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两个食盒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了。
孟寒歪头靠在周淮生的肩膀,感慨万千:“学生时代我就很想和喜欢的人到学校的天台一起做点什么,就算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坐着也觉得是件很开心的事。”
周淮生侧了下脸,唇角不经意从她额头划过。
孟寒有那么一瞬的心颤。
只听周淮生问:“那现在你少年时的梦想可是实现了?”
孟寒嗯了声:“差不多。”
周淮生话里夹着午后微醺的风息:“差不多?就是还有点不及格的意思?”
孟寒笑了笑,转了脸,埋在他的肩膀摩挲了一会:“你说呢?16岁的梦想,25岁才实现。”
周淮生摸了摸她的头发,被孟寒一把打开:“摸什么别摸头发,容易油。”
这时,她还没察觉到危险的靠近。
周淮生默了会,难得没跟她杠两句,孟寒有些不适应,她抬起头正要说他两句。
忽地,一股温润的鼻息落下来。
转眼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轻盈了。
周淮生扶着她的下巴,亲吻了一会,低着声音道:“这是不是你少年梦想里的一部分?”
孟寒红着脸,腹诽道,做都做了,说出来干吗。
她想了想,倾身向前,趁着周淮生怔住的瞬间,捧住他的脸,二话不说地吻住他。
这个吻来得意外,来得突然,一开始还是她占了上风,她略微得意。
到了后面,感觉想要的越来越多,她力不从心,渐渐懈怠了。
周淮生似乎察觉到了,他一改此前的享受,反客为主。
不知过了多久,孟寒趴在周淮生的胸口,逞能道:“我少年时的梦想可是很狂野的。”
耳旁是周淮生很温润的声音:“嗯,我知道了。”
孟寒安静了。
一点半左右,两人从天台下来。
练舞室前门人来人往,很是嘈杂,孟寒从后院送周淮生出去。
后院对接着一片上了年岁的小区,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休养的老人家。
新刷过的柏油路两侧是郁郁葱葱的白杨树。白杨树高大,枝叶繁茂,挡住了热烈的阳光。
孟寒送周淮生到路口,她说:“今天来得很好,明天别来了。”
周淮生笑:“理由。”
孟寒说:“培训马上就要结束了,中午我可要加紧练习。”
她觉得说得甚是合理,谁知被周淮生轻描淡写地打回来:“还有其他理由吗?”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骗,孟寒认真地想了下,说:“你明知道你对我不一样,你还过来捣乱,让我分心,不能好好练习,你是不是故意的?”
孟寒将他一军。
周淮生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孟寒佯装大方地任他看:“上回在渝城拍戏也是这样,忽然从德国回来。”
周淮生笑了下:“看来是我做得不对。”
“那倒不是……”孟寒赶忙说,“反正也就半个月了,你安心上班吧。再说了,又不是封闭式训练。”
一顿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周淮生接下来要每天给她送营养餐的念头取消了。
孟寒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她才慢慢往回走。
高大的白杨林遮挡住了天空,只能看见几许残块。
孟寒自言自语。
她说,周淮生,好不容易我下定决心要和你过完这一生,你可不要让我输。
次日就是和周淮生父亲宋清越约好见面的日子。
宋清越将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地点在北城一家高档会所。
孟寒想了许久,将周影叫出来。
她说:“正好你这两天休息,我请你去秋镜馆怎么样?”
周影嫌弃:“去那做什么?四周安静得跟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似的荒凉地。”
孟寒无语:“人家一个保密性极强的高雅会所被你说成这样。”
周影点了下她的额头:“我还不知道你,说吧,去那里做什么?”
不愧是多年的好闺蜜,孟寒和盘托出。
周影听了后,皱眉:“这事周淮生知道吗?”
孟寒摇摇头。
“你确定不告诉他?”
“我想了很久,他和他的父亲关系不太好,我如果告诉他,他的父亲要见我,他肯定是不会让我去见的。”
“你一定要见他父亲?”
