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九晚五——一叶葵
时间:2021-12-30 17:17:14

  我不要在这里上学了,我不想再天天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了。
  我受够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了,反正在哪里都要挨打,还不如干脆回家,让湛易寒打死我算了!
  丽丽姐用力搂着我,她的声音也哽咽起来:“你是起痱子了,热出来的,不是大病……不会死的……别哭了小五,待会儿霞姐回来又要打你了……”
  我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我不叫小五,我叫苏庭芜……我要回家……丽丽姐你送我回家……我有钱……”
  丽丽姐一把勒住我的脖子:“嘘!”
  她力气很大,差点把我勒的背过气。
  她稍微松开手,叫我不要哭,我抽噎着,她洗洗毛巾,给我擦了把脸,压低声音说道:“你有钱的事情,千万不要让霞姐知道!不……这事儿除了我,谁也别说!”
 
 
第29章 帮扶
  看到丽丽姐的表情那么郑重严肃,我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丽丽姐缓和了神色,把毛巾洗一洗,继续给我擦脸擦身。
  看着盆里的一大堆衣服,她叹了口气说:“你也真是不容易,走,去我房里吧,我给你擦点痱子粉。我房里有风扇,你在床上趴会儿,吹吹风扇散散热,就不会那么痒了。”
  “我真的不会死吗?”
  丽丽姐好笑的揉揉我的脸:“嗯,不会,你会长命百岁。”
  一听说不会死,我先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就泄掉了,而且越想越害怕。
  “我……我还是不去了,我要洗衣服,不洗的话,霞姨……”
  丽丽姐拉着我往她房里走:“没事,我帮你洗。”
  “可是,你们晚上还要上班……”
  丽丽姐的手僵硬了一瞬,要不是她牵着我,我也感觉不出来。
  她笑了笑,说:“小芜真善良,不过我洗衣服很快,不耽误的。”
  “嗯……”
  我被丽丽姐领进房间。
  她的房间有股污浊的烟油味儿,正对门的墙上开着一扇小小的天窗,玻璃很暗也很脏,就算白天也得开灯。
  她的灯是粉色的,一打开,房间也变成了粉色。
  这个房间比我的杂货间大了一倍,靠墙摆着一张铺了格子布的床,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插满烟头。
  由于灯光的缘故,这里的东西看上去都是朦朦胧胧的。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罐痱子粉,用粉扑蘸了蘸,让我把衣服卷起来,准备扑到我背上。
  我缩了缩脖子问:“丽丽姐,这个疼不疼?”
  丽丽姐微笑着说:“这个不疼,不信你试试。”
  然后她在我背上轻轻的扑了一下。
  果然不疼。
  我松了口气。
  她给我扑了一后背的痱子粉,边扑边叹气:“怎么热成这样也不说呢?”
  我实话实说:“我不敢。”
  霞姨总说我娇气,我怕说了又要挨打。
  丽丽姐看到了我身上被打的痕迹,皱着眉说:“小芜,你……唉,你怎么会来这儿呢?”
  她不问还好,一问,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往下掉。
  我把楚月华让我来这儿上学的事告诉了丽丽姐,至于湛易寒和湛露的事没敢说。
  丽丽姐听了,看我的眼神跟看傻子差不多:“霞姐让你去上学?”
  本来我还相信霞姨会让我上学的,但丽丽姐这么一说,我心里开始打鼓:“她不让我上吗?”
  丽丽姐为难的说:“这个吧,既然你妈和霞姐是朋友,她不至于不让你上……不过,还是问清楚的好,附近的中学好像已经开始报名了。”
  我一听,着急了。
  并不是我有多喜欢上学,在原来的学校,我的成绩一般,不算出挑。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家里没钱让我继续读原来的学校。
  如果不能上学,我在这儿只是为了换个地方挨骂挨打吗?
  这时,霞姨买菜回来了。
  在丽丽姐的鼓励下,我鼓足勇气,走到临着厕所的小厨房。
  霞姨放下塑料袋,扭头看见我,冷笑一声:“不闹了?”
  “霞姨,我……”我握紧拳头,“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学?”
  霞姨给自己洗了根黄瓜,咔嚓咬了一口,边嚼边说:“你着什么急?我早就给你报过名了,一开学自然会让你去的。”
 
