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她不依,撒着娇追问:“好不好看嘛?”
“过于美丽冻人,”靳言调高空调温度,调低音乐,低声哄她,“快把外套穿好,待会儿冻感冒了。”
“嗯~~好吧。”
她本就半梦半醒,在温暖氛围的包裹下,只觉眼皮沉重,撑不住歪在副驾驶座上,渐渐进入梦乡。
靳言关掉了音乐,将手机调成静音,断开车载。
不一会儿,车辆驶入服务区。
刷卡加满油后,找了个僻静位置停稳,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并在她额头留下一个晚安吻。
就在他刚躺下准备休息时,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最新来电。靳言低头一看陆野深更半夜还给他电话,八成是闯祸了。
电话刚接通,“三哥,你又上哪浪去了?下午我去你办公室,结果孙青说你休长假了。”
下车后,靳言点了支烟:“又闯什么祸了?有话快说。”
陆野:“不闯祸就不联系你,我是这样的人吗?”
靳言懒得废话,望着溶溶夜色,默默抽烟。
陆野语气沉重地说:“上个月家里宴客,赵若虹不请自来,站在台上说你如今纨绔公子变妻管严连个女伴都不敢有,我看气不过就说了句,有些人注意点,小爷我的爱好就是打小三……总之,现在我要被赶出家门了。三哥,你得救我。”
靳言顿时笑出声:“真的猛士要敢于单挑全家。”
陆野:“大意了,本想威胁她,谁知忘记关话筒——三哥,我这事就拜托你了,我还有应酬。”
电话那头非常吵,靳言抬起手表一看,凌晨两点半。什么应酬这么晚了还播这么激烈的音乐?
他手指夹着烟,淡淡地说,“你在夜店应酬个屁。”
饮了酒,陆野说话就大胆起来:“我都落魄到夜店买醉了,确实比不上三哥。跟三哥几个月能空降一线,跟我她们只能喝西北风。”
“既然你还有心情混夜店,那这事我就不操心了。”
遇到盛鲸之前,靳言在情场确实荒唐贪玩,但刚和盛鲸在一起时他就断干净了。不过花名在外,他再怎样在欢场销声匿迹,那些陈词滥调的旧闻还是会传到盛鲸耳里。
他以前的事是盛鲸心里过不去的坎,一想起来盛鲸就会情绪崩溃,折磨自己也折磨他。轻则对他连踢带挠,连续半个月不让碰;重则以泪洗面单方面跟他闹离婚;最令他难过的是,每次她都会病倒。因此,他十分后悔曾经浮浪成性,十分不愿旧事重提。
*
陆野往老虎头上拔毛还不自知,直到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但他不敢再打过去,万一碰巧打扰三哥三嫂办事情,三哥更要修理他。
其实他也没想到,三哥这样不食人间烟火、高不可攀的人,竟会对盛鲸认了真,为她和全家闹翻,现在还要跟着去乡下种菜。
他曾经不小心听到过三哥在休息室里压着盛鲸毫不遮掩的粗重喘息,跟平时清冷自持的形象大相庭径……那次好像是盛鲸闹分手,三哥哄了大半个月才把人哄好,一时情急忘乎所以。幸好他好奇心不重,一听不对掉头就走,没傻到坏人好事,不然惊道了三嫂,他活不到现在。
陆野灵机一动:三哥不理他,要不,他从三嫂那里入手,也去乡下帮三嫂种菜养鱼?
*
陆野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靳言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只不过都这个点了,眼前当然以陪盛鲸为重,再重要的事也要天亮再谈。
第6章 往事
车停在树荫下,靳言拥着盛鲸沉沉睡去,二人仿佛与世隔绝,就连破晓的曙光也唤不醒。
薄雾中的北城,亮马河畔,却有人独坐愁城。
某24Hours Brunch&bar靠窗位置,餐桌上简单地摆着冻鸳鸯、大蒜饼、伯爵红茶蜜桃Burrata沙拉,没有任何肉食。
时值五点半,赵若蓝难得早起来巡店。正打算先用餐呢,居然看见陆野屈尊就卑,独对满河清风,不免大为惊讶:“陆野,你穷得流落街头了?”
