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垂眸继续吃他的汉堡。
宁澈三两下擦干净了锁骨，可不知怎的，脖颈处，被程礼碰触过的位置，有种火辣辣的触感。
少年人的指腹，带着薄茧，如此炙热。
宁澈小口吃着热干面，浓郁的香气裹进热乎乎的面里，熨帖着她的胃。
一碗面进肚，顿觉神清气爽。
平素全无胃口的她，竟然又拿起了一份烤冷面，就着豆浆大快朵颐起来。
程礼更是不必说，高中生，本就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他的胃就像是个无底洞，席卷了余下的食物。
原本满满当当一桌子，待到付账的时候，竟然也被吃了个七七八八，不算浪费。
嘴上说着要程礼请客，真到了买单的时候，宁澈怎么可能凭白占小孩子便宜，她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程礼却霸道地一把将二维码绿牌牌举高……
宁澈只有一米六二，那个高度，还真是即便她踮起脚，举着手机，也扫不到的高度。
程礼在高于她二十多厘米的上空，完成了扫码支付……她觉得好气又好笑，“就这么急着还姐姐的人情啊？”
程礼放下绿牌牌，忽然话锋一转，“倒也不是，是给你一个回请的机会。”
靠！
宁澈忍不住在心底爆了句粗口。
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会的吗？
俩人正说着，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鱼贯而入。
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嬉笑怒骂，美好鲜活。
宁澈和程礼结了账，正打算要走，忽然一个娇小的学生妹，红着脸跑了过来。
学生妹拦住了程礼的路，“你是十班程礼吗？我是隔壁九班朱乐怡，加个微信呀？”
“手机没电了。”程礼睁着眼睛说瞎话。
朱乐怡有些失落，但随即又扬起笑脸，“那好吧，下次再加。对了，我的手机号是136……微信号就是这个手机号。”
“嗯。”程礼一脸冷漠，先宁澈一步，走出了早餐铺。
宁澈还以为程礼是碍于她在场，“想加就加呗，我又不会和你姐告状。”
“没记住号码。”程礼随口应付。
宁澈素来记忆力颇强，立马报出电话号来，“136……”
程礼果然掏出手机，垂眸摆弄了一阵。
明明报号码的是她自己，真看到程礼加微信，心里不知怎么有一丢丢不太舒服。
宁澈想，或许她可以收回程礼不解风情的那句话。
这个臭小孩儿哪里是不解风情，分明就是既渣又海，很会很会。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脾气，连告别的话，也懒得说了。
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临上车前，懒懒地开口，“临时家长退役了，就不送你上学了，你自己能找到路吧？”
程礼单肩背着书包，朝着宁澈摆摆手，“车牌照号我记下了，到家给我回个微信。”
微信？
宁澈还纳闷，她压根没有臭小孩的微信，怎么给他回。
出租车开得素来很快，宁澈掏出手机，微信里，赫然多出一个红点点！
程礼的微信名就是他本名……
宁澈的心跳忽然开始加速，凌晨的一切开始在脑海里快速回放。
她的微信号也是手机号。
是什么时候暴露过她的手机号码呢？
应该是最后签调解书的时候，那会儿，她作为担保人，写过手机号。
她签字，紧接着程礼也签字。
写个名字的时间，不过几秒钟而已。
程礼竟然还见缝插针记住了她的手机号。
抢付账的时候，明明微信里还没有好友申请。
也就是说，那会宁澈低头摆弄手机，其实是在加她的好友？
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一扫而空。
宁澈到家后，才点了通过，发了消息。
【宁澈】：姐姐到了。
【宁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程礼发来对话框的截图，备注的位置闪着光标。
【程礼】：这里填什么？
【宁澈】：姐姐。
宁澈才不会告诉一个臭弟弟她的大名。
