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她进去后就点一杯当天的招牌鸡尾酒,坐在河边当时傅玄西坐的那个位置,安安静静地待一个晚上。
今天恰好又走到了这里,白芷正要进去,忽地发现那个位置上坐了个人。
宽松的柔软白色衬衫,慵懒的坐姿,单手撑着额头,并没看向酒吧里的舞台,而是眺望着远方。
恍惚间,跟他二十岁的时候重叠起来。
白芷立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
片刻后,手机响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研究院的老师。
这边酒吧吵嚷,白芷调头往回走,找了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
“何老师。”
“阿芷,是这样,之前不是有提过南城郊区有一处私家园林吗,现在园林的主人邀请我们去参观。”
白芷有点惊喜,之前听说这园林主人都是不给开放参观的,“真的吗,什么时候?”
“就明天早上九点集合,恰好现在国庆,园林主人刚好回南城,过了这个时间就没这个机会了,你要去吗?我这里统计下人数。”
白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要!谢谢何老师。”
挂断电话后,白芷再转身去看。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边围了几个搭讪的女人。
她们穿着漂亮的短裙,头发的微卷弧度都恰到好处,上身前倾,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从白芷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么低的领子,一定露出了诱人的沟壑。
然而他却只是打开手机给她们看了一眼。
不知道看了什么,那几个女人不甘心地离开。
白芷立在原地看了会儿,见他似乎有起身的迹象,便提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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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玄西出了酒吧,慢悠悠地往春塘古镇外走。
郑星野打电话过来问他:“我他妈就给你当工具人是吧?”
“什么话。”
“你人不在,我他妈替你当护花使者,现在你忙完了,回去享受成果,老子啥也没有。”
傅玄西勾唇笑了下:“谢了。”
“滚,我明天就杀过来抢你丫的。”
“嗯”傅玄西拖长了调子,“你没机会。”
“为什么?”
“她只属于我。”
“操黑心商人。”
后面郑星野还在骂什么,傅玄西已经懒得听,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这兄弟永远都是看着不着调不靠谱,但是遇到事的时候,比沈思言和秦泽沅那俩人都还要靠谱些。
这大半年,他忙不过来的时候,是郑星野替他跑遍所有没有硝烟的战场,喝完一瓶又一瓶的酒,熬过一个又一个黑夜。
只是那张嘴,好像永远也不想吃亏。
傅玄西抿了下唇,抬头看了眼月色。
大概也能明白,郑星野他,有点混淆了心动的概念。
对一个人的喜欢,只应该是因为她是这个人,而不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有他喜欢的影子。
想到这里,傅玄西不由想起裴修年,以及那个日本见到的女人樱田惠子。
这大半年忙得焦头烂额,他实在没空分心去管这件事。
傅玄西拉开车门坐上去,启动引擎,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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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在日本的樱田惠子正在整理家务。
她翻到最里面最底下的一个箱子,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里面找了找,找到一个旧皮夹。
女款的,黑色两折皮夹。
放卡的夹层里,藏了一张旧照片。
小小的一张,甚至都没过塑封,有些受潮,边缘化开了一些,好在中间那张小脸还是清晰的。
照片上,是个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依稀能够分辨出,是个女婴。
樱田惠子伸出右手轻轻地在照片上抚摸,眼神陷入了回忆。
半晌,身后的房门响动,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想她了?”男人坐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都环进怀里,“要回去看看吗?”
樱田惠子眼里泪光很快地闪烁了下,转瞬即逝,摇摇头:“不用了,就当她没有妈妈,我也不是什么值得的人。”
“这不怪你,只怪那个畜生。”男人将她转了个方向拥进怀里温柔安抚,“过去了,别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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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早早起床做好了早饭,将中午要用到的食材也全都准备好。
临走前和阿婆交代,让她直接在炉子上生火炖汤就好。
到了研究院白芷才知道,今天总共只有五个人要去。
昨天这消息实在突然,有好些同事已经出门旅游,赶不回来,只有他们几个人有时间。
开的是何老师的车,恰好五座的SUV,院里一个师兄当的司机。
是何老师带的队,除了白芷,另外两男一女都比她先进研究院,她喊师兄师姐。
那私家园林在很远的郊区,从市区出发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一路上无聊,大家就开始闲聊。
白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时笑着附和两句。
不知怎么,话题忽然转到她身上:“阿芷,有没有喜欢的人?”
