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这是他熟悉的事。除了有女朋友的时候,会讲一下大道理,其他时候的表白他向来不给拒绝理由,只有这干脆利落的三个字。
白渱似乎没有被拒绝的准备,哭着跑出了包厢。有人不知道原因,疑惑地追了出去,也有人听到了大概,向牧安平这边看了过来。
夏小冬一直低着头,只有庾彩知道,刚刚夏小冬把她的手握得有多痛。
两个女生离开了,角落里又剩下了牧安平和边晓钧两个人。
边晓钧问:“放不下谷心美?”
牧安平摇头,目光沉静,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要是我爱你变成了语言,什么会多一些,什么会少一些。
他在想,夏小冬的心是不是就和这歌词一样,怕失去,所以不敢跨越边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开始双更。
第41章
牧安平心思沉重地听完了整首歌,偷偷瞪了点了这首歌的人一眼。大好的日子,唱什么《暗恋》?
身旁的边晓钧忽然说:“放在过去,你应该不会拒绝白渱。”
牧安平想了想,觉得边晓钧的话有一定的道理。的确,他与历任女朋友在一起的第一个原因都是外表,交往后,他才会去了解其他。
白渱的外表很符合他之前的审美,也许正是知道这一点,白渱才会有信心带着贵重礼物来当众表白,而不是把他约出去私下谈。
然而论外表,生活里的普通人没有几个比得上谷心美,就连牧安平曾经痴迷的三线女星——萱,也不能。与谷心美分手后,那些美丽的外表在牧安平的眼里都变得平庸了不少。
可是……
牧安平问边晓钧:“你以为我拒绝白渱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
“不是?”
牧安平看了眼热闹的包厢,站了起来。“咱们出去说吧。”
两个人向外走,有人问起,牧安平便随口说出去透透气。他们下了楼,来到街边的路灯下站住。
牧安平说:“晓钧,我和心美相处到最后太累了,该想的、该痛苦的都在分手前想完了、痛苦完了。我拒绝白渱不是因为放不下,也不是因为她没有心美漂亮。”
“只是因为不想谈恋爱?”
牧安平看向街上往来的车流,沉默了许久,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转过头对边晓钧说:“因为小冬。”
边晓钧一愣,这个答案明显出乎他的意料。“你知道她喜欢你了?”
牧安平比边晓钧更惊讶。
当初在病房里只有四个人,三个当事人,一个沈为先。牧安平了解师父,知道师父会撮合他和夏小冬,却不会对别人提起夏小冬暗恋的事。
四个人都不会说,那么边晓钧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奚诺发现的,在那次艺展上。她说夏小冬听见你的名字,眼睛里就像是绽放了一朵烟花。”
边晓钧所说的艺展,自然是那次国庆假期时的构成主义大展。那时的牧安平为了不做电灯泡,死缠烂打刚刚把谷心美追到手。
“那天小冬也去了?”
“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意义吗?”
牧安平不说话了,那时他有谷心美,即使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反而会增添苦恼。
“我和奚诺都觉得,小冬不说也瞒了你这么久,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影响,那么说或者不说都应该让她自己来做决定。”
牧安平感觉心脏微微抽痛,想象不出藏着这个秘密的夏小冬看着他一个个地谈朋友,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心里会有多难过。
边晓钧问:“你为了小冬拒绝白渱,是因为喜欢,还是怕她难过?”
牧安平晃晃脑袋,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那种感觉该怎么说?就好像是被抓包了的渣男,忍不住心虚,忍不住想去观察小冬的反应。”
“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这样下去?”
“你帮我想想吧,我想了几个月,脑细胞死了一大堆也没有想出办法。”
边晓钧的办法似乎早就有了,一直在等着牧安平的询问,“和小冬单独约几次,别总是在聚会里见面。”
牧安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想起了那次回宿舍的路上和夏小冬的单独相处,那只有不到五分钟,单独约会怎么说也要超过半小时吧,他还不得难受死。
“怕了?”
“不是怕,那可是小冬。”
“小冬怎么了?小冬不是女孩子?”
牧安平伸出拳头在边晓钧的肩上锤了一记,对自己说的话有底气,声音大了不少。
“小冬当然不一样!过去我谈恋爱是觉得漂亮合眼缘就去追,要是谈的途中发现不合适就分手,很简单。小冬呢?我能对小冬说咱俩试试,不成就各走各的路?”
