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二叔无理指责,周辞清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回头看了手下一眼,一个女人就被粗鲁地推进了大厅,正是周二叔已经怀孕的情人。
周辞清将枪口抵在情人的肚皮上,笑容诡谲:“二叔,我不想伤害小堂弟,所以你不要逼我。”
当时胎儿已经足月,情人被吓得当场就要生产。可周辞清并没有流露半分仁慈,扣动扳机,对着孕妇脚下被羊水打湿的地毯开了一枪,开始倒数:“三、二……”
周二叔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立刻跪下认输妥协,当即被锁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软禁。
到底还是年轻不够沉着,周辞清以为自己坐稳宝座,不想二叔早与其他社团串谋起来,拖家带口逃出了西苑,四处流亡。
只是流亡的时候还不忘给周辞清下绊子,例如在西苑安插卧底线人。
处置卧底的时候阮语也在场,她就在那场审判中了解到自己口中的「无间地狱」到底有多恐怖。
血污四溅,刑具闪着恐怖的冷光,被扭断脖子的卧底躺在一片混乱的血痕中,一旁的周辞清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细品清茶,不咸不淡地开口:“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我希望你们都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
暗红色的血流到面前,一直坐在他腿上的阮语慌忙跑到外面干呕。
得益于周辞清的宠爱,这些年她在西苑的地位越来越高。
但高处不胜寒,从高处跌下来,受到的伤害也会加倍。
见过血后,周辞清戾气又重了不少,晚上的时候从身后掐住阮语的腰疯狂攻陷她的柔软。
她跪在沙发前,嗓子都喊哑了,哪怕膝下垫着柔软的长毛地铁,膝盖还是被磨出淡淡的血痕。
“哥哥停下好不好,我不行了……”
“怕什么。”周辞清不顾她的求饶,低头含住她耳垂,“当然,如果你敢背叛我,那我一定把你弄坏。”
接下来的三天,阮语每晚失眠,宋毓瑶见她不对劲,问出了缘由,两人皆是长久的沉默。
就像此刻。
照片第三次被翻到底,一旁的手机叮的一下响了。
阮语放下照片拿起手机,是周辞清发来一张照片,点开,是一个封口无比糟糕的小笼包。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看到周辞清从来洁净白皙的手指如今沾满粉团和肉汁,阮语忍不住异想天开。
或许周辞清对她真的有情,情深得舍不得她堕入无间地狱呢?
下一秒她又迅速推翻——她怎么会妄想恶魔会有真心。
就算有,也轮不到她这个一开始就没准备要献上真心的人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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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8.我喜欢你
人若是机器,那么仇恨就是机器赖以生存的能源。
黄昏渐近,阮语走出Y cafe的时候,残阳铺满浅橘色的天际线,点缀着几片粉紫色的云,她便迎着这幅印象派日落返回西苑。
到达大门时,阮语跳下tuktuk车,深灰色的铁艺门缓缓打开,一辆明显不属于西苑的皮卡大喇喇地停在喷泉池前,满车身的黄泥,把印在驾驶座车门上的单位名称也盖得严严实实。
经过车头时,阮语伸手摸了摸前车盖,里面还有高温透出,估计是刚停下的。
西苑常年大门紧闭,也不允许有车辆停在大门附近。
所以,周辞清是在提醒她CSA的人在里面吗?
书房也是会客厅,阮语气喘吁吁跑到三楼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保镖似乎早就猜到她会来,都各自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步给她让路。
阮语进书房从不敲门,双手一并按下门把,直接推门进去。
房间前半截用作会客,宽敞大气,唯一缺点是光线不足,难免阴森,只有坐在百叶窗光源下的周辞清有个勉强的轮廓。
皮卡能坐五个人,但书桌斜对面专用来待客的沙发上,只坐着许时风和刘工两个人。
阮语对他们点头致意,眼睛扫过许时风时故意收慢动作,周辞清懒散的声调从桌后响起:“回来得这么早?我还打算去接你回家呢。”
眼睛适应了幽暗,阮语看到周辞清的确换上了黑衬衫,若不出家门,他更习惯穿宽松的睡衣。
古董落地钟旁的高背软椅是阮语的专座,她拿起放在上面的抱枕盘腿坐上去。
“那我是不是得怪刘工绊住了你来找我的脚步?”
