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溪去到办公室的时候,周凝还在那里,情绪还算稳定,但看她的眼神里依旧淬了毒。
瞿老告诉她,这次巡演很重要,所以周凝在巡演结束前先不作任何惩戒,到结束后再进行去留问题的讨论。
黎溪对此并不在意,只说了一句「可能还有一个人的去留问题需要讨论」,然后就把程嘉懿录的视频点开给她们看。
视频很短,加起来都没有五分钟,但足以洗脱黎溪的嫌疑。
事情虽然水落石出,但如何之白猜想的一样,周凝对她的态度依旧恶劣。
不过黎溪接受她对自己的恶意,毕竟如果不是她嘴多说了出来,何之白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瞿老也没有心思继续排舞,便临时改了行程,明天再进行最后练习。
黎溪去换衣服,程嘉懿就在更衣室门口等她。
看着其他人一个一个出来,却迟迟不见黎溪的身影,程嘉懿拦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女生问:“黎溪还在里面吗?”
女生也似乎急着离开,边穿鞋子边说:“还在,不过她好像在打电话。你进去吧,里面只剩她一个人了。”
程嘉懿点头致谢,没有立刻进去,敲了敲门板,然后才把木门推开。
更衣室没有开灯,只有一扇窗开着,而黎溪屈着一条腿坐在那个唯一打开的窗台上。
她坐在唯一的光源处,但又让人觉得她才是黑暗中的光源。
窗外是盎然的墨绿,窗里的人靠着窗沿,一条修长笔直的腿垂下,斑驳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像一幅色调深沉的油画。
程嘉懿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她还穿着刚才的衣服,也没有化妆,只是把扎起的头发放了下来,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不一样了。
程嘉懿还记得自己正式入职的那天,黎溪被沈君言牵着手走进书房,然后被按坐在沙发上。
沙发上铺了坐垫,上面用金银丝线绣出百花,她坐在上面,那些繁复的花纹没有为她锦上添花,反而衬得她满身清冷。
如果那时候的她是个任人摆布的娃娃,那现在……
黎溪仰着头,任由一头长发垂落,上扬的嘴角和眼角都是放肆和嚣张:“我不行?你把雪碧换成香槟我也照样给你Bomb十次。”
Tequila Bomb,龙舌兰炸弹。
在龙舌兰酒里加入雪碧,喝前用杯垫盖住杯盖,然后猛烈撞击桌面,在气泡翻腾时一口将杯中所有的酒液饮尽。
程嘉懿只在几年前看过有人这样喝。
酒吧的吧台上摆了二十岩石杯,调酒师面前左右各坐了一个人,当口哨声响起时,酒花飞溅,呼声鼎沸,纸醉金迷中也有热血沸腾。
那两个人只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而争风吃醋,可在泡沫沸腾之间,他看到了生命怒绽的火焰。
而现在的黎溪,就是这跳跃的火焰。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黎溪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程嘉懿,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先这样吧,我们见面再说。”
挂断电话后,她跳到地上,走到梳妆台边翻找之前剩下的化妆品。
她在纸巾堆里扒拉出一支口红,拧开盖子发现是个西柚色的,随手扔到一旁。
程嘉懿也不催她,静静站着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样。
终于,她在第三张桌子上找到一支大红色的,在手上划了几下,用手指晕开拍打在苹果肌上,然后又拿起一支削得很短眼线笔,对着镜子扒开上眼皮仔细画上内眼线。
最后眼角上扬的一笔画完,黎溪甩开眼线笔,双手扶着梳妆台桌沿,眸光深深地看着镜子里的程嘉懿。
那一刻程嘉懿以为黎溪会对他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可她没有,她收回手抽了张纸巾,低头擦掉手背上的口红印。
纸巾有些粗糙,印擦不掉,还把她的皮肤擦红了。
最后,被擦破的纸巾被扔到地上,她转过身径直往门外走。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程嘉懿余光看到了她的目光。
轻如羽毛,却能把人紧紧勾住。
像释放发动攻势前的信号。
刚坐上车,黎溪利落拉出安全带系上,头也不抬就和司机说:“回老宅。”
司机用反光镜看了坐在后排的黎溪一眼,应了声好。
黎溪口中的老宅是她十八岁前住的地方。
黎崇山去世后,作为他的接班人的沈君言正式接管明远集团和黎家所有产业,包括黎溪——他唯一的女儿。
至于沈君言对明远后做了些什么,黎溪并不清楚。而她自己,则是被带到了现在住的那幢别墅,和过去所有熟悉的人和事断绝所有联系,过上近似隐居一样的生活。
如果没有何之白的提醒,她都忘了自己过去那些纸醉金迷,众星拱月的日子过得有多逍遥快活。
车稳稳停在黎家老宅前,黎溪降下车窗玻璃,一个穿着黑马甲白衬衫的女人站在第二级台阶冲自己点头致意。
“Lena!”
