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春夜燃尽——尼卡
时间:2022-01-10 14:21:08

  不料,盛鲸摇摇头:“不是为这个。刚才你疼不疼?”她指的是,他被她拿高跟鞋踩过的脚背。
  但他却说:“疼啊……”
  语气分明带着笑意的,待他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嗓音沉了沉:“心疼。”
  “对不起……”盛鲸颓然地捂脸,眼泪顺着指缝淌下。
  她理解成了错误的方向,靳言叹着气说,“过来,不许哭。”
  盛鲸这回听话了,懵懂地走过去,呆呆地看着他:“干嘛?”
  靳言向她张开双臂:“不如我肩膀借你,你慢慢哭。干脆一次性疼死我。”
  原来他说的心疼,是这个意思。盛鲸更难过了。但扑倒他怀里后却没再哭。她很清醒,看得清自己是何等任性,只是对着他就是改不了。
  其实她也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她总觉得有朝一日他会后悔,曾为个小丫头低声下气。
  她搂着他脖子,叫了他一声:“靳言。”
  他不明所以,抬头用目光询问,“嗯?”
  盛鲸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鼻尖,又往下亲他下巴,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贴在他唇上。然后就不知道如何继续下一步了。
  吻技实在有点差。靳言笑了一声,托住她后脖颈反客为主。起初还是温柔的安抚,到后头就越来越凶。盛鲸不由得有些发憷,但又不敢推开他——怕他伤心。
  只好情怯地抓着他肩膀,心中的坚冰融化,在这春夜汇聚成清渠小溪,急遽地奔向他,滂沱遄流潺潺轻放流荡。她将要被淹没,浮萍般随波逐流。
  盛鲸引颈就戮,蜷缩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地等待他继续。
  但时间和地点不对。
  靳言松开她,“现在饿不饿?”
  “有点。”
  “给你叫点吃的,你先去睡会儿。”
  盛鲸以为他要出去,顿时紧张起来:“你要去哪儿?”
  靳言拿起烟,“我下去吸烟。”
  “不行,”本来已经准备起来去卧室,一听他要出去,又跑回来手脚并用地摁住他,“不许出去,你就在这里吸。”
  靳言一手扶住她腰,一手拿远烟盒,认真地看她:“是不是怕我偷偷去见什么人?”
  对他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只是,他待人随和,“万一你碰到她……我不放心……”
  “那不吸了,不敢让你吸二手烟。点个餐,陪你睡会儿好了。”
  其实他只是想去吸烟层开个房间,碰到孙静训的概率为零。就算碰到,于他而言也只是陌生人了。或许他情史丰富,但,有原则。
  毕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得个病什么的,老爷子真会拼着一口气敲断他的腿,说出去也颜面扫地。
  盛鲸将脸埋在他脖子边,嘟囔着说:“我要这样睡。”
  “好。”
  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简单地电话订了餐。让八点半点送到。然后亲了亲她头发,抚着她的脊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他俩互相依偎着,像极了天鹅交颈而眠。
  但不一会儿,盛鲸开始在他身上乱蹭。像好奇的小雌兽,拿鼻尖凑近他肌肤,左嗅嗅,右嗅嗅。轻柔的呼吸几乎唤起他全身细胞。
  靳言制止了她:“睡一会儿,别乱动。”
  可现在盛鲸反而不困了,“我睡不着了,我想闻闻你。”
  他有些不理解,“嗯?”
  盛鲸:“我喜欢你的香味。让我闻一会儿。”
  靳言不再阻止,重新闭目养神,漫不经心的问:“是喜欢‘遗产’,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乍一听似乎是蛮直接的一语双关,但靳言对她不会是这么冷的态度。他分明是在试探。盛鲸觉得自己的心抖了抖:“那你呢?”是喜欢我的身体,还是我本人?
