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州！叶姐！”
客运车站和火车站挨着，三人一出门便可看见火车站北广场中央的巨幅广告屏幕，正循环播放着联盟的商业广告。这是个新广告，本来看路上的广告牌已经有点审美疲劳的黄少天立刻精神为之一振，盯着屏幕死也不肯挪步子，时而大呼小叫指点江山：“看这个背影是不是一叶之秋？……哇好多队徽，我数数，嘉世，霸图……到我们蓝雨了哈哈哈哈……有没有搞错，好短啊……”
广告动效做得蛮带感的。黄少天足足看了三遍，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这个广告，不再拉着两个队友陪他傻站。
“地铁里面还有更多呢。”叶雪在此地呆了好几天，最有发言权。
闻言黄少天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夸张地感慨：“联盟这不是在打广告，这是在烧经费啊！新主席是不是有隐藏富豪属性，上位之后忍了小半年，终于忍不住要一掷千金，给所有战队全体炒热度了？”
两位听众均被他丰富的想象力弄得哭笑不得。
冯主席是不是富豪大家不知道，不过在S市主持宣发工作的轮回俱乐部倒真是非常有钱的。
作为东道主，轮回那边给联系的摄影棚就是他们平时拍宣传、广告常合作的那家，一进门，一水儿的后现代装修风格令人不明觉厉。
蓝雨一行第二天去了摄影棚，在引导人员的指引下，七拐八扭地才来到给他们准备的休息室。屋里都是熟人，百花的两位正副队、微草的正副队加上队员李亦辉，前几天见过的、联盟里负责宣传片的策划大哥正在对两个队长说着什么。
策划在前天已经给已经抵达S市的几人讲过戏，黄少天来得迟，没见过这位一脸沧桑胡子拉碴的策划大哥，连忙暗中拉了拉自家队长的袖子。喻文州才说了低声两句，那边策划大哥一抬头，看见蓝雨三人姗姗来迟，连忙指挥手下的助理带路：“快快快，叶雪先过去化妆，你和苏沐橙的部分一会儿先拍。”
屋里唯二两名女性快步走进一门之隔的女化妆间。随后他又瞥了黄少天一眼，皱眉，“小黄前天不在吧？剧情都清楚了么？”
黄少天已经知道这人就是掌控着他们接下来几天里的命运的顶头上司，连忙装乖解释，意图抹消自己在对方心目中工作不积极的糟糕印象：“您那天给他们讲戏的时候，队长和叶姐给我在群里直播了，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一字不漏，还有录音呢……”
空气突然安静。
看着策划大哥突然严厉的眼神，又转头看了看身边喻文州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黄少天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恨不得穿越回半分钟前一耳光扇死那个嘴快的自己。
一下卖了俩队友。
这间屋子里另外几个同样在开会期间玩手机的几人纷纷心虚低头。
此时王杰希干咳一声，问：“刚刚策划您说，第三十幕这里，我的台词从‘微草的安宁不容破坏’改成‘绝不让敌人踏上微草的一寸土地’，那对应的语气、神情要不要改一改？我想了想，用之前的设定，是不是不太对？”
“对，我正要说这一点。”策划大哥的注意力立刻转回工作中来，“我和导演沟通过，他也认为，这里要表现得更凶狠一些……”
逃过一劫的两位蓝雨人连忙溜进无辜群众的团体中。而隔壁化妆间里，另一位尚不知自己被后辈卖了的蓝雨女选手与联盟第四赛季的两位女后辈喜相逢，其中苏沐橙已经上妆完毕，坐在椅子上冲叶雪打了个表情十分僵硬的招呼。
除了皇风的庄悦微最早一幕也要排到三天后、因此今天不在，这间狭小的化妆间里已集中了去年全明星女选手中的四分之三。
联盟这次拍的宣传片中，出镜角色均以自己的游戏造型出现，被大家私下里吐槽是大型cos剧。这会儿苏沐橙就顶着游戏里沐雨橙风那一脑门色彩鲜艳的贴花，造型夸张的眼影几乎画到了鬓角，把一个文静漂亮的小姑娘愣是画出了仿佛祸国妖姬的效果，令人不得不感慨化妆术之神奇。