黎溪打了声招呼,下车走进庭院,女人也从楼梯上下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难得见到你不化全妆的样子。”Lena仔细打量起黎溪的脸。
以前的黎溪甚少素颜,哪怕在自家花园散步也要打一层粉底。
但更衣室的化妆品不多,黎溪这个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也不想解释自己是临时起意的,自恋道:“毕竟我淡妆浓抹总相宜。”
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证明芯还是一样的,Lena也不再深究她外表的变化。
Lena喟叹似的吐出一口气:“你这么久不联系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知道还有故人记挂着自己,黎溪鼻子酸酸的,抬了抬眼睛违心道:“也没有很久吧,至少你还在我家打工。”
Lena用手指推了推她的额头,嗔道:“那我得感谢你们沈总。”
Lena是黎崇山请回来常驻黎家老宅的调酒师,但她能应聘上这个职位,则是黎溪的原因。
黎溪不爱酒,但喜欢酒吧那些灯红酒绿的氛围。
但黎崇山不喜欢她整天出入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就在酒窖旁边搞了一个小酒吧,专供黎溪和她的朋友过来玩耍。
而Lena就是里面唯一一个调酒师,也是黎溪认识的,关系最好的调酒师。
沈君言一直不喜她那些声色犬马的生活,所以黎溪以为他会扼杀这里一切的绮靡。
没想到她刚才和Lena通电话,说想跟她一起出去喝酒,Lena却说让她回老宅就行。
“你们沈总一直没给我断工资,我也不敢离职啊……”
一番嘘寒过后,两人并肩推开厚重的大门。
老宅一直有佣人住着,所以黎溪进去时也没感受到过分的清冷。
太久没回来,黎溪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任何摆设都没有变过,哪怕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花盆。
除了人……
“你父亲去世后,宅子里的人手就换了个遍。我以为自己也要卷铺盖被走人的,没想到我却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老人」。”
站在酒窖前,Lena感慨似的叹了口气,“知道你出事后我一直很担心,现在见到你安然无恙站在我面前,我真高兴。”
黎溪没有说话,用指纹打开酒窖的门锁。
嘀嘀两声,厚重的木门咔擦打开,看着里面一排排的酒瓶,她微微一笑:“我也很高兴。”
Lena说她这四年学习了不少调法,只要黎溪说得出,她肯定调得到。
黎溪伸出食指左右摆动:“不需要花里胡哨的东西,今天我只想醉。”
这还不容易?
Lena笑笑,正要说好,没想到那个一直跟在她们俩后面的男人开口了。
“提醒一下,明天你还有一场排练,后天就要正式登台了。”
Lena这才有机会拿正眼去看他。
男人身材颀长,身上只有黑白两色,却衬得他如雪山一般巍峨雅致。
“你好扫兴哦……”黎溪头也没回,继续跟Lena说,“长岛冰茶能Bomb吗?”
Lena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冲着程嘉懿抬了抬下巴:“我要是给你Bomb,你家保镖先生会把我一起Bomb掉的。”
黎溪也跟着笑,转动高脚凳看向程嘉懿,单手叉着腰故作生气道:“你再扫兴我就把你换掉!”
程嘉懿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移开。
那天她让Lena调了很多杯酒,但什么都只尝一口,然后全部倒掉。
酒意让兴致升温时,黎溪干脆走进吧台,摆出五个岩石杯,一杯金酒,一杯伏特加,一杯白兰地,一杯朗姆酒,一杯威士忌,然后暴殄天物似的倒进雪碧,用手盖住杯口,狠狠往桌上一砸,仰头就要喝掉。
“停停停!”Lena奋身去拦,“你这五杯喝下去,得洗胃洗到明天,快放下!”
“我不嘛,我开心,我就要喝!”
黎溪伸手去抢杯子,Lena手忙脚乱地把五杯东西全部倒进水槽,可她动作再快,也没有一比五的迅速。
眼看黎溪就要拿起伏特加,她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伸手,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走进吧台,单臂拦腰将黎溪抱起。
“她房间在哪里?”
