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潭回过神来,伸出手指在鼻子边上按摩了几下,“这次养老院里遇难的四位老人和一名看护,现在先将其他两名看护找来,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
他说话的声音带有鼻音,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
按照资料上提供的电话号码,小雷给两名正在休假的养老院看护人员打去电话。
十分钟后,小雷向大家汇报结果。叫罗兵的看护人员带着全家正在重庆旅游,现在没办法赶回来。
另外一个看护人员彭运朗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小雷联系了宜县康乐养老院的人,他们那边回复说之前他们也联系过这两名看护人员了,就彭运朗联系不上,此刻也正在焦急呢。
顾月潭随即委派茆薇和小雷按照资料上提供的地址去将彭运朗带回局里。
下午三点刚过,物证鉴定中心的同事送来了报告。顾月潭看过后很是失望。
他们带回来的几个汽油桶以及床架、门把手、死者的衣物……
凡是凶手有可能触碰的东西上都没有检验到任何痕迹和指纹。
现在只能查找汽油桶的来历,购买这么多的汽油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顾月潭委派老杨和李丁去负责查找汽油桶的来历。
老杨和李丁领了任务,刚离开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电话接通后,茆薇急促的声音在顾月潭的耳边响起了,“顾队,不好了,彭运朗在家自杀了。”
这是最坏的结果,虽然已经预感有可能发生糟糕的结果,但真的发生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不敢相信。
“顾队我们刚才赶到彭运朗的住处后,敲门没人回应。打他电话能听到里面的手机铃声,于是我们决定强闯进去。在他家的卫生间发现他泡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了,墙上……”
顾月潭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片笼罩在迷雾里的荒凉的大湖,还有那棵浸泡在湖水里的腐烂的树桩,树桩上飘荡着两具臃肿、面目全非的尸体。
“顾队,顾队……”话筒里传来茆薇的呼叫声。
顾月潭揉了揉眼睛,振作了下精神,“现场就你和小雷进去过吗?”
“是的。”
“好,现在你们退出房间,我带同事们马上过来。”
“收到。”
顾月潭挂掉电话,冲出办公室,通知韩商叫上法医和勘查组的同事马上出发。
顾月潭带人赶到南亭区翠云新村21栋楼301号房——彭运朗家,见茆薇和小雷正站在门口。
民警迅速将事发现场封锁起来,勘查组的两名同事穿上特殊鞋套进入现场,他们正在采集地板上的脚印和房间里的指纹,对屋内的所有物品都进行了拍照。
忙活了好一阵,带头的勘查组组长老郭终于允许人员进入了。
客厅的墙上用油漆写满了污言秽语和愤世嫉俗的话,让人不免联想到住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屋内像是被洗劫过,凌乱不堪,柜子、沙发、餐桌……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唯有客厅靠窗的角落里有张完好的靠背椅摆放在那。
来到卫生间,浴缸里染红的水溢出来不少,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上身裸露躺在浴缸里,他的前胸以下的部位全泡在血水里,脸朝着天花板,嘴巴张开着,像是太过疲惫睡着了。
他的右手浸泡在水里,左手耷拉在浴缸的边缘,用来割脉的黑柄水果刀掉落在地砖上,刀刃处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一名留着地中海发型的法医带着医用橡胶手套就准备去触碰浴缸里的尸体了。
“你就打算这样碰他吗?”顾月潭在一旁冷冷地说。
法医回头看向顾月潭,样子有点傻乎乎的。
“我给你个建议,你最好先检测下浴缸里的水质,再决定用何种方法去触碰他。”
那人看看顾月潭又看看浴缸里红色的水,最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卫生间。
站在门口的茆薇走了进来,问:“你为什么要他先检测水质啊?”
顾月潭背对着她,晃了晃脑袋,带着低沉的声音说:“如果死者生前患有什么疾病或是传染病,这不就是一缸毒水了吗?”