陆野半开玩笑:“等我被逐出家门,恐怕连这都吃不起,到时候记得给我免单。”
赵若蓝摇头:“我才几根羊毛,哪经得起薅。找你三哥去。”
陆野挖开Burrata,叉片蜜桃,用大蒜饼垫着:“我把三哥也得罪了。”
赵若蓝有些好奇:“他现在脾气不是挺好的?”前阵她姐赵若虹穷追猛打变着花样纠缠刁难,他都没发怒,还颇有耐心地周旋,除去不让近身,其他方面皆无可挑剔。
蜜桃清脆,芝士流心,大蒜饼绵软辛香,只是吃完需要祛味。陆野搅了搅冻鸳鸯:“他不让我去夜店,我嘴秃噜小小地提醒了下,他以前是何等浮浪。”
赵若蓝听了一愣:“你这是触他逆鳞。”
陆野长叹:“主要是我三嫂的逆鳞,三哥现在老婆奴,唯恐惹她生气。”
赵若蓝丢下自求多福的眼神,起身离席:“毕竟那件事差点让他俩分手——你再点些牛舌牛肉之类的,我给你免单。”
陆野摆摆手婉拒:“谢了,但我如今唯爱吃草。”
其实那件事也不是什么秘辛,就是某个女星为了逼婚,在微博上自爆和靳言的床照。
本来一开始就说好,只是单身男女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不会有结果。跟了靳言被捧成顶流女星,不到五个月好聚好散,自然而然地不再联系。
结果等靳言为了娶盛鲸闹得满城风雨时,这位女星心里生出贪欲,请媒体自炒成靳言女友不成,干脆学嫩模发限制级。
盛鲸身边也有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个普通工薪,但对上靳言毫不怯场,甚至一度胜券在握,差点逼疯靳言。
当年靳言的发疯的模样,哪怕时隔多年,陆野依旧惊心不已。
想起当年事,陆野不由忘记时间呆坐良久,直至被电话铃惊醒。拿起手机才发现竟是三哥打来。
陆野有嗑巴:“三哥,下午好。”
*
南城。
经过十几个小时长途奔赴,盛鲸已带着靳言回到了外婆家。
是个古朴宁静的村庄,黑瓦白墙,芭蕉垂柳,池塘泛绿鸭。昨天预约的清洁公司正在屋里搞卫生,靳言将车停在树荫下,正对着清风徐徐的池塘,拿着手机打电话。
“你现在什么情况?”
“就是昨晚给你说过的那个情况。”
靳言又问:“谁提议要赶你?”
陆野重重地叹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小舅妈。”
靳言默了默:“她不配这个称呼。”
陆野连忙改口:“方涵。”
靳言:“没事,你别改口,万一叫习惯了见了她脱口而出,小舅又要找你麻烦。”
他接过盛鲸递过来的水,喝两口,又继续说:“你的事我知道了,我来处理。你卡没冻结吧?”
陆野矢口否认,趁机提出其他要求:“没。我是那么好控制的人吗?但我现在被家里人追着教训,能不能上你那躲几天?”
“再说。我问问鲸鲸。我这要出门了,先不聊了。”趁搬家公司还在清理,他们得赶紧出去置办生活用品。
盛鲸焦急地拉着他手,问:“靳言,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口红,香缇卡的Tea Rose,我记得我明明带了的。”
靳言安慰到:“找不到了就重新买吧。”
盛鲸并不买账,表情委屈:“可我现在就要涂啊。”
靳言将她拉到怀里,轻轻咬住她柔软的嘴唇,予以缠绵的法式:“那我帮你涂。”
第7章 雪光焚城
驱车前往购物广场,遇到老太在路边卖剁椒腌菜,装在透明餐盒里,整齐地码在脚踏三轮车上。南城嗜甜,这边普遍不能吃辣,但盛鲸却例外。
老太卖剁椒腌菜多年,萝卜、嫩仔姜、嫩刀豆用剁椒腌的鲜辣清爽,盛鲸嫁到北城后已多年未尝过。难得碰上了,连声催促靳言靠边停车,非要下车买几盒。
靳言不让,依言停车后仍试图阻止:“这看起来特别辣,有胃病不能吃。”
盛鲸趁无人注意,飞速俯身亲了下他脸颊:“我就吃一点点,不会胃痛的。”
谁让他就吃这套呢。
靳言只得亲自替她开了门,笑说:“买吧,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吃完了如果胃痛,不许对我动粗。”
之前盛鲸有次下班后偷偷去吃一人食小火锅,结果当晚就胃痛的打滚,把气全撒靳言身上,脖子上脊背上全是盛鲸抓的小伤口。
看着靳言笑意盈盈又略带委屈的表情,盛鲸噗嗤一笑:“放心吧,如果我胃痛,我会通知你及时远离我的。”
盛鲸下车后,靳言回了个工作电话,否决了公司部门调整决议。有些老员工趁他不在,想通过岗位大调整,排除异己、压榨新员工、欺负老实人,顺便往安插亲朋好友,在公司搞帮派斗争。
*
北城某CBD甲级写字楼,落地窗前,秘书处主任孙青如释重负地放下电话。
一旁的张秘书紧张地问:“孙青姐,靳总同意了吗?”
孙青转身反问:“你说呢?”
