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转而面向我,右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要不是你告诉我是你,打死我也猜不到是我们扁舟小同学。”
夜里冷风呜咽,听的人心有些荒凉。
我不知为何,听到他的描绘,没有太大的感觉,而是近乎于麻木。
撇开夸张的成分,认真地回想起来,仿佛那也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甚至不曾发生在我身上,唯独不忍心打断他的一腔欢喜,便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等我回过神来就已经攥住他了,可能当时被你附体了吧。”
闻言,他认真点头,“难怪我今天下午觉得魂不守舍,原来是到了你身上。”
说完,不知是不是见我兴致不高,便故意同我开玩笑,“害怕了吧,要不要哥借你个肩膀依靠一下。”
一边还像模像样地摊开右手,左手拍拍他靠近我的那半边肩膀。
我的注意力却忽然被吸引住,以至他在继续说什么我都没有听清,连我自己也觉得荒唐。
只知道脑海内疯狂滋长的念头是抱住他,然后用力环住他的腰背,把脸埋起来。这样,就可以隔绝一切,也忘记一切。
我一贯觉得,人同人之间的亲密接触,以拥抱来的最叫人安慰。
此刻,这种念头只增不减。
末了,也只能笑笑,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说到一半,被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径直撞到林季阳怀里,而后大脑当场挂机。
林季阳下意识揽住我,而后带着我微微侧身,一边同推我的人说话,“干嘛呢。”
那人的声音传来,“你看看你旁边这些情侣,一对两对的早亲上了,你到现在连抱都没抱上,兄弟我都替你急。”
他们的话传进耳里,我听见,却好像没有听明白。
鼻尖绕着许多味道,有洗净后的衣服清爽的味道,以及一丝不明显的沐浴乳香味,想来林季阳来见我前刚洗漱不久。
尽管这些味道并不明显,我还是直觉他身上的一切都干净敞亮。
有些可惜的是,他方才同我一起吃了太多,以至染上了浓重的烟火气息。
不过这都不影响我,他说话的动作不知怎么带动了肩膀,我的下巴就这样被动地挨上,而后脖子的骨头便一瞬间软了起来,真就这样老实地挨着他的肩膀不动了。
理智的声音飘渺而遥远,她督促我赶紧起来,倚靠着小树苗是会把树苗压垮的。
林季阳果然也很快察觉到,有些疑惑地问我怎么了。
我老实回答说自己累了,“你的肩膀已经送到了我的头下面,我顺便靠着休息一下。”
他笑起来,胸腔震动,连带着我也微微晃动。
然后在我都没有察觉的时候,眼泪就流了下来,冰凉的感觉在冷风刮来时尤为明显。
我僵了一瞬,而后低了头,小心地把眼泪蹭到他的肩膀上。
而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臂,始终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终是没有动作。
他全然无觉,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脑袋,另一只手拍着我的后背,一触即分,循环往复,嘴里说着“害怕了吧……”
却与几分钟前那一句调笑口吻不同,此刻真是掺进了十分温柔的,叫我的眼泪流的更凶,“我们小怂包今天很勇敢啊,要好好表扬你。”
嗯,好好表扬我吧。
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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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二十八章——
——逃之夭夭——
林季阳邀请我去观看他参加篮球比赛,我答应下来,不过说会晚些到。
比赛安排在下午两点开始,为防天气有变,又特意安排在室内体育馆。
我到辅导员处填写表格,随后在路上买了杯酸奶,在三点左右终于抵达体育馆。
人不太多,想必是特意提前清过场,剩下的只有和比赛有关的人员,包括参赛球员以及一些后勤工作人员,外加一些自发前来观赛的学生。
观众聚在体育馆一侧,我便也靠过去,但没把自己塞到人群中,以防离开时被踩踏。
又拣了靠后排的一个位置,这样万一瞌睡来了,也不会被全体观众和球员围观。
参赛球员按照队伍分别身穿黑色和白色球衣,林季阳穿的是黑色,我觉得有点可惜,感觉白色更适合他。
毕竟他人黑,再穿一身黑,走在路上着实比一般人危险不少。
场边的裁判不时翻动着记录比分的卡牌,我拉长眼尾,眯着眼仔细看了会儿,才看清分数,发现两边比分差距比较大,又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大分归属我校。虽说友谊第一,但我还是下意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不太明白篮球比赛的规则,便老老实实地盯着林同学,看他在人群中穿梭,挥汗如雨,抓住对方的空隙,接过队友的传球,投篮时还隐约可见手臂上漂亮的肌肉。
啊,我的小可爱真帅。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时,我还没有注意到场上发生了什么。
趁着周围没有什么人,便偷偷挪了窝,靠近人群的中心,躲在后方听动静。
“这个23号有病吧。”
“我看着他从开场十分钟就一直在拉我们的人啊啊啊!”