茆薇恍然醒悟,顿时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
法医正在卫生间的浴缸里提取水样,顾月潭和茆薇回到客厅观看墙上的「涂鸦」。
“我不想活了——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你们这几个老不死的,为什么要拖累我;
去你妈的,我不干了;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从这些文字上看,彭运朗似乎因为工作上的不如意,精神压力很大,正饱受精神折磨,在自家墙上乱涂乱画成了他的一种发泄方式。
大门外传来小雷的声音。顾月潭走到门口,看到对面302家的门刚打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背着一只黑色小包,一副刚下班的模样,此时小雷正拦住她,向她询问关于彭运朗家的情况。
“你认识301的屋主吗?”小雷问。
妇女警惕地看了看站在小雷身后的顾月潭,又向301屋内看了几眼,“虽然住在一层楼,平时碰面也就点头打个招呼,也算不上认识。”
她的声音有些微弱,配合她现在的表情和说词,可以判断她有些胆小怕事,不想招惹麻烦。
“那你最近有没有察觉到他家有什么异常吗?”
她低着头,似乎在衡量有些话要不要说。这时,茆薇也来到了门口。
“大姐,有什么你就说什么,现在隐瞒的话,说不定下次要传你去公安局问话呢。”茆薇在旁提醒这名妇女。
妇女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其实我们家和301的彭先生平时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他虽然一个人住没有家人,人也看上去挺内向的,但他对我们一家人还是很客气的,每次见面都是他先向我们打招呼。”
“那你们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劲?”小雷重复刚才的问话。
“说来挺奇怪的,我和我家里人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他出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茆薇脱口而出。
妇女身子抖了一下,想必被茆薇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你继续说。”茆薇立即跟她道歉。
妇女镇定了下心神,“是这样的,我们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他人了,但是有时候隔着大门能听到里面有响动,所以我家里人猜测他可能一个人闷在家里。”
“那你们有没有敲门问问啊?”
“昨天晚上我婆婆说,她有两次去敲过他家的门,一直没有回应,后来她也就不管了。”
这时,302屋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奶奶,她口齿不清地喊着:“玉芬,你在跟谁说话啊?”
妇女露出一副抱歉的表情,随即结束了谈话,进门去了。
茆薇和小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顾月潭靠在楼道口的墙上,眼睛看着头顶上方角落里的蜘蛛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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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12、12
所有工作结束后,天色已经不早了,顾月潭带着茆薇还有小雷在外面随便找了家饭馆吃了点东西,又赶回了局里。
所有工作结束后,天色已经不早了,顾月潭带着茆薇还有小雷在外面随便找了家饭馆吃了点东西,又赶回了局里。
刚到大门口,只听到接待处传来喧闹声。小雷和茆薇立即冲进去查看。
当顾月潭走到接待处,只见一名身材挺拔、长相不错的青年男子和一名清丽脱俗的女子正在跟接待处的同事争论着什么。
男子头发散乱,脸上疲态尽显,看上去有些憔悴。身旁的女子正拉着他的胳膊,极力安慰着他。
“这就是嵇义成的侄子嵇苏。”茆薇在旁轻声介绍,“那女的应该是他老婆吧。唉,当初他叔叔婶婶死的时候也不见他如何伤心,现在竟然闹腾成这样,看来这嵇全、孟红琴才是他最至亲的人。”
顾月潭不置可否。
茆薇跟着小雷一起上去劝说了。
半个小时后,嵇苏和他老婆袁佳敏被安置在一间小型会客室里。茆薇给他们倒了两杯水,然后和顾月潭坐在了他俩对面。
“你们这是干什么?审问犯人吗?”嵇苏口不择言地说道。
茆薇面容平静地看着嵇苏,“嵇先生,这里是会客室,不是审讯房,请你不要激动。”
袁佳敏轻轻揉拍着嵇苏的后背,在他耳边温柔地说着什么,嵇苏紧张的表情渐渐放松了。袁佳敏将面前的水杯塞到他的手里,嵇苏喝了两口。
“真不好意思,之前我失态了。”嵇苏的声音有些微弱。
“没事,这不要紧。”茆薇也跟着宽慰他。
“我今天下午得知养老院发生火灾的事情,就急昏了头。赶到养老院的时候,那里的人告诉我,所有人……都……都烧死了……”
嵇苏突然哭了起来,袁佳敏抱着他,将他揉在怀里,嘴里还在轻声安慰。
茆薇掏出纸巾递给袁佳敏。她朝茆薇点了点头。
顾月潭看着这一切,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过了一会,嵇苏终于安静了下来。
袁佳敏代他接着说:“我也是在下午两点才得知的消息。我和老公一起去了养老院,那里的民警告诉我们,所有的遗体都送去尸检房了,要探视得经过公安局的批准。于是我们又赶到这里来了。”
“我们查看了下死者名单,其中有两位叫嵇全和孟红琴的老人,他们是你们什么人?”
