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冬看见牧安平灿烂似暖阳的笑容,觉得耀目得只能移开视线,避其锋芒。身旁的庾彩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无声的安慰让她不由得苦笑。
夏小冬知道,庾彩对牧安平的喜欢不比自己少,可是她却为了自己放弃了。然而不是自己的终究没法强求,跑步锻炼身体,用空余时间补习版画的知识,又能怎么样呢?
牧安平的女朋友总是那样明艳,总是那样开朗。太阳和月亮本就不该在一起,她不是牧安平喜欢的类型。
牧安平交了新女友后,沈为先怕他分心太过,再次为他列了一张书单。又因为日常的课业渐渐加重,他又开始了陀螺一般的日子。
牧安平忙并快乐着,贪婪地吸收着各种知识,偶尔参加的几个小展,成绩都不错。等到他大四保研时,音乐学院的女友终于受不了长期同城却像是在异地恋,和他分了手。
出乎牧安平意料地,妥妥可以保研的边晓钧放弃了名额,要去大西北体验生活。
油画就像是金字塔,基础好,参与者众多,但是想要爬到塔尖的位置却并不容易。牧安平可以理解边晓钧的选择,艺术来源于生活,多看看这个世界对日后的学习很有益处。
而他就不同了,版画在国内的巅峰已过,现在算是小众。铜版画更倾向于叙事,有大把的东西可以画。
现在他的任务就是积累经验,每一道工序,每一个环节,他都会一遍遍地尝试各种手法,去体验之间的不同。
沈为先很欣慰,优秀的版画家可不是只会画,然后把剩下的工作交给技师那么简单。铜版的趣味和魅力就在这里,变化万千,惊喜不断,只有亲自上手去体会才能明白。
秋去冬来,送春迎夏。一转眼,牧安平即将大四毕业,沈为先总算是大发慈悲,决定给牧安平一个自由的假期。
不过在放野马回归草原前,他郑重地警告:“边晓钧去体验生活了,你也不能只知道玩,一天一幅的速写不能少。不能去不该去的地方,不能接触不该接触的人。要注意安全,常打电话,别跟失踪了似的让我担心。”
牧安平怀疑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师父的师父,教会了他与自己同款的碎碎念。
边晓钧走的前一晚,牧安平和一众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为他送别。吃完饭后还早,有人提议去一家小有名气的鸡尾酒吧。
边晓钧却是滴酒不沾的,还要收拾行李,就先回了学校。牧安平等人丢下了正主,倒是依旧开开心心地去玩。
酒吧离学校不近,开在一栋大厦的地下一层。幽蓝的灯光照亮了门口的招牌——迷醉。
牧安平觉得这两个字简简单单,却像是羽毛搔在了心上,让他的心毫无预兆地抽搐了一下。
酒吧内的灯光以蓝、紫、红,三色为主,构成了一幅令人迷醉的画面。众人找位置坐下后,有服务生拿着酒单过来。
两个女孩子,庾彩点了一杯樱桃根汁汽水,夏小冬点了一杯蜜桃冰茶。
男士都点了带酒精的,牧安平没喝过鸡尾酒,抱着好奇的心理,选了一款以杜松子酒做基酒,配料加了一长串的马丁内斯。
酒被端上来时,牧安平正在和庾彩侃侃而谈。
庾才毕业后出国留学了,去的是维也纳。那是牧安平去过的地方,每一个著名的景点都曾被他画在速写本上。
牧安平说:“威胁他,不让你去你就哭。我跟你说,那里好着呢,一个个小姐姐性感又漂亮,你哥不让你去肯定是有事儿。搞不好,你已经有了一个奥地利嫂子了。”
庾彩张大嘴巴,吃惊地说:“那我岂不是要和嫂子说英语?我得好好学学。”
“英语?你嫂子未必有你说得好呢。奥地利主要讲德语,英语嘛,有的人会,也有的人不会。你哥都去了一年了,你怎么还不知道?”
