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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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都没有了 我都灌溉了希望多点人看到这篇文。】
-完——
第34章 录音
就算有罪,也请降临在他身上。
音频并不长,十秒钟,两句话,反复自动播放——机械就坏在这里,有电就一直不累,能重复到天荒地老。
意识到黎溪早就出神,程嘉懿伸长手臂关掉播放器,顺手合上电脑。
“等等。”
屏幕差一点叠起,黎溪伸手拦住了他。
暴雨天,废旧货仓,凶神恶煞的匪徒,被打,被辱骂,然后被迫签下一份不知所谓的协议。
对了,协议。
黎溪终于在混乱的思绪中抓住迅速飞过的画面。
“你记不记得那份他们逼着我签的文件?”
程嘉懿怎么忘得了,他连那些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们用我来威胁你,如果你不签,就扬言将我打死。”
也不止是扬言,是真的把他得到半死不活,多亏黎溪没有过于犹豫,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黎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你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他摇头……
“是自愿放弃继承权的声明书。”
碧澄的天空突然飘来一片广阔的白云,遮盖起炽热的太阳,投下一大片阴影,连嚣张的蝉鸣也跟着低了下来。
肩膀一沉,是黎溪的额头贴了上来。
“怎么办?”
程嘉懿没有开口,来回轻抚她嶙峋的椎骨,无言的安慰。
“我好像,找不到任何理由帮他开脱了。”
她的声音平静到找不出任何感情,像课堂上无端端被叫起读课文的学渣,淡而无味地朗读着足以挑起万丈风浪的文字。
“他伤害我一个,无所谓,我可以伤害回去。可这次不是……”
肩上的重量消失,被一阵凉意取代,是她的热泪被风带走了温度。
冰凉又颤抖的手抚上他的下颌教他低头,然后猝不及防投进一双悲情的湖中,又怎忍心训斥湖水太深太冰凉。
黎溪牙关咬着,强忍各种上涌的情绪,却给眼泪找到了机会逃脱:“如果他真的是绑架的主谋,他伤害的是你,我决不可能为他找任何理由开脱!”
泪珠从她下巴低落的前一刻,程嘉懿抬手接住,然后迅速捏紧黎溪的下巴,吻停她即将爆发的委屈。
刚才那滴眼泪划过嘴唇,咸涩咸涩的,程嘉懿舔去这不该属于她的味道,吞咽进自己肚子里,而他则用满心欢喜交换。
还求什么呢?她不是无条件依附沈君言,愿意为了他站在沈君言对面,这样就够了。
程嘉懿越过她的肩膀拿起放在桌角的手机:“先去探探沈君言口风。做什么都不能听片面之词,断章取义。”
片面之词是不知真假的报告,断章取义则是短暂的录音。
施岚犯的错就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黎溪终于抬手接过。
沈君言极为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怀疑。有一次黎溪学了个新的词语,才说了一次就被他听出来,问是不是交了个新朋友。
程嘉懿不清楚她是怎么和沈君言沟通的,他的方法不能作为参考,这件事只能她一个人完成。
手机的通讯录一个号码都没有,但那十一个数字黎溪早已烂熟于心。
电话拨出后,她立刻按开免提,不过响了两声,对面立刻接起。
“哥哥!”
她抢先开头,迅速入戏,欲语泪先流,连程嘉懿也不禁蹙了蹙眉。
果然,无法看到她表情的沈君言连声音都变了,沉得应该连他眉头都皱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低微的啜泣声后,黎溪呜咽着开口:“我、我做噩梦了,我梦见爸爸了……”
那头有意压低但依旧吵杂的声音静了静,办公椅轮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是他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头渐渐没了声音,唯独剩下有节奏的脚步声,但大多被隐在柔软的地毯里。
“梦见他什么了?”
黎溪转过身盯着电脑屏幕,一个个晦涩难懂的单词变得无比乖巧,她就按着报告经过一字一句编纂。
“我梦见他陪我过生日,我们一起吃蛋糕,一起跳舞,结束后他把我叫到房间,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
对面的沈君言也不慌不忙,听她停了下来,引导她继续:“嗯,然后呢?”