“这次几个副总联合起来来势汹汹,恐怕不好对付。而且这件事并没有损害靳总本人的利益,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孙青忽然眼里有了泪花,声音也抖了抖:“原本我也这样以为,我都做好了被调岗的准备,没想到靳总说只要他在任,就不允许任何人利用职权盘剥员工欺压老实人,各部门大调岗这事,他不同意。”
张秘书哭了出来:“太好了,我不用重新找工作了!刚刚我还在发愁我怎么跟我妈交代我又丢工作了这件事。”
“哭啥。秘书处的气势不能输。”
“嗯。其他部门的小姐妹还等秘书处的消息,我去通知她们。”
“去吧。”
张秘书走后,孙青重新拿出手机,专注地看着。
是一张庆功宴合影。
其实刚刚她没对小张说实话。她并不怕离职,下家开出的职位是集团业务副总,不仅薪水丰厚,还提供代步车和单身套房。但条件是要她跟靳言抢市场。对方很坦诚,挖她就是因为她是靳言的副手。
她是害怕和靳言做对手。一怕他杀伐决断,无懈可击;二怕不知道用何种心态面对他。幸好部门大调岗被他驳回,大伙儿的饭碗保住了。
*
挂了电话后,靳言余怒未消。盛鲸拎着几盒剁椒腌菜回来后,看见他眉头紧锁,俯身伸手去揉他的眉头:“怎么了?该不会又被我气到了吧?”
靳言不想把工作上情绪带回家庭,立刻换上笑颜,侧身抬头看她:“我倒情愿被你气。”
“是公司的事?”
“嗯。有人想趁机逼走一批员工给自己人腾位置。”
“已经解决了?”
靳言点点头:“嗯。有点心累。”
做职业经理人顾忌太多,比管理自家产业还麻烦。这批员工他也只是暂时保下,若他离职,部门大调岗势必会重提。
而且近来爷爷动作频繁,陆野这事也是故意拿来逼他的。老头子发现找不到更好的接班人,又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了。
他没让盛鲸知道这些。
盛鲸纯艺出身,美丽、柔弱、敏感,胆子很小,像一只随时会受惊逃走的垂耳兔。他怎能卸载自己肩上的重量叫她吃苦。就算天塌了也必须只砸他,不砸盛鲸。
“既然这么累,那允许你抽烟。”盛鲸拿出一盒细支绿摩尔,抽出两支,一支自己点上,一支送他嘴边。
靳言登时笑了声:“开车不抽烟。你抽吧,我不介意闻你的二手烟。”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盛鲸欢快地深吸几口,故意满嘴烟味地亲他。岂料靳言根本不躲,反而扣着她后脑勺揽住她。
*
到永辉时,恰逢中午,人特别多。
靳言牵着盛鲸出现时,惹来不少回头率,不知情的还以为剧组来拍戏。
南方不缺好看的,但像靳言这般气度矜贵,形容清隽,目光清寂如月华照水、雪光焚城的男人却是极为罕见。
只可惜,这样遥不可及的男人,竟跟着个并不十分匹配的女人,神情小心又珍惜。
目睹此景,卖冰糖草莓、糖苹果、糖葫芦的小妹偷拍视频发在朋友圈,配文是:原来天神真的会下凡。
第8章 玫瑰情诗
回家到外婆家,老房子已经清理完毕。盛鲸查验后,又请工人扔掉不少旧物。扫尾工作结束后,清洁公司高大敦厚的老板出来同靳言寒暄。
南城就是这样,做生意客气得很,不会直接同客人算价钱,即便讲价时交锋激烈,到结账时都会客套地闲聊几句再进入正题。
老板姓蔡,自称法大毕业,跟着夫人到南方定居。
盛鲸不免好奇,法大毕业为何不入律所,非得做力气活。但看看身边言笑晏晏,一副入乡随俗模样的男人,当即心下明了,笑说:“常言道有情饮水饱,今日看来,此话果然不假。”
送走清洁公司后,盛鲸又被老邻居包围,得了许多家常果蔬和苏式糕点,盛鲸则回赠北城花茶、烤鸭。左右都是家常特产,礼轻情意重。
靳言不喜欢热闹,独自坐在角落里吸烟。他沉默的时候自带生人勿近的凛然气势,却偏长了双桃花眼,姿态也慵懒随意,仿佛天心冷浸的溶溶月色照进这露水的世。
天气沉闷,他的心情其实也不算好,烟也越抽越凶。来往邻舍纷纷投去好奇又惊艳的目光。一般人可能会不自在,但靳言生来就是高阁勋贵,什么场面没见过,些许探究和打量于他而言实在司空见惯。
令他不悦的是,明明满嘴诋毁,还要摆出关心的姿态。
那些邻居不敢上前与他套近乎,却敢自以为善良地咬耳朵,说什么盛老太外孙女找了个这么了不得的男人,一看女人就很多,她管得住么?别和她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