孟寒否定了她的这个想法,说:“不是,因为对方是我男朋友的父亲我才要去见,撇开这层身份,我没有见他的理由。”
周影抱着双臂:“要我怎么给你打掩护?”
于是,下午孟寒给周淮生去了一通电话,中心意思是她今晚要在周影家过,让周淮生自便。
她在电话里可谓是好言好语:“周影好不容易休个假,我和她好几个月没见面,后天她又回去拍戏,今晚我就不回家了。”
周淮生说:“没问题,你们好好聊,明早我过去接你。”
孟寒扣着手机壳:“不用了,我明早直接去练舞室。”
周淮生不语。
孟寒叹了声气:“好,你想过来就过来吧。”
说完她朝一旁看好戏的周影眨眨眼。
周影摇了下头,就着孟寒伸过来的手机,清清嗓子:“周先生,小寒我先拐跑一夜,明早还你。”
周淮生淡淡地说:“麻烦周小姐夜里放杯温水在旁边,她夜里会起床找水喝。”
结束通话,周影怀疑地看着孟寒。
孟寒哈哈笑着:“他就是事多,你别当真。”
周影揽过她的肩膀:“什么时候开始同居的?”
孟寒假装看天花板。
周影戳了下她的腰,孟寒这里最怕痒,当即闪开:“就是上个月月初的事。”
“还挺快。”
“你呢?听说你这次回来是陈竟去接的,有媒体都拍到照片了。”
轮到周影默不作声。
下午六点结束掉培训课,孟寒和周影换好衣服,由着孟寒开车,直直开往秋镜馆。
离八点还有一个小时有余,孟寒用唐小年的名字开了个包间。
说是包间,其实是个一应俱全的住所。
孟寒叫了个餐,两人吃了点。
吃完,服务员前来收拾餐具,孟寒提议:“在渝城待了两个多月,今晚泡泡温泉?”
她们定的这间包间,院子里就带着一个温泉。
周影知道她的意思,换了身浴巾,下了汤池。
孟寒没下去,她坐在岸边,摸着圆润的石头,说:“我去去就来,如果回来迟了,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周影摆摆手。
秋镜馆很大,是环山建的一处会所。
孟寒定的这处包间在西边方向,而宋清越定的却恰恰相反,是在东边。
孟寒是个路痴,她叫住一个服务员,将手机递出去,问对方是否能带自己去这个位置。
服务员看了看便签上的包间号,说可以。
十五分钟后,孟寒停在一处静谧的包间前。
深呼吸几口气,她叩了叩门。
门里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进来。”
第 57 章
好一个日久生情。
距离上次见过宋清越,已是三个月过去。
想到那次不太好的碰面,以及听到他和周游的对话,孟寒有些恐惧面前的这个男人。
倒是宋清越一副随和儒雅的做派。
他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说:“孟小姐,请坐。”
孟寒朝他点了下头:“伯父好。”
宋清越说:“我最近身体不太好,今晚以茶代酒,孟小姐不介意吧?”
孟寒看着他:“喝白开水也可以。”
宋清越愣了一下,半晌,笑道:“朋友送的金骏眉,孟小姐尝尝。”
孟寒所在的临城省份,算得上是全国茶源地之一。
她从小随着父亲见到过不少茶,耳濡目染下,对于好茶的分辨,虽说不能一眼看得准确,但多多少少能辨出一二。
就拿宋清越此时正在泡的金骏眉,算得上是上等好茶。
他斟了一杯过来。
孟寒双手接过。
宋清越说:“小心烫着了。”
孟寒轻轻放下:“茶是七至八分满,不会烫着。”
饮了两杯茶,说了会闲话。宋清越这才渐渐进入正题。
他第一句便是扔出一个炸弹:“上个月这个时候,他把别墅过户给你了。”
早已料到他会说这件事,孟寒说:“是,7月15号那天拿到产权证。”
“你好像很得意?”
“您误会了,我在回答您的问题而已。”
宋清越冷冷地问了一句:“是吗?”
