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他吗？
陈映凝神思考。
是吧……
他眼眸涌上浓郁的阴云。
根本没必要，她只要把他放在这里就行了……或者，让他自生自灭……
反正他……他的生死，从来微不足道。
桑伊人被手机的闹钟叫醒，她关掉闹钟，发现陈映在看着她。
“醒了？”
她高兴地说。
“嗯……”陈映点点头。
他刚退烧，脸还呈现病态的白色，桑伊人用手心按了按他的额头。
柔软的肌肤，是甜的。
陈映僵硬着，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终于不烫了。”
桑伊人彻底松了气。
“对不起。”陈映道歉，他应该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
“你又没什么错，道歉做什么？”
“给你添麻烦了。”他说，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弥补。
桑伊人说：“你本来可以不用感冒的。”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该感谢你才对。”她劝慰，他看起来冷冷冰冰，但其实心里想的倒比谁都多。
陈映摆摆头，他才不要什么感谢。
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饿了吧，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不等他说话，桑伊人就快步出了病房。
陈映的视线延长到门外喧闹的世界，直到她消失。
陈映微微弯了下嘴角，眼睛里浮现出温柔。
窗外的夕阳橙红艳丽，她踩着最后一抹阳光进来，小脸微红，陈映听见她低声地微喘，知道她一定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胸口又热又涨，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就是普通的白粥，入口温热，暖意流遍身体，直抵心脏。
“怎么样，好点了吗？”桑伊人关切地问道。
陈映停下喝粥的动作，说：“老师，你今天都在这儿，那学校……”
“我跟主任打了招呼，没事的。”
“倒是你，好好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淋个雨就发烧了，你这抵抗力太差了！”
“早知道这样，伞就该你带着。”
桑伊人用教训的口吻说。
“那样躺在这儿的就是你了。”
陈映抿下半口粥，声音被温度融化得如水般。
他说得极为认真，令桑伊人一时间脑中空白，她愣愣地看着他，而他抬眸，四目相对，漂亮得不相上下的两双眼睛彼此只容得下彼此。
从医院回来后陈映的心跳一直都处于一个怪异的频率，他想努力恢复曾经的平稳，但无济于事。
“没事了吧？”
高威问道。
“没事，”陈映说，他想起回来路上桑伊人说今天是高威把他背下来，“今天早上……”
高威摆手：“多大点事儿啊，我好歹是室长，总不能让你在那烧成傻子吧？”
“谢谢……”
陈映由衷地感谢。
他习惯了一个人，没想到还会有人给他一个侧目。
“那请我吃鸡腿！”高威大声说。
“没问题。”陈映点头。
“不过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我就把你带到医院就回来，嗨，我还以为能趁着机会在外面兜兜呢。”
陈映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自己的发呆。
晚自习是数学，年老的秃顶老师在讲台上兢兢业业，但此刻的陈映没有听课的欲望。
心脏还是不舒服，跳得奇奇怪怪的。
陈映换了个发呆的姿势，他的位置靠窗，余光毫不费力就能扫到楼下的大片景色。
树叶分割灯光，使得地面上落下一圈稀碎的光影斑点，骤降的气温有了些回升，空气不再冷肺，一切惬意。
他想到下午与桑伊人的对视，绯红趁乱爬上他的耳朵，脸颊渐趋升温，开始变得异常红润。