边晓钧的眼里带着笑意,“不然你去问问,也许小冬愿意。”
“我不去。”
“我帮你?”
牧安平猛地扯住边晓钧的胳膊,“你敢去我咬死你!”
“是你让我帮你的,这也不行,那也不同意。你开学就研三了,不读博在学校里就只剩了一年,还犹豫?”
牧安平颓然放下手,“我再想想,再想想。”
牧安平这一想就想了两个多月,想到了八月末回国。边晓钧在机场接了他和沈为先,先把沈为先送回了家,然后载着他一起回学校。
边晓钧问:“手伤怎么样?”
牧安平对着他握拳又松开,做了几个动作。
“没什么问题,除了手背上有一小块皮肤有时候会麻,其余都和以前一样。Peter他爸说半年能恢复成这样,再过半年说不定连皮肤问题也没有了。”
“该做的康复还得做。”
“知道,自己的手,我宝贝着呢。”
“你想的事想得怎么样了?”
牧安平东张西望,“什么事?毕业作品,有些思路了。”
边晓钧斜了他一眼,哼笑:“夏小冬。”
牧安平像是被揍了一顿,委顿在座椅里,“还没想好。”
“你只有一年的时间。”
“我知道,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牧安平顿了一下,还是决定直说,就算他不说,边晓钧也懂。
边晓钧笑:“你怎么跟高中初恋似的,还会不好意思。”
牧安平旧话重提:“那是小冬,又不是别人。咱们认识了五年,五年啊,能说追就追,说谈恋爱就谈恋爱的?”
边晓钧估摸着,若是放任牧安平继续想,恐怕等到他今年毕业也没有结果。
“回去洗个澡,晚上一起吃饭吧。”
“行啊,去哪?”
“上车饺子下车面,炸酱面?”
牧安平不甚满意,“太素。”
“烤鸭店里的炸酱面。”
牧安平眉开眼笑,“那成。”
边晓钧把牧安平放在宿舍门口,自己没下车,“那我定位子了,我下午还有事,咱们六点半直接饭店见吧。”
“好嘞。”
学校附近就有一家知名的连锁烤鸭店,步行过去只有六、七百米,连自行车都不用骑。牧安平提前十分钟到饭店,进去报了边晓钧的名字,服务员为他指了一个靠窗的位子。
桌边已经坐了人,是夏小冬。
牧安平不用去想,也不用给边晓钧打电话去问,他已经明白了,这一顿烤鸭和炸酱面只会有他和夏小冬两个人。
夏小冬还不明所以,看到牧安平过来,问道:“晓钧呢?其他人呢?”
牧安平纠结了一会儿,没有对夏小冬说出实情,随便找了个借口:“晓钧临时有事,其他人……也有事。”
“哦。”
仿佛穿越到几个月前,牧安平又听见了那声“嗯”,与“嗯”相比,这个“哦”字似乎更加没有意义,让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明明在网络上有聊不完的话题,怎么见面了就像锯了嘴的葫芦呢?牧安平甚至想起了几年前的百花山,那时的他们也不像现在这样啊。
前来救场的是片鸭的大师傅,两个吃烤鸭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次的人,像是第一次见到了片鸭的现场,齐齐把无处安放的目光送给了鸭子。
片鸭师傅受到了重视,一手刀工使得更加绚丽无匹,相应的,片鸭的速度也变快了许多。
牧安平和夏小冬看着片鸭师傅的背影同时惋惜,真想让他留下来,整顿饭都站在这里。
牧安平擦干净手,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吃吧。”
夏小冬:“嗯。”
牧安平:“……”
牧安平刚刚卷好了鸭子,隔壁桌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啊”。
他和夏小冬同时看过去,只见隔壁坐了一对中年夫妇,男人正一手捏着卷好的鸭子,一手托在下面接着,喂给坐在对面的女人。
女人幸福地吃了男人递来的食物,转头看向牧安平,笑着说:“小伙子别光顾着看,也给你女朋友喂一个。”
牧安平咽了口口水,一动未动,想说他和夏小冬还不是……
男人附和女人:“说得对。小兄弟,咱们做男人的,可不能自己吃第一口。”
牧安平眼一闭、心一横,手里卷好的鸭子送到了夏小冬的嘴边。
夏小冬红着脸,不好意思直接咬,刚想用手去接。
隔壁的女人又说:“丫头,直接吃,可不能上手。男朋友愿意对你好,你也得承他的情。”
夏小冬被说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像是不吃这一口就对不起牧安平的好意。她也咽了口口水,身子前倾,咬住了牧安平递来的卷饼。
隔壁桌的男女心愿达成,轻轻拍起了巴掌,更让两人的脸红似血。
接下来,夏小冬又在女人的怂恿下给牧安平卷了一个。牧安平在男人似有似无的目光中,给夏小冬卷了第二个。夏小冬在女人的提点下给牧安平卷了第三个……
一顿饭下来,不管是牧安平还是夏小冬,一个自己亲手卷的卷饼都没有吃到。
吃完了饭,夏小冬去洗手间,牧安平正要喊来服务员买单,隔壁桌的男人忽然叫住他,伸手递过来两张电影票。
“小兄弟,这个给你。”
牧安平已经神情恍惚了,他问:“您和大姐是做婚介的吗?我也不是你们的客户,怎么还带送电影票的,今天剩的?”