“裁判到底干什么吃的啊!”
听他们这么说,我特意关注了下白色球衣23号球员,发现他手上动作确实如前方观众所言不太干净。
我安居一隅观赛时偶然看见,还以为这是什么猥琐流打法,揪住你的球衣,勒住你的咽喉,叫你无法呼吸,无法进球。
尽管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但距离比赛结束只剩几分钟时,我校依然大比分领先。
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大的意外。我只盼望着矫健的林同学离23号球员稍远一些,不要被伤害到,小命要紧。
可惜天不遂人愿,眼看着裁判即将吹哨,林季阳接到来自队友的传球,而他此刻正站在三分线外,接球,收势,再抬臂,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而离他最近的对方防守队员就是23号。
我便眼睁睁看着23号球员饿虎扑食一般扑向林季阳,试图在球离手后尽快截住,而后没能成功,但整个人撞到林季阳身上,连带着他一起往侧面倒了下去。
“我靠!”我实在没忍住,猛地站起,力压前排观众,引得他们纷纷回头看我。
这会儿实在也顾不上素质不素质,裁判哨一吹,篮球场上下皆是一片混乱。
我没有犹豫,一路朝着篮球场上跑,终于从人群中钻进去时,看到林季阳正用纸巾捂着鼻子,坐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
我心里的火一下子窜到天灵盖。
他看到我,不知为什么愣了一下,而后亮晶晶着一双眼,向我招手。
我的怒火中忽而就夹进了一丝心酸。
有一部分黑衣队友十分不满地去找裁判理论,还有几个,一部分在找架打,另一部分在拉架。
没人顾得上我这个忽然出现的观众,我便硬起心肠,直奔对方23号球员,他,包括他身边几个黑色球衣的人,都停下原本的动作,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冷静地开口,直视他的眼,“你该道歉的。”
23号的队友笑着打圆场,“小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打篮球这样的事情很常见的,没必要这样上纲上线的,还道歉,难道防守前还得坐下来喝杯茶敬个礼再动吗。”
被人拉住的黑衣队友狂喷口水,“去你妈的!谁像你们这样防守!”
“这是偷换概念,你所谓的「防守」一直在伤害你的对手,别说喝茶敬礼,就算提前下跪也改不了你的「防守」根本就是在伤害别人,这就是你打篮球的目的吗,那你还不如直接去打拳击。”
我没有管旁人,无论话里话外针对谁,目光始终牢牢盯着23号球员,并重复,“你该道歉。”
23号的队友忽地上前一步,黑衣队友谨慎起来,往我面前挡了挡,我心下紧张的同时,也感激他们。
而后肩膀被人轻轻一握,我回头,看到林季阳,他动作自然地把我带到他的身后,将我保护起来。
场上气氛一时紧张异常。
最后,我校体育老师出现,见到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有些惊讶,有人小声跟他解释情况,他点点头,“路上踩到人还得道歉,我看黑衣服这一个两个挂彩的,讨句道歉也不过分。”走了两步,又补充道,“不过运动受伤在所难免,也别太计较,他们输了心里有气,你们也该道个歉,让人家输那么难看。”随后溜之大吉。
等我们一干人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黑衣球员纷纷大笑,而白衣球员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到了也没道歉,收拾东西便离开了场地。
林季阳和他的队友一起去更衣室,我同他告别,在离开体育馆前先去了一趟卫生间。
洗手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
从更衣室门外经过时,还能听到门里面欢呼雀跃的声音,“你们看到了吗!老李头那话一说,那帮人脸色难看的跟吃了屎一样!”
“活该!打球那么脏!”