“我还以为那边的人德语、英语都会说。”
“没事,你嫂子可以学中文,和庾才待久了,她搞不好也能说上几句。做咱们中国媳妇儿,不会说中文哪能行。”
庾彩连连点头,夏小冬暗暗偷笑。
在庾才还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有一个奥地利女朋友的事,好像已经板上钉钉了。
牧安平坑了兄弟一把,心情愉快。他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下一秒,口腔内的怪味让他禁不住咳嗽起来。
不远处传来几声低笑,声音娇软,带着撩人的尾音。
牧安平侧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肉粉色紧身连衣裙的女子正靠在吧台上,朝着这边吃吃地笑。
女子身材娇小,应该不到一米六。
一头栗色的长发卷着大大的波浪,一半披散在她的脑后,一半挂在她的胸前。她的妆容精致,莹白透亮的皮肤上两片红唇浓艳似火。她长着一双微微内双的丹凤眼,眼尾上挑,眸色勾人。
视线下移。
女子的身材是牧安平最爱的类型,尤其是从侧面看,弧线完美。女子虽然不高,但是比例绝佳,她腰短腿长,一双小腿修长笔直,脚踝更是精致得有如艺术品。
女子小巧的双足踏在细高跟的凉鞋里,圆润饱满的脚趾露在外面,指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不知是不是因为牧安平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的脚趾抬起,在鞋面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一瞬间,牧安平心跳如擂鼓,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一同来的众人都看出了牧安平的异样,男生低低笑着,两个女孩子却心思各异。
庾彩察觉到夏小冬喜欢牧安平后,很快放弃了目标,又在不久前交了男朋友。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夏小冬的心情。
而夏小冬知道自己不是牧安平喜欢的类型后,虽说认清了现实,默默藏起了心事,可是直面牧安平对别人动心的现场,还是让她忍不住心头苦涩。
被牧安平一动不动地盯着,女子依旧笑得娇媚。就在众人以为牧安平要继续石化下去时,女子忽然离开了。
牧安平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微红,不知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憋气太久。他盯着女子的背影,看着她走到小舞台边,与刚刚演奏完一曲的萨克斯表演者说话。
他突然舔了舔后槽牙,站起来跟了过去。
庾彩看向夏小冬,夏小冬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但是视线始终跟随着牧安平,须臾没有离开。
牧安平走到小舞台边,主动伸手介绍:“你好,我叫牧安平。”
女子看着一点儿也不惊讶,转身送出了自己的手:“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叫谷心美。”
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没想到竟然是这里的老板。
牧安平看了一眼小舞台,问谷心美:“这里可以唱歌吗?”
“可以,你想唱什么?”
牧安平想了想,决定唱《泡沫》。这首歌从去年火到现在,他唱了不知道多少次,有把握。
音乐响起,牧安平拿着话筒,直视谷心美的眼睛开唱。
谷心美不闪不避,坐在琴凳上,翘着腿与他对视。
牧安平的歌声无疑是好听的,酒吧里甚至有不知情的人在和服务生打听,这个新来的驻唱是不是每天都在。
谷心美鼓着掌站起来,牧安平走到她的面前问:“我唱得怎么样?”
“还不错。”
“还不错?”牧安平大受打击。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什么?”牧安平心想,管它什么歌,学就是了。
“手机给我。”
牧安平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递给她。谷心美在手机上打开听歌软件,搜索,找到她喜欢的歌,给牧安平看。
“我喜欢这个。”
吧台那边有人喊:“老板娘,手机响了。”
谷心美应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划过牧安平的锁骨,摇曳地走了。
牧安平没带耳机出来,只能调低音量,把话筒贴近耳朵。他一边往座位那里走,一边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歌声。
这是一首英文歌,曲调悠扬,牧安平觉得学起来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他走到座位边,正要将坐未坐时,曲风突变。
一个男人躁郁地嘶吼:“This time I believed that I really could change,I give it all……”
牧安平一个趔趄,若是没有夏小冬拉了一把,已然从沙发上折了过去。
第6章
谷心美摇曳着走回吧台,留下了一路的性感馨香。
服务生把手机递给她,她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是小宝,心头突地一跳。
谷心美的弟弟叫谷小宝,比她小八岁。在老家抽烟喝酒、打架泡妞,没干一件正经事,还差点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去年秋天的时候,谷心美在京城找了个给钱就能上的学校,把谷小宝塞了进去,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谷小宝与姐姐的感情不错,可仍然本性难改,几乎每个月都要惹麻烦,靠姐姐来摆平。
谷心美接通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谷小宝提着声音喊:“姐,快给我转钱。”
“多少?”
“五万。”
谷心美的脸色微变,拿着手机走到酒吧无人的角落里。
“你又闯祸了?”
“姐,这边急着用,以后再和你说。”
谷心美想要骂他不懂事,又知道他根本听不进去。她咬着唇沉默了几秒,才说:“等我几分钟,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挂断电话后,谷心美在手机上查看账户余额。
只有三万,还要留些给酒吧运转。
右手插进发间晃了晃,谷心美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片刻后,她无力地松开手,拨通了一个号码。
屏幕上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林。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得知谷心美想要借钱的意图,问她:“心美,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什么?”
