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直男不叫姐,路子有点野。”说完,看着程礼那副炸毛的样子,宁澈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
程礼双手奉上了那碗小龙虾。
宁澈:?
“投名状?”
程礼摇摇头,标准的直男发言,“我吃这个过敏。”
“过敏,你姐还带你来?”宁澈本能发出质疑,但随即想到那会程橙说带了一个扒虾小弟,便自己脑补出了一出儿资本家姐姐对乖巧弟弟的剥削。
比起她这个临时家长,程礼的那位亲姐姐才看起来更像个禽兽吧。
宁澈绝不是矫揉造作的扭捏性格,况且这本来也是她自己扒的。
她一把接过那碗小龙虾,倒是忘了抽烟这回事,吃了起来。
程礼就在一旁看着她,见她吃得起劲儿,转头走了。
不多时,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打崂山啤酒。
好巧不巧,正好是宁澈最喜欢喝的一款啤酒,口味清爽,回甘留香。
程礼替她开了一罐,随后自己也开了一罐。
宁澈诧异地看着他,“不怕被你姐姐训?未成年该喝的难道不应该是旺仔牛奶吗?”
程礼猛喝了一大口,宁澈无法不去注视他吞咽时候滚动的喉结。
是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感觉,在这样的月色下分外诱人。
她撇过头去,不再同程礼对视。
程礼轻笑了一声,“宁澈。”
这是今晚,他第四次连名带姓的喊她了。
宁澈忍不住,伸出还带着油渍的手,抬起胳膊捏住了程礼的下巴。
她一字一顿地说,“叫姐。”
“姐,姐。”少年带着纵容的笑意,微微低沉的声音,像是这寂静夜空里绽放的烟火。
在这个瞬间,宁澈忽然很想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
但她不能,也不应该。
理智告诉她,她该抽回手的。
可身体却不停使唤,还贪恋着那一刻的触感。
程礼原本一动不动,任由她捏着。
却忽然一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力气很大,略一用力,她整个人都被带着撞进了他的胸膛。
程礼单手拉着她的手腕,另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瓶药来。
是一种外用的止疼药。
气氛从旖旎暧昧,忽然变得温馨起来。
他先是拿纸巾擦干净了她油腻腻的手,接着又耐心地涂着止疼药。
最后还收走了她吃空的碗……
这哪里是一个弟弟,分明,分明像是一个体贴入微的——男朋友。
宁澈强迫自己把男朋友这恐怖的三个字从大脑里清除干净。
七岁呢!程礼还是一个高中生,一个未成年!
“走吧。”宁澈故意调侃,“程礼,你是不是有洁癖?”
每次都把周遭的一切打理的干净整齐,是和那些传统意义的臭小孩不太一样。
程礼答非所问,“手好一点了吗?姐姐?”
宁澈:……
她发誓,如果她知道那两个字,从程礼嘴里出来会是这么奶呼呼的声音。
她是不会执意让程礼喊姐姐的。
事已至此,宁澈不希望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夜宵结束后,她拉着二丫一起打车,拒绝了程橙送她回家的提议。
到了家,打开微信,点开了程礼的对话框。
在拉黑和删除好友之间,反复横跳。最终……选择开了免打扰。
罢了,以后就躺列吧。
更何况,要不了多久她们成绩出来以后,就要过上社畜生活,无暇顾及其他,就让这短暂的crush,永远停留在那晚月光下的胡同里。
半个月后,成绩出来了,宁不败当之无愧第一名,选定了她最想去了特勤大队。
按照往年惯例,所有当年新警,都要下派基层派出所一年,期满后才会回到原本的岗位。
巧的是,宁澈下派到了幸福路派出所,就是当初捞程礼的那个。
更巧的是,她在接手工作三个月后,再次遇到了程礼。
4、迫不及待
——谁不想拥有那份快乐呢——
海城的这个冬天,百年不遇的冷。
以往穿羊绒大衣都会热,如今裹着棉被般厚实的羽绒服,还会冻得瑟瑟发抖。
圣诞将至,更是罕见的飘起了鹅毛大雪。
彼时,宁澈已经在幸福路派出所实习了三个月。
她主动选择了外勤岗位,和吴闯一个小组,每三天值班一次,负处理责辖区内的突发治安案件。
幸福路所辖的范围,有一所高中,两所中学,连带着附近还有一所职高。
学生聚众斗殴几乎涵盖了宁澈百分之八十的工作量。
这个大雪纷飞的值班日,从一早上就不太平。
先是因为大雪导致交通拥堵,事故频发。
多车连环追尾剐蹭,事故的责任方吵了起来,脾气焦躁,甚至还动了手。
西北风吹得雪粒子如同小刀片一般,往脸上砸。
冰凉的雪顺着脖颈子,倒灌进了宁澈的衣衫里。
她和吴闯忙得焦头乱额,边帮着交警疏导交通,边调解现场矛盾,竭尽所能尽快恢复交通顺畅。
宁澈足足忙了一上午,总算是搞定了事故现场。
她的鞋子都已经湿透了,回到所里,袜子都能拧出水来,双脚冻得通红,奇痒无比。
下午接到报警中心转警,宁澈那会正在椅子上笨拙地给脚上冻伤药,那姿势,十足像个抠脚大汉。
吴闯啧啧两声,“您继续抠,继续……别的都不怕,就怕顾队儿回头怪我把警花带糙了!”