察觉到脸颊的滚烫，陈映忙抬起手遮掩，他用另一只手推大窗户，想让夜风带走冗余的热量。
但越是如此，这样的折磨就越肆无忌惮。
追根溯源，造就这般景象的，只是三个字——
桑伊人。
喃喃她的名字，竟像犯罪般不安，嘴唇烫得不能自已。
他对桑老师……究竟是什么感觉？
是感激？
因为她曾经帮过他……而且她的确是个不错的老师。
但……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样的理由薄弱得连陈映自己也没法相信，身体和心理这一连串奇怪的迹象难道只是因为，
她是他的老师？
他再次询问自己，
对桑伊人只是师生的情谊吗？
其实，当他察觉到存在这个问题时，答案便已昭然若揭。
陈映皱紧了眉。
尽管不想相信，但正确答案得知那一刻身体狂喜的反应却骗不了自己。
她是他的老师，他怎么会……喜欢她……
桑伊人的脸在他眼前出现，眉眼弯弯，神情温柔，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叫他看一辈子也是毫无怨言的。
纠结是短暂的。
陈映舒展开眉宇，眼里厚厚的一层云雾也拨散开。
喜欢就是喜欢。
他按住狂跳的心，嘴角偷偷翘了一下。
又是一天的下午，陈映草草在食堂解决了下午饭后便匆忙赶回教室。
高威无奈感叹，这一烧是彻底把陈映给烧毁了。
现在上课不打瞌睡了，连话也不跟他讲……一天天的就知道窝在床上看那几本书，真不知道有什么看头。
老师大概会比较偏爱爱学习的孩子吧？
否则班长季小曼就不会成为各个老师眼中的榜样。
他从课桌上抱了教材和练习题，飞一样跑上五楼的教职工办公室。
今天没有桑伊人的课，所以没有见着她，陈映浑身不舒服，非要亲眼见见她才好。
不出所料，桑伊人就在办公桌前。
“诶？陈映，你怎么来了？”看见他，桑伊人实在疑惑。
陈映打量了她几眼，心跳得让他视线紊乱，他走过去：“桑老师，我有问题。”
练习许久的开场白，没有露馅。
把手里的习题册递过去，桑伊人接下，问道：“哪里不懂啊？”
“这……”陈映翻开提前做好笔记的地方。
桑伊人细细看了一遍，道：“这块涉及到后面的知识点了，暂时不用做。”
“这样……”
“嗯，这牵扯到第八课的内容，还得一两个星期才能讲到，”桑伊人忽然想起来上回测试的试卷已经批好，“对了，这是上回的试卷，既然你来了就顺手把它带下去发了。”
“好。”
陈映应道。
“考得不错啊！继续保持！”
桑伊人记得尤为深刻，这周的测试陈映考了87分，这在班级来说已经是遥遥领先的成绩，甚至于在年级来讲都是不错的分数。
被夸奖的陈映浅浅笑起来，不枉费他挑灯夜读这么久。
“你回教室把高威叫过来。”提到高威，桑伊人脸色都变了。
“啊？为什么？”陈映疑问。
“他这回考多差，班级垫底，我能不找他谈话吗？”
“我可以给他辅导。”陈映立马接话。
“陈映，”桑伊人顿了顿，接着说：“高考可不是只有这一科，你不能把所有时间都放在这里。我知道你为了这科花了很多功夫，与此同时，你对其他科也不能轻易放弃啊。”
“可……”陈映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
“我看过你的成绩，科科都有要补的地方，现在我这一科没问题了，你该把时间放到其他科目上了。”桑伊人说得中肯，从学生角度来看的陈映似乎没有拒绝的立场。
“我知道了。”他不想在她心里留下一个不听话的印象，更不想……由此她会讨厌他。
桑伊人满意地笑道：“好，你回去把高威叫来。”
陈映以为把这一科的成绩弄好就能一直与桑伊人保持想要的距离。
但他忘了，桑伊人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老师。
从陈映在桑伊人这科能拿到不错的成绩后，桑伊人对他便是放养的态度。
这是桑伊人所希望的，却不是陈映想要的。
只有陈映知道，他会把功夫花在学习上，只是为了她能在他考得还行的时候对他笑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观看~
第11章 一片白幕
一个星期，桑伊人的课只有3节而已，即便加上班会，也只有4节。
太少了。
不够。