孟寒不卑不亢:“周淮生送的这套房子于我只是锦上添花,我自己名下除了北城的两套房子,在临城也有几套房产,我用不着为了一套别墅平添得意。”
宋清越看了她数秒,临了,笑了:“那你应该不知道他名下还有一处四合院。”
孟寒不懂了:“您以为我是因为钱和周淮生在一起?”
“有问题?”
“我不知道是什么方面的事情让您产生这个误会,但决定和周淮生在一起,我是因为他这个人。”
宋清越又斟了杯茶,眸光清冷地看着她:“那你看看这些东西。”
说着,他点了点一早就放在桌子旁的文件,推过来。
在宋清越示意的目光中,孟寒打开了牛皮袋。
她翻了几页,越翻越觉得心惊。
宋清越说:“从去年开始,周淮生先后以他的名义或者借着他人的名义,一直在给你要拍的剧投资。孟小姐,据我所知,一开始你并不喜欢他。”
孟寒捏了捏手指,将文件推回牛皮袋,放在桌上,如实道:“是,您说得没错,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他。”
“后来又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了?”宋清越意有所指地看向那袋文件。
“日久生情这个解释您满意吗?”孟寒笑着答。
话落,宋清越倒是笑了笑:“好一个日久生情。”
语调不是不讽刺的。
孟寒说:“我想伯父您肯定不能理解这种循序渐进的感情。”
宋清越笑意瞬间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孟寒说:“这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宋清越指尖敲了敲桌子,无声地端详着孟寒。
半晌,他说:“你以为他尊重你,结果是吗?身上流着我的血液的人,骨子里注定傲慢。”
孟寒淡淡说:“基因是一回事,后天的培养更重要,我和他认识两年,他一向尊重我。哪怕是在我对他最排斥的时候。”
宋清越说:“包括导致陆明顺破产一事?”
孟寒深吸了一口气:“我相信他会做这件事自有他的考量。”
宋清越起了身,走到靠近院子的廊檐下。
屋外,灯光昏黄,一片昏昏沉沉里,映得宋清越身影孤寡。
孟寒起身,站在离他近一米远的位置,静待他下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宋清越丝毫没有出声的意思。
这有点像她的母亲。
以前只要她的一个选择不合母亲的意,母亲会把她叫进书房,什么话也不说,就让她这么呆着。
孟寒觉得,是否控制欲过强的人都喜欢磨练别人的心志和耐性。
她的母亲是这样。
周淮生的父亲也是这样。
忽地,宋清越说:“四月份的时候,他带你去了绵城。”
他戛然而止,转身看她。
宋清越整个人融在夜色里,越发的孤寂。
孟寒不禁放轻了声音:“我们在那边住了两天。”
他问:“上次你在老宅见到的书房是否熟悉?”
孟寒默了默,说:“同我在绵城周阿姨家见到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宋清越淡淡笑了下,他说:“你看,我得不到那个人,我就要复制她的生活环境。而周淮生,他何尝不是这样?这样的他你也能接受。”
孟寒好好地思考了他这句话,过了好些会,才答:“不,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知为何,孟寒突然想到那天父亲从中折断的龙眼枝。
她说:“一味强求和循序渐进是不同的。”
宋清越多看了她两眼,说:“不同在哪?”
孟寒吸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可能有冒犯,请您谅解。”
宋清越不以为然:“从刚才到现在,你冒犯的地方还少吗?”
孟寒:“……”
宋清越说:“你讲讲不同在哪。”
孟寒深呼吸了口气,说:“来见您之前我回临城见了我父亲,跟他求了一副画,那天在书房他截了一段还未成熟的龙眼枝,跟我说,大多数人习惯在果实成熟才去摘采,可他不是,他觉得如果真的等到了那个时刻,他可能会错过成熟的果实。”
宋清越笑意清减。
孟寒斟酌了下,又说:“我不赞同我父亲的那番话。所谓越强求越反抗,如果当初周淮生只会一意逼我,不愿尊重我的选择,恐怕今天我没机会站在您面前和您说这么多。”
从包间出来,已是一个半小时后,孟寒沿着石子路,慢幽幽地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