“啊?”白芷愣了下,“暂时没有考虑谈恋爱。”
“你这么漂亮,大学那会儿肯定不少男生追吧,没有喜欢的?”
“我”
何老师见白芷被问得都不好意思,忙出来打圆场:“差不多够了啊,你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还管起妹妹的感情生活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吗?”
车内一阵打哈哈的笑声,话题瞬间被叉走。
白芷转头看向车窗外,车流已经渐渐稀少,快要出主城区了。
车速忽然慢了下来,白芷抬头一看,原来前面是红绿灯。
终于停下的时候,右边忽然一辆车猛地跟上来,在旁边稍前面一点的位置也一起停下。
“卧槽,这不是最新款的那啥吗?”有个师兄指着右边停下的那辆车说。
白芷也跟着看过去,就见那辆车的驾驶座车窗降落,一只修长指节分明的手夹着支烟伸出来,随意地搭在窗舷上。
那支烟看样子是刚点的,才抽了一口,还剩下很长一截烟身。
师姐在前面感叹:“这手真好看。”
白芷兀地想起傅玄西的手,觉得莫名熟悉。
仔细看去,那只手夹着烟,食指轻轻翘起,抵着烟往下点了点,抖掉烟灰,接着便很有节奏地在车身上一下一下地叩着。
白芷心里一惊。
这熟悉的抖烟灰和等车姿态,不就是傅玄西?
她正要看看那辆车的后视镜,看能不能看到什么,绿灯忽然亮起,那只手收了回去,车身迅猛地离开她的视线。
恍惚间看见那串车牌号,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
应该是巧合吧。
白芷没敢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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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园林叫“归苑”,到达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归苑占地面积极大,围墙一眼望过去看不见尽头。
车还没开到地方,远远就看见一道大门,有人守着。
他们的车开过去,停下,门卫过来交涉了一番,开了抬杆放他们进去。
一进大门有好几条路,根据指示牌到了停车场停好车后,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白芷跟在后面下了车过去,准备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一起参观。
另一端走过来个穿工作服的女人,忽地叫住她:“这位小姐,我们园林主人邀请你过去一趟。”
一时间,几个同事都好奇地看过来。
倒是带队的何老师笑着摆摆手:“去吧阿芷。”
白芷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定,但听何老师这么说,就也打消了一些内心忐忑,点点头:“麻烦带下路。”
他们在山脚,白芷一路走一路不动声色地参观,见到不少稀奇植物,都被养得很好。
毕竟是一个人单独过去,尽管有老师的授意,为了安全起见,白芷还是默默记下了路线。
没走太久,就见到一栋中式古建筑,路面也从水泥路换成了青板路和鹅卵石小径。
环境似乎比刚刚更清幽了,置身其中还能闻到一些花香。
白芷跟在工作人员身后,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停在一扇双开木门外。
工作人员示意她自己进去:“白小姐,我们先生在里面等您。”
她说完便自己先行离开,只留下白芷一个人站在门外。
白芷眉心微蹙,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有点打退堂鼓。
受年初那会儿裴修年的影响,她这会儿很怕一打开门,里面出现裴修年那张脸。
她站在门外安静地听了下,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怀疑里面是否有人。
白芷本想一走了之,但最后想了想,还是伸手轻轻叩了下门:“您好,请问有人吗?”
并没有回应。
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没搭理,亦或是,根本没有人?