阮语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抬,语气也尖酸得很,可眼睛总是噙着笑意,分明是在开玩笑。
周辞清也跟着她笑,而后望向刘工说:“她这样冤枉你,我就派她跟你们走一趟当是赔罪吧。”
“走哪?”阮语来得晚,他们三人聊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茶胶寺的修复工程差不多收尾了,我们打算去下一个项目所在地考察踩点,所以来找周先生寻求点帮助。”
阮语原本是看着周辞清等他回答的,可他嘴唇刚动了动,旁边沙发上的许时风却把话头抢了过去。
书房有片刻的死寂,刘工不敢去看周辞清的表情,阮语转头替他看了。
光线太过昏暗,周辞清侧面剪影有些紧绷,嘴角有上扬的弧度,就像躲在暗中观察猎物的狩猎者。
“所以是去哪里?”阮语用手支着鬓角斜斜看向许时风,上挑的眼尾漾出几分桃红,“小许同志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是想逼我说多点话吗?”
果不其然,许时风本来就带着点粉色的耳廓迅速红起来,尴尬地别过眼睛:“是柏威夏寺,暂定三天后出发。”
三天后,柏威夏。
连天都在帮她。
“好啊。”阮语眨了眨眼睛收起瞳仁里闪烁的精光,回头望向一直看着她的周辞清,“恭喜周老板,喜提第二次额外额度。”
周辞清也跟着她眼角笑出淡淡的笑纹。
她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密闭的一间书房就这样被她分隔开两个世界。
许时风又将目光移开。
刘工是识时务的,得到了周辞清确切的答复,起身就要离开。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周先生吃饭了。”
周辞清起身送客:“阿辰已经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他提,不必客气。”
刘工再三致谢,跟在一旁的许时风也在出门前欠身鞠躬:“感谢周先生的慷慨。”
直起身子的时候,他眼睛故意瞟向阮语,她还歪斜地坐在软椅上,懒散地冲他和刘工摆手再见。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幅不甚上心的样子,和刚才敷衍他的周辞清如出一辙。
最后的寒暄过后,许时风跟在刘工身后踏出书房地界。
在雕花木门关上之前,他情不自禁回头。
光影晦暗中,周辞清坐在书桌桌沿,两条长腿随意分开,拍了拍大腿,从软椅上起身的阮语便赤脚走过去,被他虚搂在怀里。
然后门缝和窥探到的视野同时消失。
五分西装裤虽然宽松,但周辞清的手想要深入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跟其他男人有过多接触。”
阮语的衬衫被拉到肩头以下,埋首在她颈间的周辞清停下吮吸的动作,懒洋洋地倚在她身上。
“我一直相信恨比爱长久深刻。”他将手上的十八子砗磲滑到阮语手腕,“阮语,如果不是想要报复你父亲,你不可能跪下乞求我让你留在西苑,不是吗?”
西苑在所有知情人眼中都是地狱的存在,而西苑里的人就是恶鬼。
没人想入地狱当恶鬼。
阮语仰头去亲他下颌,圈住他腰上的双臂收紧,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为自己辩解:“但现在我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爱你的。”
沉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阮语的腰又被圈紧了半寸。
十六岁之前的阮语是无忧无虑的,这要感谢她父亲吴观山,感谢他太过懂得隐藏万事。
人生的头十六年,阮语并不叫阮语,叫吴意侬,是她父亲起的名字,用作他对妻子的告白,意思是我喜欢你。
故事的一开始总是温柔的,吴观山在烟雨朦胧的水乡里做点小生意,后来因为育儿成本上升,他不得已到外地寻求更大市场,一家三口总是聚少离多。
在一切都朦胧的日子里,阮语总记得自己在周五晚上蹲在家门口等爸爸回家。
幸运的话八点就能等到,稍微不幸运就得等到十点,最不济的话那一周都见不到爸爸。
“我爸爸很厉害的,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他对我最好了!”
她总是这样跟同学说,但说这些的机会却越来越少,因为她爸爸已经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也很少会对她高兴地笑了。
吴观山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膨胀。只不过资质有限,卡在了瓶颈位,脾气也就越来越差。
要不不回家,一回家就看什么都不顺眼,逮住人就在那里破口大骂。
阮语的母亲性子也随她的姓氏,特别软,也不敢反驳丈夫的无理取闹,默默忍受承受他所有怒火。
但这种愁云惨淡的画面并没有逗留太久,吴观山不知道搭上了什么贵人,公司一飞冲天,连带着他也冲上了天,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挨家。
如果没有每个月打来的高额生活费,阮语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消失了。
现在回想她也算是第六感给她的暗示了。
高一那年,父亲在非节假日回来了,可他这次带来的不再是好吃的好玩的,而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他说他在外面认识了高官的女儿,而他能飞升靠的就是这位高官千金。现在千金怀孕了,他只能回来跟阮语的母亲离婚。
“你不要怪她,她一直不想破坏我们的婚姻,是我没做好措施,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阮语以为自己软弱了十几年的母亲会哭哭啼啼挽留变心的丈夫,没想到阮仪在听到他说这句话以后擦干了眼泪,咬牙切齿说:“吴观山,我就当这十六年瞎了眼,小意我会带走,赡养费和共同财产你一分也别想少!”
