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语是铁了心要把他拉下这趟浑水,周辞清难以察觉地吐出一口无奈的气,眨眼又变回那个冷血凶狠的周老板。
他脱下大衣扔到一旁的长凳上:“我也很乐意和许先生切磋切磋。”
说着,周辞清身形一闪,连袖扣也不解开,出拳直直砸向许时风鼻梁。
神经的弦早已绷紧,许时风轻轻推开背后的阮语,立刻出手去截停周辞清的拳头。
到底只是只握笔的手,当周辞清锋利如刃的指关节重重击在他掌心的时候,许时风仿佛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但周辞清没有给他半分缓和的机会,还未收拳,修长结实的长腿陡然高踢,绷直的脚背毫无阻挠地扫向许时风的腰侧。
“唔——”
两个动作之间几乎没有停顿的时间,从未有过格斗训练的许时风根本难以招架,狼狈地摔倒在地,撞得旁边的铁椅发出刺耳的一声尖叫。
“许时风!”
阮语连忙冲过去,已经收回腿整理自己的周辞清猝然抬高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一个转身就能将她拥入怀中。
“你放开我!”阮语入戏已深,无论周辞清怎么制止,她还是拼命挣扎要过去许时风身边,“时风,你不要管我了,快走!”
腰侧的剧痛不仅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一点点加重。
许时风看着不远处想要向他本来的阮语,哪怕视线开始涣散,伸出的手依然坚定的向着她。
“我、我不走,咳咳……”海风呛进他的气管,冲得他不停咳嗽。
一声咳就是一块巨铁,压在他伤处,痛得他连简单一句话就说不完整。
“不带走你,我、我不会离开你……”
啧啧,好一只情深义重的断雁孤鸿。
周辞清唏嘘地看着极力挣扎着起身的许时风,低头对还在挣扎要上前的阮语低声提醒:“差不多得了,不然真过去了你怎么收场?”
闻言,阮语啊了一声,自己绊倒自己,脱力地滑落在地,周辞清便立刻默契地将她箍进怀里。
“你看看你。”他睥睨着跪在地上的许时风,宛如看着一直被他踩住的蚂蚁,“我只不过随便使了两招你就要死不活的,还说什么保护。”
他轻蔑一笑,转头挑起阮语的下巴,狠狠咬住她饱满的红唇。
似乎还没从角色里跳出来,他吻上去的时候遭到了阮语的激烈反抗。
甚少遇到会对他抗拒的阮语,周辞清来了兴致,松开牙关,将舌头深入她的口腔,侵夺她每一分空气,让她只能依靠他的过渡。
“你放开她!”
在最后一点氧气急速消失前,周辞清终于愿意收回掠夺的心,舔了舔染了血的唇角。
环在阮语腰上的手紧了紧,他再次傲视近乎崩溃的许时风,凌厉放言:“只要我活着,阮语就只能待在我身边。”
说完,他回头看一直在门内看戏的邵震,轻抬下巴:“带走他。船一天不靠岸,他就不能走出房间半步。”
邵震身后还跟着两个魁梧的保镖,一听周辞清下命令,立刻齐步走出露台,粗一左一右暴地架起脱力的许时风就要离开。
“周辞清,你这是软禁!”
看来阮语还迟迟不肯落幕,周辞清只能陪她继续闹。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恐吓:“你若是敢再为他说半句好话,我连你也关在房间里,直到被我干死为止!”
原本只虚扶在她背后的手猛然用力,阮语一个踉跄扑进了周辞清胸膛,被风渗入的西装外套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般,一下就能冻走她所有五感。
也就听不见许时风被带走时的呐喊。
“阮语,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叫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捏在她下巴上的力度都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
“喂……”
周辞清很高,被他捏住下巴被迫抬脸是件苦差事,阮语饶是已经穿上高跟鞋也不得不踮起脚尖适应他的高度。
她继续提醒:“我下巴快碎了。”
不满的情绪快要把身后的海还要深了,周辞清手上的力度小了,还是不肯放下手,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打量:“可以啊,哪里学回来这么炉火纯青的演技?”
阮语表情一僵,而后将双手绕到他背:“那周老板想要出钱捧出来一个影后吗?”
“也未尝不可。”周辞清松手放她自由,然而不等她离开,又倾身将她困在栏杆与他之间,双手扶着栏杆问,“那准影后接受潜规则吗?”
三句不离假正经。
阮语嗔他一眼,手指在他泛红的手背上来回抚摸:“其实在说出「别打架」以后我就开始后悔了。”
难得她良心发现,周辞清挑眉,动了动自己泛红的手背:“心疼了?”