“一杯伪装成果汁的毒药。如果你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总有一天会把接近你的男人都毒死,就算没人再敢接近你,你自己也会慢慢腐烂、发臭。”
谷心美被他说得脸色煞白,但是不过这样的日子,她还能怎么办?她只有光鲜亮丽的外表,她的内里一无是处。
她唯有不接这个话题,坚持问:“你帮不帮我?”
男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隔着话筒,还有店里的杂音干扰,谷心美听得不是很真切。
“一个小时后,来我家里拿钱。”
谷心美大喜,挂断电话后立即给谷小宝拨了回去:“钱明天肯定能给你,可以写借条。”
这样的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谷小宝知道,只要姐姐这么说就肯定有钱拿,也不再说什么钱是急着用的话。
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不宽松,谷心美去吧台打了声招呼,匆匆走了。
牧安平看着谷心美出了门,一颗心也跟着飞了。少了他这个活跃气氛的,几个人喝完了杯中酒,没坐多久就提议离开。
回到宿舍后,牧安平戴着耳机,试着学习谷心美喜欢的歌。前几句很容易,唱到那段核嗓时他犯了难。
他按着嗓子,学着歌里粗嘎地吼了两声,室友被吓到,拍着他的肩问他:“你该不会是想学这个吧?学这个去操场,别在屋里唱。”
牧安平关了音乐,仰头看向天花板,思考着去找前女友询问如何唱核嗓追女人,会不会挨打的问题。
第二天晚上,牧安平又去了迷醉酒吧。
谷心美穿着一条淡紫色的长裙,薄薄的轻纱做了高领和长袖,像花瓣一样,捧着她细白的双手,和娇媚的笑容。
牧安平没有坐在卡座里,而是挨着谷心美坐在高台上。
谷心美端起色彩瑰丽的鸡尾酒喝了一口,红唇比酒更美。她的眼尾斜飞,眸子在灯光下宛若晶莹剔透的琥珀。
她对牧安平说:“欢迎光临。”
牧安平觉得这个女人要么是一个天生能让人上瘾的妖精,要么是一个法力强大的巫女,对他使用了魅惑的魔法。
自从遇见了她,宿舍墙上的女神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牧安平向来大胆,直入主题:“我想追你。”
谷心美噗嗤一笑,笑容若娇花般绚烂。她伸出纤纤玉手在牧安平的脸上抚过,留下了属于她的特有香气。
“小弟弟,别开玩笑了。”
牧安平的心头火热,抓住了谷心美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我二十一了,你呢?”
“二十七。”
牧安平诧异,他以为谷心美最多不过二十五,没想到她竟然比自己大了六岁。不过,在牧安平看来,年龄不是问题,哪怕谷心美的年龄再多十岁,他也能接受。
“我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
谷心美察觉出牧安平的认真,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牧安平坚持。
“想做我的男朋友可没有那么简单,你养得起我吗?”
“虽然我还是学生,但是我并不穷。”
“你是美院的?”
“是。”
“一年学费多少?”
“一万五。”
谷心美轻笑,对吧台里的人说:“小李,把我的包拿来。”
小李从吧台里拿出一个黑色小包递给谷心美,谷心美拎着提手在牧安平的眼前晃了晃,说:“这是两年的。”
牧安平的女朋友交了不少,却没有一个用这么贵的包。
谷心美又说:“这不是最贵的,这样的包我还有不少。好好上学,等你将来出了名赚了大钱,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回到宿舍后,牧安平找人要来了接单的群号。这个群他早有耳闻,因为一直忙着,也因为沈为先三令五申不许他花费时间去兼职,所以一直没想着进。
申请很快通过,消息铺天盖地而来。
“哇靠!拜大神。”
“大神好,在美术馆看到了你的毕业作品,我跪了。”
“牧安平,你是要接单还是派单?我有空,帮你打下手印刷版画不成问题。”
“大神是来串门的吗?本人资深陪聊,和您免费。”
消息唰唰地滚动了半分钟才稍稍停歇,牧安平发送了两个字,更让屏幕像定格了一样。
牧安平发的是——接单。
半分钟后,消息又开始滚动,比刚才的速度更快。牧安平只能按住屏幕才能看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安平啊,家里揭不开锅了,老沈都帮不了你了?”
“不会吧,大神都来接单了,以后的日子没法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