“然后我有事耽搁了,没有及时跟上去,结果,结果……”停下来发出低微的啜泣声后,黎溪呜咽着开口,“我再上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倒在地上,颈侧大动脉上还插着一支针筒,到死都是睁大着眼睛的……”
说到最后,黎溪仿佛是真的看到了这么一个场面,再难控制情绪,眼泪失控,不用演,哭腔和嘶吼都浑然天成。
“溪溪。”沈君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不应该自己去货仓的,每次去完你都会不舒服。”
黎溪怔了怔。
病情还没稳定的时候,她经常半夜惊醒,大哭大闹,每次沈君言都会用力将她抱紧,耐心十足地安慰她,哪怕彻夜不眠,绝对不会有半点怨言和责备。
可现在……这算什么?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沈君言又把声音放柔:“梦都是假的,不应该因为梦影响到现实。”
黎溪正要反驳,对面传来压低的一声「沈总」。
话筒被沈君言捂住,黎溪听不到对面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手终于拿开,恢复正常。
“我知道黎叔叔的离开和绑架对你一样伤害甚深,你会乱想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帮她结案陈词,“我还有会要开,你乖乖听话,不要再想,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去散散心。”
说完也不给她辩白机会,任凭黎溪怎么叫,狠心挂断了电话。
手机重新弹回锁屏的画面,黎溪抬眸看向程嘉懿,后者只替她整理被扯开的衣领,将春色掩上。
“凡事不能求一蹴而就,能探出他心虚,就是有收获。”
她颓然伏在程嘉懿肩膀,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挂断电话后,沈君言没有将手机放回裤袋,放在掌心掂量了两下,给俞乔发了条消息。
【计划提前,不需要告知程嘉懿。】
听不得她的声音,一听就忍不住想拥她入怀,汲取她的所有。
黎溪的人生分为两部分,十八岁是分水岭,前十八年是纸醉金迷、花天酒地,而后这五年是浑浑噩噩,糊里糊涂。
她好像一直没有静下来认真思考的时候,人云亦云。
别人都说她命好,会投胎。虽然母亲早逝,但父亲一直没续弦,一人给她两分爱,千依百顺,生怕少了一份宠纵。
上学后,她每个学期都拿第一,满分的试卷源源不断带回黎家。
一开始黎崇山还会摸摸她的头赞她厉害,可到了后来,他看到试卷上的分数,赞赏后总带一句叹息。
“要是你是男孩子就好了。”
那时候她就知道,父亲没有要把明远交给她的意思。在沈君言住进她家里后,她更加肯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他宁愿把集团交给一个养子,也不考虑把亲生女儿培养成接班人。
从那以后,黎溪便彻底放飞自我,自暴自弃地听从了黎崇山的那句话——女孩子不需要太努力。
黎崇山更是乐见其成,一味纵宠,终于将她养废成一只不懂飞翔的金丝雀。
还虚伪地安慰:“阿溪太辛苦的话,爸爸可是会心疼的。”
她也曾羡慕过与她身世背景相似的施岚。
她们都是独女,但施岚一出生就被赋予接班人的地位,而她,只有一个家族信托。
在她十七岁的某一晚,她和狐朋狗友厮混完回家,看见黎崇山书房开了一条门缝,里面有光透出来,她便想上去打个招呼。
结果一靠近,父亲疲惫的叹气声让她不禁停下了动作。
“体检报告出来了,数据不怎么好看,而阿溪也快成年了,也是时候给她做点准备了。”
黎溪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等到黎崇山再度开口。
“沈君言有一点不好,他在福利院长大,狼性早就刻在他骨子里。要是我突然撒手而去,他很有可能会独占明远,这样对阿溪来说很危险。所以,我打算成立一个信托。”
因紧张而不断紧握的拳头蓦地松开,黎溪差点笑出声音。
讽刺的,自嘲的。
她还期待着黎崇山会因为担心她的安危,着力培养她接手公司的事务,让她继承产业,结果……
只得到一个处处受限的家族信托。
信托在她成年那天正式成立,黎崇山特地把她叫到书房,恩赐一般问:“阿溪,收到这么大一份礼物,是不是很高兴?但我给你的远不止这些,还有珠宝、房子、地皮、集团股份,等你考了驾照,你想买什么车子,爸爸都给你买!”
