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掉的财务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带走的是我卖车卖房的救命钱……”
“我不想怨天尤人,但投资是他拉来的……”
“起初资金链只有一个小漏洞,我以为填上就没事了……”
“可是这个洞越来越大,我填不上了……”
“他跟别人合伙……算计我……”
到底有多伤心,多难过,才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展示出自己的无助和脆弱。
我默默的把纸巾递过去,赵总接过去,擦擦脸,把剩下的面吃掉。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止住了眼泪,心情也平复不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苏小姐,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这么丢脸,让你看笑话了。”
我摇摇头:“一点都不丢脸的,您不必在意……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助您。”
他说:“你已经帮助了我。”
我劝他回去睡觉,临走前,他还把饭盒收拾了一下,桌面擦干净。
这小习惯和季堪白一样。
真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
账目其实不难做,只是被弄乱了,如果把它们理好,再做账就会方便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温城在门口叫我:“庭芜,你也太拼命了吧?”
我一抬头才发现天亮了。
他也没睡好,眼下青黑,我们两只熊猫四目相对,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我说:“咱们去吃饭吧,我好饿……赵总和梁律师他们呢?”
温城说:“他们在这儿看着,不然会有人进来偷东西。咱们先去,吃完给他们打包回来。”
“好。”
总部没停电,但停了水,我们俩只能跑到外面的公厕洗漱。
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一些工作问题。
温城叹气:“年哥是个好人,但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你知道吗?卷走他全部身家的那个会计是他发小!这些年,年哥可是待他不薄……”
我咬了一口包子:“他发小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城哼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嫉妒吧,那发小从小就处处被年哥压一头,年哥对他仗义,他也以为是施舍。我姐早就劝过年哥,让他防着点,结果……”
他愤愤的喝了一口豆浆:“要是让我见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非揍死他!”
正说着,温城的手机响了,他刚接通,梁律师就带着哭腔在里面喊:“温城!温城你快回来!赵总要跳楼了!”
温城起身就跑。
我赶紧拿钱结账,也跟着跑出去。
第279章 狼心狗肺
我们赶到天台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总部大楼30层,跳下去绝无生路。
赵总跳下去的地方放着他的鞋子和手机,楼下隐隐约约传来群众惊恐的尖叫。
梁律师扶着栏杆,哭的腰都直不起来:“温城,我没拉住……我怎么劝都没用……”
我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赵总的鞋子,怎么都不相信,昨晚那个捧着面碗哭泣的人就这么没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昨天晚上,他是哭了……
可他并不是要寻死啊……
救护车来了,警车也来了。
警察冲上来,把我推开,很快封锁了现场。
温城护着我回到赵总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颓然坐在地上,我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脸上有两行泪。
“怎么办……”他看着我,惶然的说,“怎么办……”
我抹去他的眼泪,他一把抱住我,脸埋在我的肩膀上,眼泪汹涌而出:“怎么办啊庭芜……我该怎么向姐姐交代……”
我也茫然的跟着流泪,只觉得这一切实在荒唐。
昨晚的事就像一场梦。
生与死的界限这么模糊,却这么清楚,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了。
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男人说:“我不管赵总是死是活,总之大楼已经易主了,你们最好今天就把东西全都搬走!”
我脑袋发懵的看着门外,不知是谁在说话。
温城眼疾手快,抓着我躲进办公室的小衣柜里。
衣柜是用来挂衣服的,地方不大,我和温城刚好能躲进去。
但是我们为什么要躲?
我刚要出声,温城就捂住我的嘴,示意我不要出声。
「咔哒」一声,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透过衣柜的缝隙,我看到一个西装革履、梳着背头的男人走进来。
西装男直接坐在赵总的办公椅上,像个主人一样品评:“不错,这个位置,就是舒服。”
安恒留守的员工也跟着冲进来。
其中一人职位稍高,悲愤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西装男:“曹副总,你忘了赵总是怎么栽培你的吗?他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的要坐这个位置……
你和徐总监陷害他,逼死他,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要当司零的一条狗!”
听到这个名字,我在黑暗中蓦地睁大眼睛。
司零?
……我没听错吧?
曹副总翘着二郎腿,对那人说道:“张经理,正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在安恒我只能做个副总,但在云巅,我就是名副其实的总经理!现在看你义正辞严的指责我,如果换成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也不见得比我强。”
张经理眼圈发红,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工作证摔在地上:“我就是没了工作出去讨饭,也不会变得像你们一样狼心狗肺!”