说完他便点了个辅警,出门就要走。
宁澈连忙穿袜子,“冻疮不是病!走就是了!”
吴闯立马制止,“你先养精蓄锐吧,警情不复杂,我和小马过去就行。”
一个小组就这么几个警力,宁澈扫了一眼平台简报,是学生聚众斗殴,心中莫名一慌。
赶紧踩上鞋,“我跟你们一起。”
三个月来,吴闯也摸透了宁澈的脾气秉性。
明明长得像一朵娇花,实则是个皮实的仙人掌。
她身上从来没有骄纵和怠懒,每次出警都专业敬业,处理警情也细致果敢,让他这位早工作了两年的师兄,都暗暗钦佩。
警车在暴风雪里疾驰,车是宁澈开的,又稳又快。
她知道,处理这种学生聚众斗殴的案件,势必要快。
现在的小孩儿,冲动的时候,什么死手都敢下,仗着自己的是未成年,以为什么责任都不用负,等到吃了牢饭,才追悔莫及。
雪地上的一抹红十分刺眼,离很远,宁澈就看到了。
她把车开得更快,一个过弯,顾不上停稳,便和吴闯他们一起下了车。
十几个学生都打红了眼,看到警车不躲不避,见到警察也毫不畏惧,手中拿着钢管的黄毛小子,出言不逊,“哪儿他妈来的警察,多管闲事,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吗?”
宁澈点开执法记录仪,和吴闯互相对了眼神,就直奔那黄毛小子而去。
现场显然是分了两伙人,小黄毛为首的那伙,各个都拿了钢管、狼牙棒一类的管制用品。
另一伙人穿着校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都算是轻的。
伤得比较重的那个,躺在雪地上,捂着肚子直打滚,身下已经是一片血迹。
几个辅警连忙护住那个学生,呼叫指挥中心请求人力支援,120那边也派人过来救援。
小黄毛还在骂骂咧咧,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专门挑软柿子捏,拿着钢管直指宁澈。
“你他妈……”没说出口的脏话,变成了豆大的汗珠,布满了小黄毛的额头,他惨叫着,“疼!”
宁澈一脚踢飞他手里的钢管,抓肘折腕,腰上用力,直接将小黄毛跪压在地上。
这个姿势,让黄毛觉得无比的屈辱,他龇牙咧嘴喊着疼,又开始各种威胁宁澈。
余下的黄毛一党,见「老大」都被控制起来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四散分逃。
吴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按下葫芦浮起瓢,还要顾及伤员。
小黄毛还在雪地里拧着身体,宁澈掏出手铐,正要将他铐起来,好倒出手去支援吴闯。
多年专业训练,身体早就练就出一副潜意识,当危险来临,宁澈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下身体。
耳畔有呼啸而过的风声,那是一块裹满雪冰的砖头,以宁澈的判断力,是足可以躲过的。
可那样的话,这块砖头就会结结实实砸在小黄毛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偏偏小黄毛还不配合,他的挣扎,更让宁澈没有办法既躲过砖头,又不让小黄毛受伤。
人在最危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有本能反应。
宁澈选择护住小黄毛,硬抗那块砖头。
然而时间分秒流逝,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皑皑白雪中,穿着黑夹克的少年,用他的肩头,替她挡住那块裹着冰雪的砖头。
投掷的人力道狠劲,幸好距离比较远,砸在程礼身上的时候,已经卸掉了大半的力道。
即便如此,那惯性仍然砸得程礼向前趔趄了两步。
宁澈当即转身去接程礼,足足将人抱了个满怀。
“没事吧?肩膀是不是伤到了?”宁澈有些慌乱,面对斗殴现场,她都可以冷静自持,可面对因她而受伤的程礼,她满是心慌。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了程礼的头上、脸上,少年人狭长的眼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霜。
程礼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姐姐。”
只两个字,便叫宁澈的心都快融化了。
“我没事。”程礼挣扎着起身。
现场情况十分混乱,程礼看上去确实问题不大。
他主动请缨替宁澈看着小黄毛,吴闯也确实分身乏术,宁澈便应允了。
不多时,支援的警力也赶到了,总算将现场彻底控制住了。
要带回去审问的人,足足坐满了两台考斯特大巴。
宁澈在车门边向程礼道谢,“臭小孩,今天多亏你了。肩膀那里如果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吴闯闻言,探头出车窗,他倒是头次见宁澈这么「婆婆妈妈」的。
那会正忙着,不知宁澈这边什么情况,看到此情此景,调侃道,“我当时是谁,这不是熟人吗?”
