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顾唯一愣了几秒,瞥开视线,寻找阿姨的身影。
“她在里屋。”季让声音冷淡。
顾唯一没说谢谢,直接往里屋走。
季让也没生气,只是表情比刚刚淡了些。
小孩坐在地上仰着头说:“季叔叔你能不能认真点?”
“怎么认真?”季让逗他。
小孩哇地一声突然哭了,声音很大。
季让掐着他的脸蛋, 没怎么用力:“多大了还哭。”
小男孩呜咽了几声,一抽一抽地:“我想爸爸了。”
季让神色变得凝重,他收回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下周带你去。”
顾唯一出来的时候跟阿姨沟通了一下,拿了几个样式回学校给组长看。
刚从里屋出来,季让正掀开门帘往外走。
阿姨说:“这就走了?”
季让淡嗯一声。
“送送小顾老师。”阿姨推了一下顾唯一。
季让看了她一眼,没摇头也没点头,就那么看着她,想是等她开口。
顾唯一没跟他对视,“不用,前面就是公交站。”
他们两个似乎在较量谁比谁更冷。
阿姨左右打量他俩,也没说什么。
从租赁店出来,顾唯一看着走在前面的季让没忍住,她跟着他走了一会儿。
季让突然停下来,他也没转身。
顾唯一站在他的后面,袖中藏着的手用力蜷住,突然喊道:“季让!”
他这才慢慢转过来,双手插兜,他穿了件卫衣,外面套着挺薄的牛仔外套,转过身的时候挺散漫的。
看着挺欠揍的。
顾唯一深深呼出一口气:“你不理我是在为我不探求你的人生生气嘛?”
她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顾唯一吸了吸鼻子,正是胡同口,冷风一直往里灌,冻得她鼻头红红的,脸都有些僵了。
季让低头看着她,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垂下,掩盖住眼角的那一颗泪痣。
正是风口处,季让挪动几步,挡住胡同口吹来的冷风。
他声音沉闷:“我说过我很难缠的。”
“所以因为这个?”顾唯一看着他。
她的眼睛圆圆的,清澈明亮。
“嗯。”季让别过头,不敢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
听到这里,顾唯一松了一口气。
“季让,我想探求你的人生。所以,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顾唯一伸出手,“顾唯一,南一的高中老师。”
季让盯着她伸出的手看了一会,才轻轻握住:“季让。”
她的手很凉,于是他抓得紧了些,大手裹住她的小手。
顾唯一歪头笑了:“你还没介绍你的职业呢。”
季让神色不自在的松开手:“酒吧老板。”
*
临近元旦排练越来越紧张,顾唯一和丁老师的故事内容有些多,需要单独排练几遍。
从大礼堂出来回教师公寓的路有点远,顾唯一又不是爱主动说话的性子,一路上都有些沉默。
“前几天遇到你哥了。”丁老师先找了一个话题。
“我哥?”
“嗯,我跟你哥是同学,我们以前都是六中的。”丁老师说完笑了笑,“你哥在六中可是有名的人物呢。”
聊起别人,这样的话题不算尴尬。
“他有多出名?”
高中的张岩好像长得还可以,顾唯一想。
“你知道f4嘛。”丁老师找不到形容词。
这个词一下子给顾唯一代入到童年的时刻,f4好中二的形容。
“那时候你哥,季让,季让你认识吧,前些日子给学校捐钱的那个。”
“认识。”顾唯一神色变了变,眼眸里满是疑惑,她哥认识季让?