Lena还没反应过来,看到黎溪被箍得紧紧地还在挣扎,连忙上前指路:“在二楼,你跟我来,这里有直达电梯。”
“谢谢。”程嘉懿又把臂中的人往上托了托,快步跟上Lena的脚步。
电梯一直停在酒窖,程嘉懿刚走电梯,黎溪又在大喊:“程嘉懿你放我下来!我要吐了!我要吐你身上了!”
程嘉懿很高,黎溪被他用手臂环住提起,脚一直沾不了地,只能无助地到处乱踢,十脚有八脚都踢在他的小腿上。
二层到了,电梯门再次打开,程嘉懿弯腰把黎溪整个人打横抱起,迈开长腿走出电梯。
“这边。”
程嘉懿跟着Lena,绕了一圈总算见到放在纱帘后的大床,快步走过去将黎溪放在床上。
“你先看着她,我去泡杯蜂蜜水来。”
Lena匆匆离开,只留他们二人在这偌大的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床正对着视野开阔的飘窗,十五的月光照进房间,留下长长一道银锦,两个人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中,一切都变得无比深邃。
程嘉懿正要起身,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皮带。
他低头,黎溪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那双原本迷蒙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清明。
“你没醉?”
黎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力一拉,将本来就没有站稳的程嘉懿拉跌在床上。
程嘉懿反应极快,连忙用手撑在黎溪身体两边,让二人的距离不至于太过贴近。
刚把上半身稳住,他大腿外侧故意被碰了一下,然后拿触感有规律地轻轻来回磨蹭。
程嘉懿一手抓住黎溪乱动的脚弓,眼里立刻结起一层冰:“你在装醉。”
用的是陈述句,他已然把她看清。
黎溪妩媚一笑,翻过身把脸贴在他撑在自己身边的手臂上蹭了蹭,慵懒道:“装醉怎么了?我装醉你就不照顾我了?”
程嘉懿没有开口,但他脸上微愠的表情让答案昭然若揭。
黎溪丝毫不惧,把脸埋进他的手腕内侧,伸出舌头在他脉搏处轻轻一舔:“那你可真硬啊……”
最新评论:
-完——
第 7 章
手腕的敏感处滑过温热湿润感觉,程嘉懿一激灵,狼狈地从床上起来。可他忘了自己一只手还握着黎溪的脚,……
手腕的敏感处滑过温热湿润感觉,程嘉懿一激灵,狼狈地从床上起来。
可他忘了自己一只手还握着黎溪的脚,一起来便将她往床尾下拉了几分。
黎溪的裙子本来就短,被这样扯了一下,原本就只能盖住腿根的裙摆窜到了胯骨上。
程嘉懿慌忙闭眼转身,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背后有什么动静,便知道黎溪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或许是恼羞成怒,他语气带上了一丝不由自主说完责备:“对着男人要有警惕性,不是谁……”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是个正人君子?”
黎溪从床上坐起来,裙摆再次盖住腿根,“可害我走光的明明是你,为什么最后却怪在我头上了?”
空调的风把纱帘轻轻扬起,轻柔地扫过他的手,他动了一下,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插进他五指指缝,紧紧握住。
“程嘉懿,你是不是有个很喜欢的人?”
黎溪贴在了他的背上,空出来的那只手环上他的腰,手掌落在他平坦结实的小腹上。
程嘉懿突然想到何之白说的那个故事,没有回答,任由黎溪枕在自己肩上。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咯。”黎溪微微一笑,鼻息故意喷在他颈侧,继续低语,“那你跟她做过什么亲密的事吗?例如……亲吻?”
程嘉懿目光有一瞬的迷茫,很快又回过神来,咬了咬嘴唇里侧的肉,说:“有。”
黎溪颇为遗憾地哦了一声。
“那……”她那只放在他小腹上的手渐渐往下移,下一秒又被用力按住。
黎溪咯咯笑起来,动了动被他按住的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那看来你们还没到那一步呢。”
程嘉懿没有说话。
两只手就这样一里一外地相互僵持着,而黎溪能感觉到,那只按住自己的手渐渐升温发烫。
她踮起脚尖,侧着脸枕在程嘉懿肩上,慢慢抽回手往上移,停在他紧绷的腹肌上,沿着或深或浅的纹路上下徘徊。
“我这样做……你喜欢的女生会不会不高兴呀?”
程嘉懿垂眸看着她,不喜不怒:“如果别的女人对沈君言这样做,你会不会高兴?”
闻言,黎溪有一瞬间怔愣,很快又扬了扬眉毛说:“这有什么可比性吗?我又不喜欢沈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