阮语停住手指:“就是怕你打输了我不好下场。”
原本乖乖被抚的大手突然翻转,敏捷握住她的手掌。
在一声惊呼之中,阮语又被拉下台阶,再次摔进周辞清胸膛。
“污蔑我还不够,还要在背后捅我一刀?”
双手在她最敏感的腰侧挠痒,阮语毫无形象地大笑,扭动身子躲避他的动作。
“别,求你了哥哥,别挠了我错了哈哈哈——”
门没有关紧,荒诞愉悦的节奏淡淡逃窜到他们耳中。
作坏的手终于停下来乖乖放在她背后和后脑,晦暗的光芒下,周辞清的脸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有点吃醋。”
阮语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他手指描过她的轮廓,但笔墨丹青并不能展现阮语在他眼中的半分美好。
“你扑向许时风的时候,我真的想把他扔进海里。”
语气并不像在开玩笑,阮语闭上眼睛,用鼻尖蹭他下巴:“都是假的,你跟一场戏计较什么呀?”
“是啊,都是假的。”周辞清没有回应她的亲昵,清冷地勾了勾唇角,拇指指腹擦过她的眼皮,“但不禁让我开始想,我于你是不是也会是一场戏?”
抓在他衣摆上的手一攥,阮语下意识要避开他的抚摸,心虚得脚下仿佛开了一个直通海底的洞,稍有不慎就能跌下去。
该说什么?
害怕的心悸涌上咽喉,阮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偏偏周辞清寸寸逼近,问:“怎么不说……”
“周少!”
去而复返的邵震仓促撞开玻璃门,轻喘着气开口,连鼻梁上的眼睛也不免垂落:“周少,驾驶台那边发来消息,说有多艘快艇趁着夜色向我们的邮轮驶来,恐怕……”
“喂——”
麦克风试音的声音响彻海浪滔天的黑夜,周辞清下意识牵紧阮语的手,带她一起到栏杆眺望。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刺眼的白色射灯放肆地摇摆着,不时扫过人的眼睛,痛得恍如有火在里面灼烧。
等那些杂乱无章的光终于停歇,周辞清总算能看清船下的漂浮小白点,都是装备简陋的小快艇,只有最后停下的是一艘游艇。
游艇的船尾上,披拉戴着草帽穿着花衬衫,脚踩着的船舷旁立着个半人高的音响,刚才的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周少,你三十岁生日怎么能不叫上我——”
周辞清闻言皱起了眉头。
披拉笑容放恣,笑得脸皮上的褶子都皱成一团,毫无畏惧地叫嚣:“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隔壁《十四场夜雨》是双男主而这本不是?
因为程嘉懿能和沈君言打平手,而许时风打不过周辞清(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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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鸭】
-完——
33.水晶散珠
“我舍不得你的温度。”
披拉并不知道周辞清的方位,只仰着头对着邮轮中间大吼,活脱脱一个老疯子。
“周少。”邵震气息已经平稳,下垂的眼睛也被抬回原位,又是那位彬彬有礼的邵医生。
“要让他上来吗?”
西港那一船山寨M1911证实是披拉的货后,周辞清并没有慷慨地物归原主,反而是转手卖给墨西哥一位武器贩子手里,平白赚了一笔,气得披拉把他那串盘了多年的宝贝沉香佛珠都给摔散了。
周辞清取回桌子上的大衣披在阮语身上:“我也挺好奇他能送我什么大礼。”
离开昏暗的露台重回灯光辉煌的室内,阮语的眼睛有严重的不适感。
或者不应该全部赖在光线身上,而是她身上背负着太多件亏心事,一件压着一件,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作为主人,关修平自然也知道了披拉来踩场的事,一见到周辞清出现,立刻上前询问:“辞清,真的要他上来吗?”
室内的温度正适宜,周辞清把阮语肩上的外套取下交给侍应生:“我也挺好奇他能带什么大礼给我。”
肩上的重量骤然消失,走神的阮语惊栗一缩,立刻就惹来了周辞清的注意。
“还觉得冷?”