她火速冲澡，整个人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大四毕业后，考完结业考试，她们这些警校生，就不用犯愁工作的问题了。
只等成绩公布，按照排名选择就业。
她们宿舍毕业旅行都走了两圈了，成绩还没公布。
像是程橙那种闲不住的，又跑出去嗨了。
而宁澈却听从前辈学姐学长们的教诲，把「补觉」贯彻落实到底。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宁澈又是被程橙的电话吵醒的。
“刚落地就给你打电话，还不赶紧过来投怀送抱。”
宁澈放了免提，睡眼惺忪，含混说道，“第二次了。”
“什么第二次？”
“第二次把我从梦里吵醒了！”
感觉大事不妙，程橙闻言立马开始撒娇，“那这不都是事出有因吗？”
“对了，我弟怎么样，帅吧？我们老程家的优良基因，就都遗传到他一人身上去了。”
宁澈：“嗯，是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程橙姐弟同款炸毛，“我弟都长那样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是还可以的程度？”
宁澈没心没肺地笑着，“那我要说是会crush一下的程度，你岂不是要闪现过来掐死我。”
“掐死你倒不至于，你在我心里也没那么禽兽。我可听说了你舌战群儒，给我省了不少钱。”
“基本操作。”
“死女人，就不能谦虚一点？”程橙抬高声音说，“赶紧起来洗漱吧，半个小时后接你去吃宵夜。”
宁澈也没想到，时隔不到二十四小时，又会见到程礼。
她们宿舍的宵夜，惯常就是警校后街的麻辣小龙虾。
程橙接上她以后，又顺路去接了宿友二丫。
三人一落座，富婆程橙就豪迈地点了四斤小龙虾，以及若干辣炒蚬子蛏子之类的下酒小菜。
这边菜刚上齐，二丫惊呼，“你们看你们看，帅哥！”
宁澈和程橙闻言望过去，不是别人，正是程礼。
二丫还不知其然，激动地手足难安，“看上好像个大明星，哎哎哎？你俩别光顾吃，你们看看，他是不是往我们这边看呢。”
程橙：“不光往这边看，还往这边走呢。”
二丫撇撇嘴，“不会是来给咱们警花表白的吧？！”
程橙笑道，“胡说八道，这是我给你们找的扒虾小弟！”
她说着摆摆手，“程礼，这边！”
程礼腿长步子大，几步就走了过来。
程橙挨个介绍，“徐巧巧，叫她二丫姐就行。”
程礼：“二丫姐。”
“我靠，这就是你昨天说的弟弟？好乖呀！”二丫捶胸顿足，“早知道这么帅，昨天我就去捞他了！”
二丫一脸遗憾，“下次他什么时候再进去……”
“没有下次了！”程橙瞪过去，“再有下次，不用你们捞他，我直接给他腿打折。”
程橙拉开宁澈身边的座位，示意程礼坐下。
“这位我就不用多介绍了吧，你宁澈姐，我们警校的著名警花。”
程礼定睛看了过来，“宁澈。”
3、就躺列吧
姐，姐；
“人都齐了，开动吧。”程橙套上一次性手套，率先拿起一只小龙虾。
吃麻辣小龙虾，配上扎啤，简直就是yyds。
宿舍三美各自动手，宁澈也不甘示弱。
她的吃法和别人不尽相同。
程橙和二丫都是扒一只吃一只，她习惯一次性扒很多只，然后再一起吃掉。
享受那种隐忍过后，更大更愉悦的满足。
这是她的小癖好，很快，她就发现程礼似乎也有这种癖好。
不过一会儿工夫，他白净的陶瓷小碗儿里，已经堆满了龙虾肉。
二丫嗦完一只小龙虾，忽然起兴提议，“澈儿，光这么喝酒没意思，来点彩头助助兴呗？”
程橙也跟着来劲儿了，“什么彩头？展开说说。”
二丫的视线在宁澈和程礼身上扫过，“你看这俩人，不吃光扒，要不咱让她俩比比谁扒得快？”
程橙拍着巴掌，“我看行。你押谁赢？”
“当然是澈儿！”二丫气焰嚣张，“你想想咱们大学这四年，有什么比赛，什么考试，咱们澈没拿过第一名？”
程橙满脸懊丧，只后悔没有先二丫一步，押在宁澈身上。
她无语地看着自家弟弟，“那还真是巧了，我家这位大少爷，义务教育九年，没有一次考试，没有一个比赛不拿倒数第一……”
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闹成一团，最后商定好了赌注，输的买单，赢了的人可以获得胜者扒的全部小龙虾。