说完,他转身就走。
但是,后面几个员工就没那么干脆了,他们站在一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曹副总,欲说还休。
曹副总温和了语气:“你们都是安恒的老员工,我不会难为你们,以后就没有安恒了,这里是云巅新的分公司,你们要是还想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几人犹豫着,挣扎着,最后都点了头。
曹副总把几人打发走,让他们去找人清理大楼。
当房门关上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捂着额头。
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开始自言自语。
“年哥……”
“我要养家糊口。”
“我得出人头地。”
“我没有退路。”
“对不住了,对不住……”
背后温城的呼吸深而沉重,他两手抓着我的肩膀,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第280章 可不可以,抱抱我
曹副总离开办公室后,我和温城也从衣柜里出来了。
他拉着我,掩人耳目的从消防通道下楼,从后门离开了安恒总部。
整个过程,他死死抓着我的手,抓得很疼。
直到远离了安恒,他才后知后觉的松开我,苦笑一声:“你知道吗,庭芜,我姐姐和年哥说明年就结婚的。”
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闭了眼睛,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我知道你认识司零,也知道他把你留在事务所是什么意思……只有姐姐能帮年哥,司零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
年哥出事,最着急的就是姐姐,可她连面都不能露,只能让我们打着出差的幌子,过来帮他……”
原来是这样。
温幸不是不想帮,她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帮。
赵总出事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湛零盯上了。
我以为湛零那天亲自露面让温幸给我转正,只是为了方便控制我。
没想到,其中还有威胁和震慑的意味。
温城擦了眼泪,拿着我的手腕轻轻的揉:“抓疼你了吧……其实这事跟你没关系……把你也卷进来了,对不起……”
我恍恍惚惚的摇头:“不用向我道歉,你比我更难受……这件事要告诉温总经理吗?”
温城说:“怎么可能瞒得住?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稳定情绪,然后给温幸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温幸很平静,低低的交代了一些事情,两人就结束了通话。
温城抹去脸上的残泪,对我勉为其难的一笑:“我要多留两天,在这里处理年哥的后事,你可以先回白城了。”
“我也想为赵总做点什么,请让我留下来帮忙吧。”
温城看了我一会儿,眼神意味深长,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松了口:“好,那就留下来吧,可不能叫苦叫累啊。”
“不会的。”
相比于一条生命,苦和累又算得了什么。
赵总死后,偌大的安恒失去了最后的顶梁柱,当天就开始进行破产清算,大楼很快就被搬空了。
梁律师在警察局做完目击笔录,跟我们一起来到赵总的家,收拾遗物。
赵总的豪车洋房已经卖掉,他在半个月前搬进了一间小公寓,玄关的鞋子整整齐齐,家里也干干净净,冰箱里还放着瓜果蔬菜,好像主人随时会回来一样。
温城把赵总的东西用一只大行李箱装起来,准备带回白城交给姐姐。
至于那些瓜果蔬菜,丢了可惜,我用它们做了一顿饭,温城和梁律师一边吃,一边擦眼泪。
梁律师是温家姐弟的朋友,是温幸信得过的人,所以才会被派来。
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只是为了看一场由湛零策划的死亡吗?
……
饭后,温城和殡仪馆约了时间,然后对我说:“今晚我和聪子住在这儿,陪陪年哥,你去住酒店吧,放心好了,公费报销的。”
他嘴上开着玩笑,脸上却连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
我不怕住在这里,但跟两个大男人住在一块儿总是不方便的,我就带着自己的行李,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
回房以后,我有些喘不过气,总感觉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
这时,电话响起来,是季堪白的。
他说:“庭芜,什么时候回家?我想你了。”
那清澈的嗓音带着暖意,一点一点融化了我胸口的窒息。
这一整天,我都在茫然中度过,直到这时候,才回到了人间。
我握着手机,不想让他担心,可是一开口就哽咽不止:“季堪白,我也想你……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第281章 送别
季堪白温声安慰我,直到我挂了电话。
小旅馆的床很不舒服,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白天发生的事。
赵总不像是要寻短见的人。
他明明说过,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
他和温总经理打算明年结婚。
他还说要报答温总经理的恩情。
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湛零的脸。
安恒的老职员说,曹副总和卷款潜逃的徐经理是司零的走狗。
在这桩人命官司里,湛零到底在其中推波助澜,还是策划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不愿意把湛零想的那么坏。
可事实由不得我逃避。
久别重逢,他和过去差别太大。
我已经……不大认识这个人了。
不知躺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
我拿起来一看,惊讶的接通:“你怎么还没睡呢?”
季堪白说:“你在哪个房间?”
“什么?”
“我在裕兴旅馆楼下。”
“啊?”
这不就是我住的旅馆吗?
我跳下床,着急忙慌的奔出门。
季堪白果然站在旅馆门口,艳俗的红色霓虹灯映出他修长的身形。
看到我出来,他放下手机,张开双臂,对我微笑:“不是想抱抱吗?怎么不过来?”
我跑出去,一头扑进他怀里。
季堪白搂着我,熟悉温暖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我,让我感觉无比安心。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没有给你发位置啊。”
季堪白说:“找了信息学院的学长帮忙。”
说着,他打了个呵欠,说:“庭芜,我困了。”
“谁叫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里来?笨蛋笨蛋,你明天不上学啦?”
“请病假就好了……”他枕在我肩膀上,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唉……
我扶着他:“先回房吧。”
“嗯。”
他乖乖的跟着我进来。
我们手拉手的回房间,路过前台,值班的老板娘对我们投来暧昧的目光,还问他要不要买安全套。
季堪白还真折过去打算买,我羞红了脸,连拖带拽的把他弄回房间,往床上一推:“买什么买!你不是困了吗?快睡觉!一会儿天都亮了。”
季堪白笑了笑,进浴室冲了个简单的澡,出来往床上一躺:“床好硬啊……庭芜你过来。”
我脱了鞋子爬上床,一下子被他扯过去抱了个满怀。
季堪白亲了亲我的额头,闭上眼睛:“晚安。”
他眼睛一闭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