阮语连忙摇头,踮起脚尖贴过去:“我舍不得你的温度。”
仿佛方才的怀疑不曾存在,周辞清听见她的甜言蜜语,上扬的眼尾又添了几笔笑痕,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披拉是出了名的疯子,某些客人听到他要上船,立马找了个借口回自己的房间。
但也不乏想看热闹的人,刚才披拉的喊话大部分人都听到了,他们也想知道什么大礼能让披拉漂洋过海到这里。
在海上上船不是件易事,等披拉那嚣张的笑声穿透而来的时候,阮语已经把心情调节回正常模式,甚至还有心思跟周辞清争论那块战斧牛排到底老不老。
“在大城市发展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这种大老粗整天就在山里田里爬,还是第一次上这么豪华的邮轮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阮语放下酒杯,手眨眼就被周辞清抓过去环上他的手臂,并肩向前迎上猖獗的风暴。
据瞭望员所说,披拉一行人开了十艘快艇过来,每艘船大概有三四个人,但现在走进厅堂的不过十来个人。
和富丽堂皇的装修格格不入,披拉穿着宽大的花衬衫和休闲长裤,头顶着副墨镜,仿佛刚从沙滩上晒完日光浴上来。
只是再猛的日光也驱散不了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鸷,一进门就死死盯着站在中央的周辞清和阮语,想一口把他们吞入腹中。
单凭这样的眼神妄图震慑住周辞清是不可能的事。
他从容站在原地,等披拉「跋山涉水」走到他面前才「热情」伸出手去:“能让您不辞辛劳跑到这儿来,看来这份大礼我是必收不可了。”
在这一行人进入船舱之前,他们身上的枪就被全部扣压下来,每个人都两手空空,一点也不像是要送礼的样子。
披拉显然很看不惯这种这些野兽穿西装就把自己当成绅士的作风,随手握了握周辞清的手就要收回,然后立刻看向旁边的阮语。
和她的手腕。
“真漂亮的镯子。”他啧了一声,摸着下巴评价,“就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戴这么老气的饰物不太符合气质啊。”
这不是阮语第一次见披拉,但每次都是隔得远远地去看,像这样近距离被他不怀好意注视,本来就没底的心愈发虚无。
周辞清显然也很讨厌披拉这种,明明在人类社会,偏偏要去做野兽的表现,张臂将阮语搂住。
“你既然这么看不得年轻沾上老朽的气息,又何必找年轻的姑娘在床上伺候你。”
从地表看地下的世界是一篇混沌,但地下的人始终能把旁边的同类人看得一清二楚——这就是没有规矩束缚的好处。
披拉的笑容霎时消逝,狠戾的冷光在他沉浊的眼睛中闪过,伤疤横生的嘴角邪佞勾起:“说起来,我要送的这份大礼,还真的跟年轻姑娘有关呢。”
那晚的狂风骤雨似乎跟随着披拉望过来的眼神重回眼前,阮语拳头一紧,镇定和披拉对视:“披拉先生不是想往我哥哥床上塞几个年轻姑娘吧?”
周辞清从善如流勾了勾她鼻尖:“乱吃飞醋。”
对于二人的打情骂俏,披拉觉得碍眼,又期待大礼送出后这两个的反应,任他们眉来眼去够了才再度开口。
“按理讲,这份礼物应该说是送给阮姑娘才更合适一些。”
他抬起手臂摊开手掌,站在身后的喽啰立刻把一个密封袋交到他手上。
就晃过那么一眼,阮语整个人狠狠一抖,半只脚滑进了悬崖。
“二十出头的姑娘戴老玉有些不合时宜。”披拉拉开密封线倒出几颗透亮的水晶珠子,棱角分明,在灯光的照射下宛如流动的水。
披拉咧嘴一笑,邪恶与阴险倾泻而出:“带水晶手串才是你一贯的审美,不是吗?”
完了……
一盆凉水对着阮语的头狠狠淋下,那晚她的手链断开后纷纷散落在杂草丛中,浓浓的夜色根本没有给她半点捡起来的机会。
原本她打算第二天再回去找寻,但许时风的发现和周辞清的拦截把她所有计划都打断了,她只能侥幸地想孙宁等人会帮她收拾残局。
可是老天还是不肯放过她,一点侥幸的机会都舍不得给予她一星半点,要将她打入地狱才甘愿放手。
眼看狐狸尾巴不小心露出了一截,阮语下意识要去看宋毓瑶,可一想到场子里都是人精,怎么发现不了她的一动一静,立马直视披拉不怀好意的目光,坦荡开口:“这就是您说的大礼吗?未免也太小气了点。”
她学着周辞清的倨傲,嗤笑开口:“还是说披拉先生我只配戴便宜货?”
披拉吃准了她不会承认,冷冷一笑上前一步:“水晶是便宜货,但完璧归赵和失而复得这两重意义可比你手上的戒指和手镯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