宁澈强烈反对，“你们这是杨白劳行为，别人辛辛苦苦扒了一个晚上，你们打个赌就想截取胜利果实！我不同意！谁要大半夜出来打白工！”
程橙大手一挥，“反对无效，再说你们来谁赢了，可以把败者的虾都吃了，这不就不是打白工了！”
二丫：“我复议！”
二比一，最后三人齐齐看向程礼。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程礼，没说什么，双手已经拿起一只小龙虾，做出了准备扒虾的动作。
他那个跃跃欲试的眼神，成功说服了宁澈。
毕竟，早在昨天这个时候，宁澈就非常想试试这位弟弟的身手。
扒虾虽然是个小事，可也很考验手眼配合的反应能力，宁澈一时好胜心起，撸起袖子，“比就比！”
「战争」一触即发。
二丫负责全程录像记录，程橙负责拿出计时器计时。
五分钟之内，谁扒的个数多，谁获胜。
如果同样多，就加赛一分钟！
一声「开始」，仿佛是百米跑道上的发令枪。
宁澈几乎第一时间，就全力以赴冲刺起来。
她毫无保留，竭尽全力，修长的手指，撕扯拉拽，利落洒脱。
程礼那边也丝毫不甘示弱，几乎每一次，二人都是同时从盘子里拿虾，又同时放下干净的虾肉。
速度十分接近，胜负难分。
二丫和程橙相视一笑，仿佛已经预料到即将到来的加赛。
毕竟加赛时长越多，扒的虾就越多，最后的胜利果实就越多。
比赛进行到四分钟的时候，宁澈右手拇指根部开始疼了起来。
当初为了练好枪法，她总是泡在枪械馆里，击发的时候后坐力大，时间久了，她的右手患有严重的腱鞘炎。
一旦短时间内用力过度，就会出现持续性疼痛，且这种疼痛，就算吃止疼药都无法缓解。
宁澈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程橙忽然想到了什么，想要叫停这场比赛，却在看向宁澈的时候，对上了她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
二丫也反应了过来，比赛的最后一分钟，对程橙和二丫来说，从最开始的兴奋变成了心疼和担忧。
到了结束的时候，她们不关心胜负，倒是齐齐带着歉意地看向宁澈，迫不及待地询问，“澈儿，你的手没事儿吧？”
宁澈摇摇头，不以为意，故作云淡风般地说，“查数吧。”
程橙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格，不疑有他，便拉着二丫一起清点战况了。
最终，宁澈以一虾之差，输给了程礼。
这也直接导致了，这顿饭将由二丫买单。
程橙成为最大赢家，将享用程礼扒的满满一大碗小龙虾。
程礼作为比赛冠军，也将拥有宁澈扒的那碗小龙虾。
惨还是宁澈最惨，辛辛苦苦五分钟，一无所获。
“得，我给你们买酒去。”大排档的扎啤售罄，宁澈主动请缨去路口的便利店买酒。
二丫十分「心疼」地望着宁澈的背影，深沉感慨，“谁能想到我们宁不败，首尝一败，竟是败给了你弟。”
程橙正大快朵颐地吃虾肉，闻言瞪了程礼一眼，“还愣着干什么，有点眼力见，给你澈姐提酒去，她手不好。”
程礼说：“好。”
起身端着小龙虾碗，就往便利店那边走。
二丫笑得前仰后合，“到底是小了六七岁，不管长得多帅，还是个小孩儿，走哪儿都小龙虾不离手呢。”
“可不。”程橙说，“臭小子最爱吃这个。”
便利店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个香烟柜。
宁澈要了一包娇子。
她其实不怎么会抽烟，手疼得厉害的时候，止疼药不管用，一根烟或许能有点效果。
宁澈拿了烟，走出便利店，拐到小胡同里，背靠着墙，一抬头就能看到下弦月挂在天边。
撕包装的时候，手还会微微有些发抖，但比起那会儿已经好多了。
娇子这种烟，烟杆细长，味道也比较淡，不算呛人。
宁澈叼着一根，要点烟，这才发觉没有带打火机。
她正打算回便利店问老板借个火，一抬头，胡同那边程礼堵住了去路。
程礼手上还拿着那碗战利品，宁澈莞尔，“怎么，追杀姐姐呀？”
程礼耸耸肩，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宁澈。”
“叫姐姐。”
“宁澈。”也不知道少年在固执什么。
宁澈的笑意更浓了，“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