他们第一次见面看着不像认识的。
“反正,当时你哥,季让,孙乾还有孙乾他弟孙超,他们四个在六中挺出名的。”丁老师笑着回忆自己高中。
“后两个你不认识,那时候你哥可是风光无限啊。”丁老师说完。
顾唯一低着头陷入沉思,张岩没跟她说过,而她脑海里有零散的碎片,好像听到了些什么,但记不起来了。
“怎么风光无限?”顾唯一问。
丁老师笑着说:“你哥打篮球特别好,季让成年后玩赛车,赢过好几场比赛,他家里有钱,后来孙乾的弟弟孙超也跟着他一起玩车,后面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挺风光的。不过我这样平凡的人,也只能听听他们的事迹了。”
夜幕笼罩下,顾唯一突然停下来,脑海里又涌入属于她的那份记忆。
“顾唯一是我的妹妹,所以我是以同学的身份拜托你,离她远点”
是她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
“顾老师?”
“嗯?”
“你没事吧?”
顾唯一抬了抬眼镜,摇摇头,她只是有些疑惑,她哥看着并不像和季让认识的。
*
十二月底,南城的冬天即将下一场初雪,与空无一人的南街相比,时忘酒吧热闹非凡。
觥筹交错间,彩色的灯光一下又一下的变换着,即将凌晨十二点,季让从楼上下来,他的神色比往常柔和一些,没那么颓废,眉眼间带着隐隐的笑意。
“哥这边。”林嘉伟打着电话冲他招手。
季让看过来,穿过层层人群,他的视线落在一个女生身上。
烈焰红唇,化着浓妆,烫着大波浪,正跟别人一起喝酒。
季让饶了一下道,没径直走到林嘉伟那里,反而绕过女生面前,走了过去。
那个女生明显一愣,回头去看。
旁边的人察觉她的失神问:“徐然,看什么呢?”
徐然愣愣地一指:“那个人你认识吗?”
“你不认识?”旁边的人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他是这家老板季让。”
季让,顾唯一的男朋友。
徐然又看向那边,季让坐过去后,很快有人围了过去,女生们凑近,跟他有说有笑的,可季让没笑,神色不耐的换了位置。
徐然冷冷地笑了,她还以为顾唯一过得有多好,男朋友对她很好呢,原来挺渣的。
但不得不说季让身上那股劲特有味道,颓废感带着一丝冷漠,一双深情眼淡漠地对谁都提不起兴趣。
徐然观察了一阵,发现季让起身出去了,她也站起来。
旁边的人拉住她:“你去哪?”
“出去透口气。”徐然眯着眸子。
一出时忘酒吧的门,在对面的街道她看到季让。
季让侧身打着电话,手上的打火机一下没一下的转着。
徐然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挤了挤熬人的事业线,走过街头,到对面。
她指尖夹着烟,“朋友借个火。”
季让看向她,盯着她,视线没移开。
徐然觉得自己比顾唯一好看多了。
“你是小一的男朋友,好巧哦。”徐然眸子惊讶,表演的十分自然。
季让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打火机递过来,放在她的手心。
徐然半眯着眸子,点着烟:“小一跟你一起的?”
“她没来。”
徐然想,女朋友跟着来酒吧,还玩什么。
“前几天刚见过小一。”
季让没说话。
徐然抽了一口,递过来问:“抽吗?”
季让看着那支香烟,烟嘴沾着口红,怪恶心的。
“戒了。”
徐然收回手不在意,又抽了两口。
“你跟小一关系相处的怎么样?”徐然问。
“还行。”
“小一这人太乖了,可能没什么劲。”
“乖不好吗?”季让抬眸,他不经意地一扫。
徐然看愣了,怎么说呢,如果拿周霖跟他比,周霖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乖挺好的。”徐然顺着他的话说,试探性地问,“加个微信?”
“嗯。”季让声音挺冷的。
徐然有些震惊,没想到季让会加她。
在徐然翻找手机的时候,季让突然问:“你是天街镇的?”