“都没什么大事吧,林季阳,鼻血还在流吗。”
我本来该走的,但还是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也想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哪有那么多血流啊,早停了。”他满不在乎的声音传到我的耳里,我偷偷松了口气。
刚准备离开,又听到里面继续说,“那姑娘和你什么关系啊,她看你受伤气的呀。”
“我记得你小子没对象啊,快点,老实交代,饶你狗命。”
随后是一阵哄笑声。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拇指的指甲深深地抠进食指关节,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门,仔细听那头的回答。
我听到他说,“想什么呢,那是我小弟。”
门里头传来很大的嘘声,我的呼吸也缓慢下来,有些喘不上气,喉头发苦。
正犹豫着要离开时,听到一句,“我打赌,她肯定喜欢你。”
先是没有反应过来,随后脑袋里「轰隆」一声,被炸的一片空白。
不敢继续听下去,像是猫儿受惊一般,飞快地逃离了这座巨大的砖红色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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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二十九章——
——辛德瑞拉——
我设想过许多种林季阳可能的反应,惊讶的,抗拒的,甚至厌恶的。
从早到晚,像同时播出的电视剧一样,在我脑海中交叠闪过。
偶尔,我也会想着,是不是我隐藏的不够好,以至于轻易失了方寸。
但转念便释然,心想不过是迟早的事,像他的那些队友,不就一眼看出了我的喜欢,可见喜欢终归是藏不住的。
若不是林季阳那样迟钝,想必只会暴露的更早,仅此而已。
合唱团的训练暂停,把时间留给各个班级排练即将到来的红五月节目。
我心底有些怅然,但同时又有些说不清的侥幸。虽说伸头缩头皆是一刀,但危险来临,以我这胆小怕事的性子,怕还是会下意识缩紧脖颈。
班级排练的难度比想象中更大一些。班上有文艺委员对排练负总责,班委协助,合唱队成员也被拣出来帮忙。
我们几人提前练好曲目,到班级同学排练时,分别加以指导,以加快出成品的速度。
大致分了声部,稍加训练之后,我们几个发现班上同学唱歌着实难听,高音上不去,中音常跑调,唯独低音部分尚可。
这样惨淡的现实叫人开始思索旁的出路。
有人提议加入乐器演奏,问了一圈,一个班级居然没有一个人有拿得出手的乐器。
一时之间,大家有些丧气,甚至还有些气愤。
我有片刻的晃神,而后反应过来,提议可以再想其他办法,乐器演奏其实也算是相当常见的红五月套路了。
一个班委又提议加入舞蹈,但提议完,自己回头看了一眼对处境艰难浑然无觉正在肆意欢乐的同班同学,自己率先否定了自己,“能先把歌唱好再说吧。”
我对红五月的排练不可谓不上心,除了关乎集体荣誉的原因以外,也有,投入一件事,能够分给其他的精力便有限,的考量。
和合唱队的另一个女生一起指导时,闲暇片刻,她问起我,“你男朋友怎么不来探个班。”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没有男朋友。”
她反倒十分惊讶,“林季阳不是你男朋友吗!”
我同她一般惊讶,“不是的。”
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表情颇有些可爱,我瞧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面上就有些僵,嘴角也就没有再扬起。
我设想过许多种林季阳可能的反应,但唯独没有料想到现实这一种。
来电显示林季阳时,我还有些懵,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他语气有些着急,问我在不在宿舍,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喊我去隔壁女生宿舍楼帮他从学姐那里领一下衣服。
我就保持我茫然的状态,进了隔壁楼,上到三楼,拿到一个塑料袋,听着学姐交代,“总共两件,下面是L的,上面是M的,不过M码的这件后背不是拉链是绑带,不专门看的话应该没有大问题。”
我点点头,林季阳给我发微信说他很快就到宿舍,喊我到食堂门口等他。
我就老老实实抱着袋子,站在树下,感觉后背出了薄薄一层汗,想来天气回暖,而我穿的有些太多,怪只怪我本人太过迟钝,才没能跟着天气变化而及时反应过来。
他急匆匆地朝我奔来,灵巧地从人群中找到他的路。
很奇怪,下课的人那样多,我一眼就在人海中瞧见了他,好像其他人都是晦暗,独他一人无时无刻不在发光。
递过衣服时,我的手心隐隐出汗。
他却笑得没心没肺,说我真是帮了大忙,还说回头请我吃饭。
然后,不等我说话,就掉头,朝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我杵在原地发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林季阳对于我喜欢他这种说法,应当是完全没有上心的。
他照旧过着他的生活,丰富多彩,如鱼得水,待我的态度也一如往常。只我一人为了旁人的一句话忐忑良久,忧思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