 
第30章 照片
  听了霞姨的话,我有点失望。
  如果我在这儿上学,暂时就回不了家了。
  但我也认命了。
  因为本来就是这么安排的啊。
  霞姨啃着黄瓜往外走,丽丽姐叫住她,说让我在她房里吹吹风扇,衣服她来洗。
  霞姨头也不回的说道:“想当好人?随便你。”
  于是,我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背上的痱子被风扇吹着,凉凉的感觉好多了。
  丽丽姐洗完衣服回来,跟我一起躺在床上说话,说的都是家长里短。
  她知道了我是后妈当家,有一个非亲的哥哥。
  我知道了她来自邻省的农村,家有二老,还有一对正上着学的弟弟妹妹。她赚钱大部分都寄到家里,还说她妹妹玲子学习很好。
  “你跟玲子长的也像,每次看到你,都跟看见玲子一样。”
  丽丽姐让我看她从家里拿来的全家福,站在最边边那个细瘦的女孩儿就是她妹妹。
  我觉得,我跟她妹妹,除了年纪,长的一点都不像啊……
  丽丽姐看我的眼神宠溺又温柔,我不好意思的扭过头。
  然后她就咯吱我。
  我耐不住痒,被她咯吱的哈哈直笑。
  丽丽姐追着咯吱我,自己也笑了。
  自打这次打闹后,我们的关系亲近很多。
  丽丽姐是发廊最吃香的女孩,找她理发按摩的客人每天都络绎不绝。
  其他姐姐不是天天都有客人,她们看到丽丽姐的生意好,就在明里暗里说话损她,说她有本事,说她骚,说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难怪腿都合不拢。
  她们骂人的话,我虽然听不明白,但也知道配上那种鄙夷的表情说出来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丽丽姐从来不把她们的话不当回事,还让我别听她们的,以后好好上学。
  我不喜欢这些姐姐,她们因为我和丽丽姐走的近,对我也是爱搭不理的,只在需要打扫房间、擦鞋子、洗衣服的时候,才会「小五小五」的叫我。
  在丽丽姐的照料下,我背上的痱子没几天就消下去了。
  丽丽姐说,痱子都是热出来的,然后她托一个大肚子的常客捎来了一个二手折叠床,还有一台有三片扇叶的粉红色电风扇。
  她把这些东西亲自搬到我的杂货间。
  我很高兴,折叠床也是床,终于不用打地铺了!
  电风扇看起来跟新的一样,还是粉红色的。
  丽丽姐插上开关,风呼的吹起来,我蹲在风扇前吹了一阵,才想起来要感谢人家。
  丽丽姐站在门口,面带微笑的看着我乐。
  我站起来,说:“丽丽姐,谢谢你给我买东西。”
  她笑着说:“不用客气,我当你是妹妹啊,等会儿我把痱子粉也拿上来,你睡前要记得扑。”
  “嗯!”
  我打开行李箱,准备把打地铺用的冬装装进去。
  她也走过来,帮忙拍打衣服,把它们塞进行李箱。
  她拿着我的一件羽绒服,一边叠,一边打趣的说:“你的衣服摸起来质量真好,又轻又保暖,难怪会让你热出痱子。”
  我说:“是妈妈给我买的。”
  “哦,就是那个后妈,她还给你买这么好的衣服?”
  “爸爸活着的时候,她对我……还是很好的……”
  丽丽姐叹了口气:“你呀……对了,你有家里人的照片吗?我挺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的。”
  我说:“我没带啊。”
  她有点遗憾的说:“是吗……”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可能手机上有,我找找。”
 