白芷决心再敲一次。
“您好,请问是要见我吗?”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今天是阴天,本就光线昏暗。
走廊外面的院子里种了好大的一颗银杏树,将这一片光线挡了些,显得更暗,又很幽深静谧。
十月初的山里,空气透着些凉意。
白芷今日穿了件姜黄色卫衣和浅蓝色牛仔长裤,也免不了因为环境带来的恐惧而打了个冷颤。
忽然间,就想起昨晚因为睡不着而看的那部恐怖片,更害怕了,搓了搓胳膊就要跑。
脚下刚动,旁边的双木门忽地“吱”一声打开,一道力量拽着她猛地一拉。
“啊——”白芷吓得大叫,下一刻,一道熟悉的气息用来,将她的尖叫声盖住。
后背抵到木门上,有些闷痛。
白芷惊恐地睁开眼,面前出现张熟悉的脸。
他依旧穿着身白衣黑裤,这样俯身凑近,额前碎发垂落,遮住剑眉一半,却遮不住眼里的暗涌。
室内光线比外面更暗,他竟连灯也不开一盏。
就像是暗夜里蛰伏的猛兽,他浑身都透露出一股强势的、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而他一只手正盖在自己唇上,堵得人没办法开口,只能发出闷哼。
白芷挣了挣,根本抗衡不了分毫,只有身体尚且还能扭动下。
但下一刻,他的膝盖顶过来分开她的腿,让她连身体也没办法挣扎。
“白芷。”他低头凑近,呼出的热气刮过她耳廓,带起一阵痒,嗓音低哑,像是刻意压制着什么,“等你很久了。”
不知为什么,听见他的声音,白芷心里的恐惧消散了大半。
只是被他这样捂着嘴,根本开不了口说话,让人有点儿难受。
白芷“唔唔”地发出声音,表示抗议,瞪着他,示意他放开手。
下一瞬,嘴上捂着的手果然松开。
白芷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等缓过来,才有些后怕地质问:“你干嘛,吓死我了。”
她嗓音本就软糯,即使这么质问人的语气,也听不出几分语气,反倒像是娇嗔。
傅玄西垂眼看着,语气软了些:“还跑么?”
“我以为是变态,你又不出声。”白芷怨念完,又觉得这气氛不对。
怎么感觉,像是还没分开那会儿,打情骂俏似的。
她觉得不行,自己应该凶一点,转瞬就翻了脸:“你放开我!”
傅玄西就这么近距离看着。
生动的眉眼,根本瞧不出怒气,偏偏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愤怒至极的模样。
这张想念多时,却只在梦里有过近距离出现的脸。
还依旧,那么让人心动。
忽然就,心平气和。
甚至还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哦。”他很配合地应了声,“放开手,还是”
他低头,视线下落,“腿?”
白芷看着他忽然间变得漫不经心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被自己吓到。
又气又无奈,声音拔高:“当然是都放开!”
“不放呢?”
“你!”
“看着我的眼睛。”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逼迫她跟他对视,“喜欢我么?”
他的双眼是这么熟悉,离得这么近。
白芷曾在无数个夜里沉溺在这双像深海一样的眼睛里,无法自拔。
她压下所有心底情愫,狠了心肠,冷冷道:“不喜欢。”
“不喜欢谁?”
“你。”
“谁不喜欢?”
“我。”
“连起来,说给我听。”
白芷从没想过,他会这么逼她。
叫她要怎么说出口呢。
喜欢他这件事,好像已经在年深月久的日子里,逐渐成为了一种本能。
一种,无法抗拒的本能。
“说不出口?还是”他顿了下,“不愿意?”
“我、不”白芷深吸一口气,“喜欢你。”
“别分开,连着说。”
“”白芷一时没了言语,好半晌,才集聚勇气,“我不——”
“闭嘴。”
“不是你——”
“我说,闭嘴。”
白芷:“”
好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
白芷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真的伤到他了,心里有也有些难受。
但或许应该趁热打铁。
她抬头,打算一鼓作气地跟他一刀两断。
忽地,身上禁锢着她的力道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