“是我爷爷奶奶。”嵇苏带着哽咽的声音回答。
“他们一直住在南郊的康乐养老院吗?”
“他们原先的老房子就在那,我小时候还跟他们在那住过。后来他们的房子拆迁了,我曾经要他们跟我一起住,但他们不想离开那块地方,于是在那找了家养老院住下了。没想到,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
抽泣了一阵,嵇苏继续说:“对了,这火灾是怎么回事啊?”
茆薇跟顾月潭对视了一眼,顾月潭点点头。
“我们在事发现场经过仔细勘查,发现是人为纵火。”
“什么……”嵇苏和袁佳敏不约而同地叫道。
茆薇笃定地点了点头。
“这是谁干的?”
“养老院有一个叫彭运朗的看护人员,你们俩认识吗?”
嵇苏迟疑了下,点点头,“是他干的吗?”
“你们和他接触过,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茆薇没有直接回答。
“平时我们去看爷爷奶奶没怎么关注过他,只是觉得他是个很沉闷的一个人,老是不声不响的,也没见他笑过……”
“我们为了让他们这些看护人员能尽心地照顾爷爷奶奶,曾经给他们每位都送了些礼物和一些钱。
当时记得,是我给这位姓彭的看护送东西的,他很客气,一直不肯要我们送的东西,推脱了好久,他才收下的。”袁佳敏在旁补充。
“那你们的爷爷奶奶在日常生活中可有提到对他的一些看法?”
嵇苏看了一眼妻子,然后说:“爷爷奶奶对这几个看护都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他们二老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只要还过得去,都不会说什么的。”
袁佳敏想了下,开口说:“我记得在去年年底,奶奶曾经跟我说过,那姓彭的看护在写申请报告,好像要申请离开这家养老院,想去宜县的养老院工作。”
“宜县那边后来没有批准吗?”顾月潭突然开口问。
袁佳敏看向顾月潭,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反正他还是留下了。”顾月潭没再问。
“是他放的火吗?”嵇苏口气听上去有些着急。
“这事还没弄清楚,我们还要继续调查。”在顾月潭没给出肯定的答案前,茆薇不会草率下结论的。
“现在我郑重地提醒你们,养老院抢救出来的遗体相当……惨烈,如果你们现在就要看的话,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嵇苏迟疑了下,他又看了看妻子。
袁佳敏想了下,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现在带你们去办理手续。不过今天太晚了,你们还是明天去看吧。”茆薇说完站起身来。
嵇苏慢吞吞地正准备站起来,袁佳敏轻轻按了下丈夫的肩膀,柔声说:“你坐着休息一下吧,我去办理手续。”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点了点头。
走出会客室,茆薇走在前面带路,袁佳敏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经过长长的走廊,刚转过一个弯,柔和的声音在茆薇身后响起了,“这位女警官……”
茆薇回头看着她,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事?”
“那个……其实那个彭运朗是我劝他继续留在南郊养老院的。”袁佳敏吞吞吐吐地说。
“还有这事?为什么?”茆薇有些震惊,“那你是怎么留住他的啊?”
面对茆薇的三连问,袁佳敏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其实我和奶奶对他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他虽然话不多,但是他做事仔细认真,而且很有耐心。
奶奶很舍不得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如果彭看护离开了,她该怎么办?”
“于是你就劝他留下了?”
“我是私下里找他聊了聊。也没说什么,我只是把奶奶对他的依赖说给他听。他听过后看上去有些感动的样子。后来我就再也没听到奶奶抱怨了。事情就是这样。”
“那你刚才在里面怎么没说?”这话刚出口,茆薇好像明白了什么。
果然,袁佳敏神态扭捏地说:“我老公他不怎么喜欢我跟外面的男人私下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