这么一问,徐然脸上有些不自然,很快掩饰过去,“是的,不过高中的时候就搬到市中心了。”
哦,季让极淡地哦了一声。
“我没带手机,输微信号行嘛。”
“行。”
“xr136888396xx”
季让淡定地输着手机号,徐然垫脚想看,但他很高,侧着身子,看不到。
“加上了。”季让说完,将手机揣进兜里。
徐然笑着:“那我回去看。”
她好像完全忘记站在她面前的是她口口声声求原谅的那个人的“男朋友”。
她笑颜如花,却虚伪至极。
等徐然走后,季让低着头点了一根烟,手机微信提示音。
他拿下来看。
顾唯一:【?】
季让:【徐然的微信号,我说过帮你找到偷日记的人。】
顾唯一:【你是不是牺牲色相了。】
看到这条信息,季让齁间溢出一声轻笑。
季让:【有补偿?】
顾唯一:【没有。】
季让看完单手插兜,一只手垂在身侧,夹着烟。
路上的行人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今晚有初雪。”
“好久没下雪了。”
季让吸了一口烟,抬头看向天空,黑色的夜幕下,雪白的飘雪簌簌落下,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好像又活过来了。
*
“顾老师,下雪了。”
顾唯一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天空,雪花飘落,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孙超车祸去世后,我听说你哥出国了,季让也出国了,孙乾退学了,物是人非啊。”
丁老师也不知道顾唯一听没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顾唯一脑海里形成了那四个性格各异的少年。
或许他们在高考后分道扬镳。
或许,高中的季让不是那样的颓废。
每次见到季让她总觉得他身上有淡淡的忧伤,以至于他很颓废,散漫。
跟丁老师告别,顾唯一回到公寓,她的公寓在四楼,不算高,但也能看到校园的全景,雪花一直在飘,打在窗户上,又被弹落,雪花在变大,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鹅毛大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思念季让。
于是拿起手机,直接打电话过去。
手机里的通话提示音嘟嘟的几声,每一声都敲打着她的心脏,她手指微微攥紧衣服,有些紧张。
“喂?”
听到季让的声音,她心跳忽然平静下来。
“季老板。”顾唯一故意地这样叫他。
季让轻笑了一声,“顾老师是想补偿一下我吗?”
那边除了他的声音,还有水流的声音。
“你在干嘛?”顾唯一故意岔开话题。
“洗澡。”
洗澡??
顾唯一一下子脸红了起来,急了:“你洗澡干嘛接电话。”
季让挑了挑眉,靠着墙壁十分懒散:“洗澡为什么不能接电话。”
“我不跟你说了。”顾唯一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打电话因为什么事?”季让说完关掉花洒。
她抬头看向窗外,雪已经下了很多,校园被染白了些。
差点把正事忘了。
“下雪了。”
“嗯。”
“明天周日,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
第31章 看电影
周日下过一场大雪, 校园一片白雪皑皑,时不时的有风吹过房顶,吹落一些雪花。
公寓楼下是一处车棚, 外面停着的自行车被雪淹没。
喜欢一个人很多时候看到一件东西都会想起他,顾唯一是这样的, 在看到自行车她就想起跟季让刚见面时, 他那个霸道痞痞的性子。
这个早上是顾唯一觉得时间过得最慢的一个早上。
约季让看电影后,她就在南街的中心影城买了两张票。
在挑电影的时候有些犯难, 最后选择了一部青春片,这个时段的好的电影还没上映, 都在等元旦那天。
今天顾唯一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 一件牛仔裤, 外套她穿了一件大衣。
她很瘦,虽然脸上有点婴儿肥,但脑袋小小的, 穿上大衣后整个人看上去小小的。
顾唯一的身高算是女生里面的标准身高, 虽然站在季让身边还是矮了一头。
在她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碰见张岩。
张岩刚从屋里出来, 惨白着一张脸, 他低声咳嗽几声, 嗓子哑了。
“你出门?”
顾唯一想起丁老师说的话, 她总觉得她哥跟季让有过节, 于是没说话只是点头。
“我这样你还出门?”
“你怎么样?”顾唯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挺无辜的。
“我重感冒,你不照顾我?”
“又不是小孩子,橱里面有药,你自己找,我快迟到了。”
张岩看着她:“以前你重感冒都是我陪你打点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