千金的肚子已经显怀,吴观山也急着离婚,随即答应了要求,火速离婚然后火速入赘到高官之家。
但她们还是低估了吴观山的无耻,拿到离婚证的他立刻出尔反尔,卷走所有共同财产,每个月该给的赡养费也完全不见踪影,还找了地痞流氓上门恐吓她们母女,要她们滚远点,别妨碍他的高升之路。
阮语放学回到家里,看到并不宽敞的出租屋里,到处都是被砸烂的晚饭菜碟,母亲坐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掩脸低泣,她气得拿起菜刀就要去找吴观山。
阮仪慌忙拦下她,说不要因为一个烂人赔上自己的前程。
从此世上再无吴意侬。
上衣被越扯越低,阮语按住那只作坏的手,仰头看身后的周辞清:“不如我们来赌一盘?”
控制着半个东南亚黑白赌场的周老板挑挑眉毛:“你想赌什么?”
“赌我肯定比你先知道吴观山为什么要找我。”
她把头仰得很靠后,周辞清一低头就能亲吻她扬起的嘴角:“又想引我破坏家规?”
周家靠赌博发家,但周老太爷从不允许子孙参与赌博,不到非必要的时候不准上赌桌。
不管是赌博,赢家永远是庄家而不是赌徒。周家靠赌发迹,绝不允许后代因赌而败家。
阮语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那我们小声点,这样老太爷就听不见了。”
周辞清彻底被她逗笑,俯身将她抱得更紧:“这赌局怎么看你是你优胜率比较高,对我有点不公平。”
明眼人都看得出许时风看阮语时带着怎么样的眼神。
像一只想触碰又收回的手,躲闪后又会后悔,只能重来一次,如此反复,面红耳赤。
爱是最神奇的魔法,可以扭转人所有思想,更别说只是透露一个小小的原因。
就算那个原因是肮脏的。
“原来周老板也是个怕输的人吗?”
周辞清开始系好她衣服上的绑带:“我当然怕输,人总是对陌生事物充满恐惧。”
而他从未输过。
第一次坐庄,阮语有些得意,勾勾周辞清的下巴:“想知道我要怎么对付许时风吗?”
“我的荣幸。”
阮语又挤上他腿间小小的空间坐好:“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编排我们的故事吗?”
周辞清当然知道,无非就是他见色起意,继而强取豪夺,将没有背景靠山的华人小姑娘囚在西苑当金丝雀。
而被当成玩物的阮语奋起反抗,可惜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西苑这个巨大而恐怖的囚笼。
当真是比窦娥还冤,强取豪夺的人分明是阮语才对。
“如果他有心打探我的消息,肯定会知道这些故事。那我就按照别人的剧本给他演一场戏,而他在戏里就是拯救我的那位屠龙骑士。”
阮语将毒淬进眼里:“男人都热衷于救风尘,当他立志要将我救出去的时候,就是我亲手授予他苦难的时候。”
西苑半个主人的头衔不是虚的,阮语能调动周辞清大部分手下,折磨区区一个许时风算得上什么。
周辞清用唇亲昵地磨着她的鬓发,没有问她会不会心软,或者会不会玩火自焚。
阮语的狠是他传授的,虽然没有达到青出于蓝,但心肠也比大部分人冷硬,怎么可能会败在儿女情长下。
人若是机器,那么仇恨就是机器赖以生存的能源。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阮语不懂手下留情,要杀个片甲不留,麻烦他处理后续事务。
“如果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个不能拒绝的要求。”
阮语正热血上头遮蔽了双眼,当即应下:“反之亦是,我不会输的。”
好斗好胜的她,也是他的杰作。
阮语被允许走出书房时,暮色已经黯淡,早就过了平常晚饭的时刻。
柬埔寨饮食偏好酸辣甜,而周家祖籍在北方,更喜好粗犷的饮食习惯,唯独大学毕业前常年居住在香港的周辞清习惯吃粤菜,回来继承整个家族时,还高薪把龙景轩半数厨师挖了过来。
菜上齐后,主厨循例介绍菜品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