叶雪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眼前真的是苏沐橙本人，不是替身演员。
“早知道我就不给沐雨橙风买那么多脸部特效外观了。”苏沐橙指着左边眼角下画上去的一颗泪痣，“这个外观你们有人记得吗？”
“是四周年庆典出的限量吧。”叶雪想了想。她记的很清楚，因为索克萨尔脸上挂的正是男版同款。
苏沐橙点头：“对，四周年那天没抢到，后来我花了三倍价格从黄牛手里买的。”
不光是叶雪，正在经受化妆师摆弄的楚云秀都象征性地“噫”了一声，以表示对外观狂魔的膜拜。可不等那两人说什么，苏沐橙已话锋一转：“叶秋哥当时为什么不拦住我，我现在好后悔啊——回去我就取消脸部特效，让沐雨橙风素颜出镜。现在脸上难受死了。”
一旁正给楚云秀捣鼓的化妆师百忙之中笑道：“其实习惯了就好，表情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啊。上镜的时候不会显得表情僵硬吧？”苏沐橙十分苦恼。叶雪安慰她：“到时候护镜一戴，表情看不出来的。”
“对哦。”苏沐橙恍然大悟。随后她又同情地看了一眼楚云秀，镜子里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云秀就惨啦。”
风城烟雨是男性角色，联盟策划小组讨论再三，决定给元素法师人工性转。原本男角色脸上的装饰就要比女版同款内敛一些，整体性转后风城烟雨的脸部特效混在一起就显得十分微妙。化妆师总算是良心发现，尽可能给楚云秀艺术加工了一下，但就目前这个效果，emmmmm……
烟雨当家女选手表示她想静静，并且打死那个直男审美的前任队长。
——前烟雨队长真的很委屈，平心而论，风城烟雨的脸妆虽然复杂了一点，总还是可以看的，鬼知道性转以后变得如此奇葩。
叶雪不由得庆幸，她并不热衷于给自己的游戏角色买脸部特效，匣中雪脸上的妆容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正常的。不过她的烦恼并不在脸上，沐雨橙风和风城烟雨都是布衣，匣中雪却穿着一身铠甲，就算联盟使用的道具其实是塑料刷金属漆，坚硬的材质终究不如布衣舒适。
不过叶雪的身高在姑娘们之间本就不低，骨架也撑得起铠甲，全副披挂后提起重剑，在镜子里一瞧，颇有巾帼英雄的气势。
她从女更衣室里最后一个出来的时候，策划大哥已经给好些人的造型给过评论。通过的人本该去拍定妆照，不过难得有这么郑重其事的cos经历，大家都挺好奇其他人的装扮，一个个挤在休息室里找理由拖延时间，见谁出来就一通嘲笑。幸而一帮男孩子对妹子还算友好，先前苏沐橙和楚云秀结伴出来的时候，没敢顶着两人要杀人的目光对她们夸张的眼妆做任何评价。
也可能是因为紧接着走出来的喻文州的造型更有爆点的缘故。
叶雪环视一周，在在场的选手中，喻文州算是除了妹子们以外，脸妆最丰富的一个。索克萨尔那身术士长袍加皮草披风也是布衣中最“暖和”的，被厚厚的衣服压得整个人一脸生无可恋的喻文州拄着灭神的诅咒当拐杖，平日里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还得防着张佳乐时不时伸过来揪他毛领的贼手，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微笑中透露着疲惫”。
叶雪的出现转移了联盟第一弹药的注意力，后者不再专注于欺负后辈，扛起“猎寻”走上前绕着同期好友转了一圈，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很沉吧？我刚刚试着搬过大孙的那身重铠和重剑，差点没把腰给折了。”
“那是前辈你缺钙。”孙哲平还在化妆间里没出来，吐槽他的是微草的李亦辉。叶雪闻言一眼望去，没见着方士谦和王杰希，略有些遗憾：“你们队长还没出来哪？”
李亦辉还没说话，正和苏沐橙小声咬耳朵的楚云秀抬起头来，眼前一亮，“叶雪前辈果然也好奇王队的魔法少女造型吧？我和沐沐打赌呢，最有反差萌的肯定是王队，她非说是林队。”