男人和女人同时笑了出来,男人说:“是你们的朋友雇我们过来的,送电影票给你们是最后一项工作,我们现在可以下班了。”
牧安平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竟然还有做这种工作的。而更疯狂的是,竟然还有人愿意出钱雇人来做这种工作。
他忍不住问:“他怎么不自己来?”
女人问:“你觉得熟人来会有效果吗?”
牧安平不得不承认,若是边晓钧说什么“男人不能吃第一口”,他肯定会勾着边晓钧的脖子,把边晓钧卷的饼塞到自己的嘴里。
为了口吃的,做一秒钟边晓钧的媳妇没什么,他又不是没有做过。
第42章
电影院的情侣厅不像别的影厅都是单人单座,这里摆着大大的双人沙发,柔软而舒适。在沙发与沙发之间,有可以遮挡同排其他观众视线的隔断,形成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牧安平和夏小冬就坐在这样的双人沙发里,尴尬地听着身旁的动静。
隔断只能阻隔视线却不能阻隔声音,此时,在他们隔壁的座位上,有两个人大概正在热吻,时不时会传出来几声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牧安平怀疑这又是边晓钧雇来的人,他侧着身子避开夏小冬的视线,发了条消息出去。
没多会儿,他收到了来自边晓钧的回复:“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情侣厅你应该没少去吧,怎么忽然大惊小怪了?”
“还不是因为你,花钱雇人撺掇别人谈恋爱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边晓钧发了个欠揍的笑脸过来,没有其他回复。
牧安平把手机塞回口袋,想起了烤鸭店里那个大姐偷偷对他说的话:“小伙子,虽说是我们撺掇的,但是如果你心里不愿意,就算有第一个卷儿,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
他不得不承认,大姐说得有道理。
牧安平偷眼看向身边的夏小冬,见她把两只手平放在腿上,坐得十分端正,细细的眉眼微蹙,看上去有些紧张。
牧安平知道,这种事只能他先来。
他做好心理建设,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他借着换姿势,自以为在不知不觉间,坐得离夏小冬更近了一些。
夏小冬虽然目视前方,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牧安平的动作。感受到他更近了,鼻端似乎都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气息,夏小冬也更紧张了,忍不住坐的更直了些。
两个人都知道将会发生什么,都在期待又都在害怕。
过了足有十分钟,夏小冬的腰都快酸了,牧安平才开始下一步动作。
他抬起手摸了摸鼻子,随后像是把手放错了位置,又刚巧盖在了夏小冬的手背上。
饶是有了准备,夏小冬的手还是猛地蜷缩起来,攥成了拳。
牧安平猜,会不会是自己太鲁莽了,应该先表白才是。
那一丁点儿勇气渐渐消退,他缓缓收回了手。谁知道刚起了念头,夏小冬的手突然翻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两个温暖的手心贴在一起,仿佛可以感觉到对方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牧安平是一个随性的人,不羁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传统的人,刻板的人。恋人之间的亲密举动他做过许多,可是此时看着交叠的手,他竟然觉得心跳比听见旁边的啧啧亲吻更快,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
在这沸腾的血液中,牧安平还感受到了一些温暖。那些温暖来自夏小冬,来自她的默默坚持,来自她的长久守护。
你爱别人,我等着,你不爱了,我还在。
牧安平做不到如此,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他相信很多人都做不到不求回报地爱一个人。所以,他更觉出夏小冬的可贵。
从电影院里出来,牧安平牵着夏小冬的手一路走回了学校。进了校园,有认识的人看到他们在一起,无一不是惊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