这怎么足够慰藉他干涸的心？
陈映略显失落把视线从课程表挪回书桌。
高威打着哈欠，嘴巴嘟囔着：“我不想写啊，不想写……”
他指的是桑伊人昨晚给他格外加餐的一张试卷，他上回周考溃败，回家还差点给老妈一顿收拾。
“陈映，我要是你就好了，现在就不用去办公室了。”
陈映懒洋洋瞥了他一眼，心想，我要是你就好了，现在就可以去办公室见她了。
这种迫切的、想每一分钟都见到她的欲望已经快把他的神经磨碎了。
等等……
陈映屏息凝神，他似乎有了一点想法。
又是一次周测结束，桑伊人不敢相信手里的成绩是真的。
陈映不及格。
完全是个晴天霹雳。
明明前几次他的成绩已经可以稳定到七八十分了，可这回怎么又突然低了这么多？
百思不得其解。
思来想去，桑伊人觉得或许是个偶然，他这回可能马虎了，要么就是他把时间给了其他科？
可也不对啊，其他科的分数和以前差距并不大……
成绩下来，陈映也跟着一窝蜂地上前去看，林淑慧挤进来，发现自己身边正是一脸认真的陈映。
少女总容易被美好吸引，林淑慧侧着头，眼眶里只容得下陈映深邃的眉眼，她甚至忘了自己过来是要看成绩的。
他目光停留在成绩栏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后，他顺着表格横看过去。
46分。
比想象中多了些，但……
陈映眼神微变，那湾墨黑翻涌起几丝喜意。
看完想看的部分，陈映便掉头离开。
林淑慧吃惊，他就看了两秒吧？这么快？而且……他看起来有些高兴……
她仰头，发现陈映的总成绩从中下跑到了下下层。
这值得开心吗？她问自己。
正如陈映所料，在周测成绩出来后的第二天桑伊人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为什么？”桑伊人疑惑不已。
陈映见她满脸的困惑，解释说：“我好像对这个星期的知识点不是太理解。”
“而且……”陈映看向她，抱怨似的说，“老师你让我兼顾其他的科目，我……没这个能力。”
闻言，桑伊人哑然。
她反思是不是自己给他的任务太重了？否则他的成绩也不会如此一落千丈。
“小桑……”
这时，米四白从门外探进身子，见桑伊人坐在里面，他就接着说，“你在啊，一会儿你抽空去楼下把印好的安全责任书搬到年级组办公室。”
“好。”桑伊人答应完便立马起了身。
与陈映站在一个平面，桑伊人才发现自己只在他下巴的地方，她微仰头，说：“我想你说得有道理，我没具体分析你的情况就让你盲目的学习。陈映，我很感谢你可以跟我实话实说。”
她说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陈映垂眸，把眼中那夸大事实的内疚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好了，你先回去，梳理一下看看哪里不懂，之后来办公室找我。”
陈映猜她要去楼下拿印好的责任书，便接过话：“老师你要去油印室？”
“嗯。”
“我帮你吧。”
桑伊人问：“你不去吃饭？”
叫他来掐的是下午的休息时间，这会儿赶吃饭刚好。
陈映则摆摆头：“我暂时还不饿。”
“再说我帮你搬完再去，食堂就不挤了。”
“好吧。”
楼道空空荡荡，只有值日生还在打扫。两人走到一楼，油印室门是开的，但里面没老师，估计是去食堂吃饭了。
屋内摆满了复印的资料，走路得小心谨慎，否则会一不小心撞翻身边堆积的纸张。
桑伊人走在前头，一边走还一边叮嘱身后的陈映小心点。
陈映悄悄把目光落在她头顶上，连眼皮都不想眨一下。
资料摆得愈加拥挤，桑伊人几乎快被一股油墨淹没，她抿紧了嘴，屏住呼吸，终于，她看见了米四白要的责任安全书。
“哎，在这里！”
桑伊人高兴地指着前面，却不料转身之际撞倒一竖排印好的资料。
纸张飞快地下坠，就像被声音惊扰的雪山，崩溃一般地翻滚而下。
桑伊人吓了一跳，左手不由自主朝左边一拐，又撞倒一堆硬质封面的什么东西。
眼看高过桑伊人头顶的书就要砸下来，陈映眼疾手快将她拉过来，但由于两个人的距离并不远，落下的书册没有砸在桑伊人头上，却全部落在了他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