哈大笑:“处?别抬举她了!她那些腌臜事儿,早在雅安和华侨传遍了!”
说着,她扒下我的外套,用力甩到一边,扭头对几个姐妹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接下来的事儿还要我教?”
既然得知我不是「处」,他们就如同给恶行上了保险,可以肆无忌惮的坏了。
我努力护住自己,但在他们的拳打脚踢下,衣服还是一件件的离开我的身体。
徐明倩全程站在一旁录像,时不时把落在地上的衣服踢的更远。
最后,她把手机拿到我跟前,笑嘻嘻的说道:“把她的脸推过来,给咱们的女主角来张特写!”
第225章 激流
这群人来了又走。
我从仓库的地上慢慢爬起来,捞起衣服,费力的穿上,然后走到角落,蹲下,捡起被徐明倩踩坏的手机。
手机电池都掉出来了。
我低头看着碎裂的屏幕,屏幕上映出一张碎得不能再碎的脸。
我握着手机,无力的抱着自己。
好想痛哭一场,但是根本哭不出来。
我不明白。
无冤无仇的,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他们才十几岁。
他们之中那么多人,我根本不认识,真正的恶意来自徐明倩。
若说我和她有多大的仇,那也不见得,初一那时是她先找事,才会有宋学诚和季堪白先后找人揍她们、帮我出气的后续。
我不赞成以暴制暴,但那是她们自找的。
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说的那些理由?
就算那些谣言全是真的,就算我不是处了,跟她徐明倩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男朋友都不当回事,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季堪白对我那么好,周到体贴,连我打个喷嚏都要担忧老半天。
宋学诚当我是朋友,热情友善,一听我受委屈,立马就嚷嚷着要给我报仇。
可是转眼间,在这种破仓库里,一群混子把我扒光了,拍了照片。
他们凭什么这么作践我?
该说的我都说了,该警告的我也警告了。
要是徐明倩以为我怕那些照片只能选择闭嘴,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警局做笔录,还出示了身上在挣扎时留下的伤口。
做笔录的警察和陈警官是认识的,他一边安抚我,一边给陈警官打电话。
不一会儿,陈警官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冲进来,一进门就摸我的脸:“小芜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看到陈警官,我感到很安心。
陈警官对我亦长亦友,又是警察,就像擎天大树一样可靠。
她看了笔录,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越看表情越严肃,最后告诉我:“这事儿很恶劣,但不是简单的把那群人抓起来就行了。”
那群人都是未成年人,仗着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嚣张的很。
但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这种事很难处理吗?”
陈警官点头:“就算抓住,也只是批评教育,顶多再叫他们赔点钱了事。可是对你来说,那些照片一旦传出去,会给你带来很恶劣的影响……”
说着,她面带愧疚的看着我:“小芜,可能要委屈你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跟进的,在这之前,报案的事你不要声张,免得那群人狗急跳墙,扩散照片。”
我很信任陈警官,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既然她让我不要声张,我就回去了。
临走前,她看到了我被摔破的手机,追出来说:“你手机不能用了,我带你去买一部新的吧!”
我摇摇头,说不用,反正也用好几年了。
陈警官没再说什么,送我到门口,让我路上小心一点。
离开警局后,我没有回家,恍恍惚惚的在街上走,最后一抬头,发现自己来到了万华镜练习的音乐室。
我下意识里,是想见到季堪白的。
这时,音乐室里的演奏恰到尾声,高亢的歌声与伴奏乐器同时戛然而止,给人一种激流瀑布突然静止的意犹未尽之感。
接着,音乐室里传来队员们的笑声和说话声。
他们结束练习了。
房门打开,季堪白率先从里面走出来。
他低垂着眼眸,也不知在看路还是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