  后半截没说出口,但他听懂了,收起懒散的姿态,正色说:“盛鲸,你要相信我。”
  “我害怕。”
  她红了眼眶,“我爱的人总是离我而去。”她才十九,但已经经历太多次生离死别。她输不起。
  一定是他情债欠太多,如今上天给他遣来一个要命的人。靳言再次吻上她:“再哭,就换别的方式疼你了。”
  盛鲸脸红成Pink Peach,微阖着眼帘,阻止他:“回家再……别用这里的安全套。”
 
 
第41章 月上海棠(首发于110……
  但最终没有等到回家。睡袍何时掉了都不知道。
  不过并不尽兴。盛鲸惦记着服务员可能会提前送餐。靳言只好哄着她速战速决, 关键时刻也及时出去了,没留在里面。
  等靳言捞起长裤后,刚好服务员到点送餐。比起以往的耗时漫长的饕餮盛宴, 这只能算快餐。
  不过盛鲸琢磨着,六点半上楼, 现在刚好八点半, 这个时长平心而论不能算快。
  其实她已经倦怠得很,已经不想吃饭了。
  但靳言神清气爽, 眉目舒朗,亲自将晚餐一道一道摆在她面前:松茸雪鸡汤、烤牛舌、煎扇贝、玻璃西芹、泰式鱼露芥蓝苗、片皮鸭卷、牛油果燕窝, 杂粮饭、白酱意面……还有两玻璃瓶气泡水。
  “我要喝甜的,给我来一杯百利甜兑旺仔。”
  “明天要回去彩排,喝酒影响嗓子。”
  这么强大的禁酒理由,盛鲸无法说不, 但她神奇地找到了不吃饭的借口:“没有酒, 我想吃饭。”
  注意到她有扶着腰的动作,靳言往她背后放了个枕头, 再将一盏燕窝牛油果递到她手里:“累着你了。这个应该是甜的,先补一补体力, 回去后叫林阿姨给你炖花胶。”
  干嘛要强调“累着你了”,不正经。
  盛鲸瞪他一眼, 干脆叉腰使唤他:“给我夹个片皮鸭,要和西芹一起夹,蘸点鱼露再蘸甜面酱。”
  “汤不错,尝尝?”
  “扇贝要不要?”
  “鱼露芥蓝清爽酸辣挺下饭的,吃一点?”
  “牛舌烤得很嫩,带点脆, 我帮你夹。”
  有人投喂,她忘记了不想吃饭这回事,吃得不亦乐乎,刚好她八分饱时,他的意面也消灭完了——可能处于金字塔尖的人,不论做什么事都高效,连这方面都既贴心又不让人尴尬。
  国人最喜欢在饭桌上表达热情,导致现在不夹菜不劝饭才是礼貌。
  但其实,对于盛鲸来说,她没有享受过这种热情,连爸爸都没有为她夹过菜劝过饭。
  爸爸致力于培养她坚强独立个性,小时候她哭闹不吃饭,爸爸采取的办法“晾一晾、饿一饿”,十几岁时她再闹,爸爸则是“我尊重你选择挨饿”。
  从小养成的习惯,因此这些年,她经常不想吃饭,经常时不时地饿一顿。
  因为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她自然而然地以为,她说不想吃饭,靳言理所当然不会管她了。
  没想到十九岁了,她第一次体验到被喂饭的乐趣。
  盛鲸默默转身,背对着靳言,拿手背擦了擦眼睛。
  靳言知道她家里没人了,但一直不愿意对任何人提及。她还是个少女,害羞又青涩。
  他没和往常那样用言语去哄她。
  只是装作不经意,往她身边一坐,将她往自己臂弯里一搂,让她能有个安全的角落靠一会儿。
  盛鲸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转身窝在他怀里,就像蜷缩在树上躲雨的中国夜莺,羽衣华丽,名为相思。
  回到家后已经是深夜,盛鲸已经睡着了。他没叫醒她,打开车门,屈膝将她背起。天心弯月如钩,路过一排海棠时,花雨落了满身。
  有个词牌名叫月上海棠,徽宗赵佶留有悔恨的孤句:孟婆且与我、做些方便。
  他也后悔,从前枉被虚名负,做了个欢场标榜。
  到最后,伤的偏是他真心看上的人。
  -
  第二天醒来时,靳言人已经出门了,微信给她留言说,要去谈项目,有叫林阿姨送她去剧院。
  盛鲸给他回了个亲亲的表情。
  林阿姨的年纪都可以当她妈妈了,盛鲸没好意思把人家当工作人员使唤。谎称贺允甜跟她顺路,出了门等会儿就来接她。
  看她十分坚持,林阿姨便也没勉强。
  出了门后,在公交站台上等了会儿,没等到快速公交,倒是有辆奥迪在她身边停下。车窗落下后,车里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模样甚为斯文清隽,笑容谦和地看着她。
  正当她疑惑这是谁时,那人扬声邀请:“去北城歌剧院么?我与你同路。”
  “你是?”
  “赵晖则,茱莉亚毕业的,比你高一届。”
  这么一说,她将真人和网上的报道对上了,古典作曲家赵晖则,近几年声名鹊起,曲风大气磅礴,将中国风完美融入西洋交响乐,颇有雅尼《夜莺》的风范。
  作为歌剧花腔女高音,她当然听说过这号人物。
  “原来是赵老师,久仰。”
  那人微微一笑,谦逊地说:“我们是同学,叫老师太生分了,直接叫我赵晖则就好。”
  “这可不行,”盛鲸笑着摇摇头,然后问,“赵老师,您在北城歌剧院有工作?”