 
第31章 合照
  丽丽姐很惊讶的说:“你还有手机?”
  随即她压低了声音:“这可不能被霞姐发现,她会给你拿走的!”
  我说:“她刚才出门买菜去了,回来得二十分钟。”
  丽丽姐这才点头:“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唉,我不想清楚也没办法,厕所门外正对着挂钟,每次霞姨出门回来,基本都是那个时间。
  我把背包抱过来,从夹层里拿出了手机。
  手机把存折也带出来了,我顺手把存折塞回去,打开手机。
  这是几年前的最新款翻盖手机,在那个没有智能机的年代,不算过时。
  我不会摆弄手机,只会打那个电话。
  丽丽姐看我不会玩,说:“还是我来找吧。”
  我就把手机交给她。
  她熟练的打开相册,我们两个凑在小屏幕上,看着放大的照片。
  湛零的手机相册里,只有一张合照。
  爸爸刚给他买手机的时候,要试试手机像素,让我们两个站在柜台前,给我们拍了一张合照。
  他手机里,就只有这一张合照。
  那时候,我跟他还不熟,两人隔的很宽,他冷冷淡淡的站着,眼神空洞,而我在爸爸的吩咐下,露出僵硬的假笑。
  事后我就把这茬给忘了,没想到,湛零一直留着这张照片……
  他刚来我家那阵,只比我高一点点。
  我们分开的时候,他已经高出我一大截了。
  最后一晚依依惜别的场景又出现在脑海里,越想心越疼。
  霞姨是最讨厌有人哭的,我没少因为哭挨她的揍。
  就算眼眶红了,经验教训也让我憋住眼泪,不然等会儿霞姨回来看见,又要骂我晦气了。
  丽丽姐看着照片,由衷的赞叹:“这男生就是你后妈带来的哥哥?他长的好清秀啊。”
  我自豪的点头:“嗯,他学习也很好呢。”
  湛零确实很好看,初中部和小学部共用体育场,我们班和湛零的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总有很多女生围着看他打球,喊他的名字。
  丽丽姐看完照片,很认真的叮嘱我:“一定要把手机和钱放好了,知不知道?这年头什么都靠不住,只有钱最可靠。”
  我听话的点头,把手机和存折放回夹层,拉上拉链,又把背包往行李箱后面一放,征询的看着丽丽姐:“这样就行了吧?”
  丽丽姐说:“行。在楼上呆了这么久,咱们也该下去了。”
  “嗯。”
  我们两个有说有笑的下楼,正好撞上提着东西回来的霞姨。
  丽丽姐立刻收了笑容,但霞姨还是看见了,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张嘴就骂:“现在笑得开心,一到晚上就甩个脸,跟死了妈一样,你在砸我的场子吗?丽丽,你要是不想干了趁早说,我这儿还没到少你一个小姐就干不下去的地步!”
  丽丽姐被霞姨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死死的咬着嘴唇,牵着我的手也抓得死紧,身形单薄的几乎站不住。
  我忍痛回握着她的手,因为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霞姨看着她,没好气的说:“没事儿干就回屋去!看见你这张死人脸就来气。”
  丽丽姐的的手紧了又紧,突然问道:“霞姐……这个月的钱可以提前给我么?家里来信儿,我妹妹病了,我要用钱。”
 
 
第32章 包夜
  霞姨瞟了丽丽姐一眼。
  我还以为霞姨会拒绝,但出乎意料的,她松了口:“可以,要多少?”
  丽丽姐看了我一眼。
  霞姨眼角一斜,话锋一转,对着我开了火:“还站着干什么!干活儿去!我养你可不是让你吃白饭当千金大小姐的!”
  她一吼,我就吓得躲进厕所,赶紧放水准备洗衣服。
  哗哗的水声盖住了外面的对话,我也不知道她们后来商量的如何。
  这天,我没再见到丽丽姐,到了晚饭时间,听别的姐姐说,有个老板包夜,提前带丽丽姐出去了。
  我坐在角落里,喝面糊煮的稀粥,心想这个老板的名字真奇怪,居然叫包夜。
  “那老板早就看上丽丽了,但人家老板玩的花,丽丽一直不答应,今儿不知怎么,霞姐一说,她就同意了。”
  “好像是缺钱,听说她妹妹病了。”
  “都十好几岁了,怎么可能三天两头的生病?我看就是她家里借口问她要钱呢!”
  “小冰她爸不也这个熊样吗?以为自己闺女在厂里打工,买酒叫女儿拿钱,儿子娶老婆也叫女儿拿钱,他⚹的那老王八根本不知道他女儿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着说着,原本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姐姐们都沉默下来,小厨房只剩下了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
  看气氛变成这样,我捧着碗,心里莫名的不安。
  第二天,我见到了丽丽姐,一见面就吓了一跳。
  她正扶着墙去上厕所,我迎面碰见她,只是一天没见,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姐姐们白天基本不化妆,看起来会比晚上憔悴好几岁,但丽丽姐何止憔悴几岁,说她老了十岁都不夸张!
  丽丽姐好像遭受过一场毒打,她本来就瘦,这回连眼窝都陷进去了,原本有神的眼睛失去光泽,在散乱的头发后变成一滩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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