“澈儿,你弟也算半个现场人证,带着一起回去,取个笔录呗。”
现场情况复杂,砸宁澈袭警的人也没有找到,喊程礼回去取个笔录,确实合情合理。
宁澈正犹豫该怎么把程礼摘出去,黑衣少年已经迈着大长腿上了车。
车上还有最后两个位置,在最前排,很是逼仄狭窄。
娇小的宁澈坐在那,腿都伸不开,更遑论一米八几的程礼。
程礼蜷着腿,看上去坐得并不舒服。
“有纸笔吗,姐姐?”程礼轻声问。
姐姐两个字,从少年的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一阵心痒。
宁澈看着他澄明清凉的眼眸,只觉得这种心动,是对程礼的一种亵渎。
她别过头,冷硬地说,“没有。”
“哦。”程礼的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遗憾。
一路无话,好在路程并不远。
两方人被分别关在不同的询问室里,本就不大的派出所,人满为患。
宁澈脚上的冻疮,一点都没有好转的迹象,进屋以后,火速脱下湿透的棉鞋,临时趿拉双拖鞋。
一整天,她和吴闯也顾不上吃一口正儿八经的热乎饭。
但饿谁也不能饿孩子,少年才十七岁,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宁澈点开美团APP,递到程礼面前,“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地往办案区走,快走到办案区门口,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告诉程礼支付密码。
转身往回折返,却见两个小文职正围着程礼啧啧称奇。
程礼脱掉了黑色外套,里面穿了一件钴蓝色的卫衣。
他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是那么的耀眼。
程礼拿着一根铅笔,修长的手指,正飞速地在A4纸上勾勒着什么。
文职小姑娘拍着巴掌,惊呼,“弟弟,你这画得也太传神了吧。”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孩,这才离开多大一会儿,就被两个小姑娘团团围住。
宁澈冷冷地走过去,探头一看,好家伙,怪不得,程礼的画工简直魔鬼。
寥寥几笔,已经将人物神态勾勒的十分清晰。
小文职说,“澈儿,回头跟咱所长说说,把你弟弟特招进咱们单位呗,这简直就是天然作弊器!”
“姐姐。”程礼喊了一声。
不待宁澈做出反应,倒是那两个小文职捂着心口,直呼萌化了。
宁澈一把拿过那张画像,“这是?”
“砸砖头的那个人。”程礼说,“他穿的BOY羽绒衣,福神牛仔裤,一米七左右,大概一百三十斤。”
竟然记得如此清晰。
有了程礼的画像,和他描述的扮相,再看监控的时候,就很容易在人群中锁定目标。
文职一脸崇拜,附在宁澈耳边说,“澈姐,要不是怕被你揍,我可真想体验一把年下的快乐。”
宁澈:……
谁不是这样想的呢?
如果不是考虑到和程橙多年友谊的小船会说翻就翻,她早就……
“密码是……”宁澈低声说了六个数字,她的支付密码素来就是她的生日,“想吃什么随便点。”
说完,她拿着画像,往办案区走,一忙就是一整晚。
天亮回到办公室,程礼早就不见了人影。
宁澈的办公桌上堆着琳琅满目的早餐,手机安静地躺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