  她指的是短期合作的项目。
  “给音乐剧《奥克兰绅士》谱曲,”赵晖则打开车门,示意她,“边走边说。”
  盛鲸略一犹豫,但对方是同校同学,国际上颇有声望的最年轻的古典作曲家,又在同一剧院工作,几乎就是同行中人,认识一下也是好的。
  “谢谢。劳驾您捎我。”
  赵晖则好脾气地笑了笑:“不客气。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盛鲸点点头:“这个歌剧我听说了,很有意义。”
  赵晖则以娓娓道来的语气说:“为纪念十九世纪美国华工创作的,公益项目,主创团队都只拿个基本工资。主角是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创始人丁龙先生,和他的朋友,奥克兰市市长卡朋蒂埃将军。他们终身未婚,倾家荡产,资助哥伦比亚建立汉学系。”
  “他们的关系是?”
  “主仆?或者伙伴。他们的友谊跨越俗世的桃色定义。在遥远的太平洋西岸播撒汉学文明之光。”
  盛鲸打开手机,查到丁龙词条。那个白人把他带到美国,力排众议让他住在头等舱,称他为哲学家。评价他是出身寒微但生性高贵的绅士,与生俱来的孔子追随者,行动上的清教徒,信仰上的佛教徒,性格上的基督教徒。①
  显然,这音乐剧立意深刻高明,并且具备一切卖座因素。既可以宣传信仰和友谊跨越家国和种族,又能批判美国对华工的剥削,唤醒时人对先辈的缅怀。
  出于职业本能,她白问了句:“这剧都是男性角色?”
  赵晖则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当然不是。”
  窗外天光投映在眼镜片上,白亮的反光掩了他的目光,盛鲸没留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邪气。狡黠的表情像个胜券在握的狼人。
  -
  靳言这边,事情又多又杂。
  地皮项目的事,尽管临近收尾,没个把月还是谈不完。会议刚结束,又排队上来几个创业者递资料,请他参与天使轮或者A轮投资。
  还有的纯粹是仗着有点亲戚关系,上门打秋风。职位和钱,誓要得到其一,如果可以,两者兼得则更好。
  秘书虽然能挡掉一些,但有些确实关系深厚,秘书也不好拦。少不得由他亲自敷衍,耐着性子听对方一箩筐废话,然后三分钟内打发。
  表弟陆野闯了祸,老爷子拄着拐杖要敲断他腿,陆野电话他,求他江湖救命。老爷子也致电他,要他回家商议商议,走个流程,把陆野放到眼皮底下管教。管不好,还得负连带责任。
  陆野研究生毕业后,拿着分红游戏人间,死活不去上班,每次家里安排工作,不出一个月就被他逃掉,连带着得罪人。恶劣程度用纨绔都不足以形容。
  刚送走一波人,又来了个最强关系户。陆野跟他又亲,更不好管。靳言很是头痛:“爷爷,虽然您退休了,但您带头搞特殊走后门,我还怎么做工作?我还要见客户,就不上您哪儿了。”
  电话那头传来陆野挨打的哭嚎:“三哥,你要是不来,我的腿一定会被打断的。”
  靳言有些意外,“爷爷,他闯了什么祸?”
  老爷子顿了顿,怒道:“你问他自己。”
  陆野绝望地说:“有个跟我的姑娘,四个月了,不肯流掉。”
  靳言面无表情地给出解决方案:“娶了。”
  陆野:“不行。她跟过我好几个朋友。”
  “既然知道她是什么人,那你怎么不管好自己。”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陆野不服气:“她和孙静训是小姐妹,你当年不也中招。哦对,孙静训最近好像在酝酿新花招,你要是帮我呢,我还可以给你通风报信。”
  靳言嗤笑:“我以为,好歹花钱读了个耶鲁,你就算再不学无术也不会落得学狗仔,拿花边新闻敲诈勒索。”
  “为了证明我的价值,我可以大发慈悲告诉你,”陆野似乎是走出了房门,压低嗓音说,“三哥,不但你自己是唐僧肉,你的小情人也被盯上了。我建议你赶紧去剧院盯着。怎么样,我消息灵通吧。真不是我王八婆卖瓜,别的我不行,集团品牌公关部我肯定行。”
  这番话让靳言的心沉了又沉,当即不假思索地改口:“你现在就过来上班。”
  陆野急得结巴:“不不不,上班这事不急。你先给我给一千万,我要付分手费、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手头有点紧。”
  “你以为我开的是银行?”
  陆野“你忘了,你名下确实有有商业银行。”
  爷爷从上面退下来了,如今他的重心不在商业上,确实已经忘了名下还有个城市银行。但现在他没心情扯淡,直接下通牒:“马上来上班,我回来后没见着人,一百块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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