黎溪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大逆不道。”地问:“那股份够我在集团里做决策吗?”
黎崇山似乎很惊讶她会问这个问题,微微皱起眉头:“你又没学过管理,这么大一个集团可不能这样闹着玩。”
早就猜到是这样的回答,黎溪却不肯认命,反驳:“我可以学啊。”
黎崇山有些不耐烦:“公司有你哥哥就行,你直接享受成果不好吗?”
不是自己创造的,也叫成果?也能安然接受吗?
黎溪不想再问,没必要在生日当天和父亲闹金钱问题,抓住黎崇山的手臂撒娇:“那爸爸知道哥哥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黎崇山立刻笑了,弹了弹她的额头:“听你这话,君言的礼物没花掉他一年工资你肯定不乐意。”
“那必须的!”
勉强算得上是心有灵犀,沈君言送给她的成年礼物是一条DIOR高定,那条白色的蛋糕裙,价格正好是他的年薪。
虽然那时候沈君言已经是公认的集团接班人,但一点股份都没有,难听点说,他只是个高级打工仔。
没有人知道黎崇山究竟想怎么分配巨额的遗产,连他最信任的律师也不知道——因为他连遗嘱都没有起草。
他似乎……在等一个时机。
黎溪肯定,在她绑架前黎崇山都没有立过遗嘱,就证明录音里说到的那份遗嘱是她被绑架后立的。
但第六感告诉她,她和沈君言都不是最终被选择的人。
刚才那段录音,就侧面印证了她这个想法——如果沈君言得益,他怎么可能做出用命威胁黎崇山的事。
到底是什么契机让黎崇山在短时间内立遗嘱?
沈君言一直对黎崇山十分尊敬,愿意肝脑涂地报答他的知遇之恩,怎么可能会用针筒威胁黎崇山?
所以遗嘱到底上面写了什么?和两份完全不同的尸检报告又有什么联系?
看着被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上面的思维导图早就被打了无数个交叉,越来越潦草,到最后就在原地疯狂转圈圈。
“好烦啊——”
她恼怒地把笔扔掉,转身倒进程嘉懿怀里,深呼吸一口他身上爽朗的气息,颓唐摊尸。
程嘉懿五指穿过她有些凌乱的长发,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开口:“其实这件事不管你怎么想,最后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黎溪立刻仰起头。
“一是怀疑沈君言,然后去联系发邮件给你的人,二就是去找沈君言说清楚邮件的事情,不然你再瞎猜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根据刚才那通电话的反应,沈君言根本不知道这两封邮件的事,证明他和神秘人是站在对立面。
黎溪表情垮下来:“没有第三种选择吗?例如……”
程嘉懿好整以暇:“例如?”
她眼睛亮了亮:“例如逃避可耻但有用?”
“别做梦。”程嘉懿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不过虽然没有这种选择,但我还真的由第三种选择。”
黎溪连忙起来,正襟危坐:“是什么?”
“无间道。”
略过黎溪疑惑不解的表情,程嘉懿再次将电脑拿到自己腿上:“既然沈君言不知道你收到这两封邮件,而发邮件的人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联系沈君言,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两边都联系,做个黑吃黑的中间人,同时获得两边的信息。”
黎溪没有立刻回答好还是不好。
她没想到,一向走得四平八稳的程嘉懿会想到这种在边缘行走的方法。
但高收益总要伴随高风险,很难不让人心动。
看出了她的犹豫挣扎,程嘉懿适时替她解绑:“你也不需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我们再观察几天,看看对方还有没有新的信息再行动也不迟。”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了她的第三种选择。
黎溪朝他张开双臂,程嘉懿立刻将她拥进怀里,轻吻她的发顶:“你昨晚不是说想让我当导游,带你在桐县到处转转吗?”
反正他们还有八天时间,在爱人身上浪费几天,又怎算罪无可赦。
就算有罪,也请降临在他身上。
因为,他心里有个极为荒唐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慌了,这边的更新快追上婆那边了,这就代表着……存稿快沽清了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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