“斯文败类这种人设很吸粉的好不好。”苏沐橙十分痛心，好闺蜜居然和自己的萌点不一样，“唉，不过其实我更萌叶秋版一叶之秋啊，脑补简直有毒。要不是叶秋哥死也不来，那我肯定站我们队长。”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怨念。宣传片里的一叶之秋依旧是替身上阵，后期贴上游戏角色的系统脸，和其他选手的画风一点也不一样。叶雪已经知道叶修为何一直不肯暴露在公众视线中，他在联盟里登记的是弟弟叶秋的身份，在公众平台上露面很容易就会露馅。但在不明真相的职业圈熟人眼里，他那纯粹就是懒，这种消极怠工的行为值得一百个白眼。
大夏天的，H市宿舍里的叶某人结结实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杰西卡：那个问本王穿的是不是长筒袜的，头伸过来我给你个buff。还有那个要我穿高跟鞋的，你的身高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叶不羞：别信沐橙的，我一手带大的游戏角色当然像我。哥这么正直，看一叶之秋就看得出来，什么反差萌，不存在的。
第93章 第九十章
上午一拨人拍完了定妆照，顺便围观了整个宣传片第一幕戏的拍摄过程。为了求个开门红的彩头，导演选定了叶雪和苏沐橙的这幕室内戏，难度在所有场景里算是最低的。
场景是事先在摄影棚里搭好的。一条长廊里，身负重剑的叶雪跟着苏沐橙走到尽头，仔细打量着面前与一叶之秋形象仿佛的神龛。后者摁下墙上一处机关，神龛祭台上下一翻，露出下方藏着的一柄战矛和一口重炮。
苏沐橙抚摩着战矛，露出怀念的表情：“斗神闭关已经三年了……”
随后她没有动依旧光亮如新的战矛，反而取出了那口重炮。叶雪见状，讶道：“你要出战？”
“当然。”苏沐橙将重炮扛回肩头，表情坚毅，“我也是嘉世人。”
“卡——”
一幕戏罢，导演带头鼓掌，表示这条可以一遍过了。其余吃瓜群众不管看懂没有也都跟着鼓掌，并热烈慰问给大家开了个好头的两位女中豪杰。
叶雪下来以后揉着眼睛，冲灯光师提意见：“闪光灯打得太亮了。”
“大概是角度问题吧，”职业选手们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就算有广告经验，也还是容易出状况。后勤那边跑了跑，和导演商量，“要不拍之前多练练站位？”
“也好，”导演沉吟片刻，一锤定音，“反正场景都是后期套游戏画面，我们临时在地上标几个坐标就行。”
到场几人为数不多的室内戏差不多都集中在第一天里飞快拍过，挺简单的，导演也知道这帮业余演员的水平，并不苛求演技，别出大错就行，一般两三遍就给过。到了第二天多了几场打戏，地点也从摄影棚换到了在郊区搭的简易外景。对平时不注意锻炼的宅男来说，打戏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把专门从荣耀游戏那边请来设计动作的武术指导给急得，好几次想要骂人。
在张佳乐第五次被骂“站没站相”的时候，策划大哥终于忍不住了，和武指商量：“反正弹药专家是远程，动作弄得简单点，用不着像游戏里那么花哨，我们后期特效辛苦一点就是。”
“远程还好说，近战呢？”武指忿忿地指着黄少天和李亦辉。这两人因打戏屡屡被卡，难兄难弟似的并排瘫在椅子上。策划心里嘀咕，黄少天这个联盟里出了名话多的小子居然都有安静如鸡的时候，看来这打击真不小，不过他仍然强打精神，安慰自己和武指：“不是有打得不错的么，看看小叶和小孙。”
武指无奈叹气。导演大概也很心累，两人商量了几句，让张佳乐先下来，转而拍同一场景下的另一幕戏。同样的城头，换了另外两人，王杰希饰演的王不留行吊着威亚从天而降，守城一方则是叶雪饰演的匣中雪，需要表现出几秒内的近战技能交换。
当天天气挺热，拍摄外景搭的城头模型约莫一层楼那么高，上头一点遮蔽都没。叶雪披着轻甲叮叮哐哐爬上城头，不一会儿就被晒得汗流浃背，尤其是从高处一眼看到暂停拍摄的其他职业选手们都躲在树荫下乘凉，内心更加悲凉。导演大概也怕时间久了妆会花，尽量简洁地向叶雪交代站位，又向吊在威压上的王杰希示意落点。
后者也是头一次轮到拍打戏，虽说之前在地面上练习的时候这两人配合得还算有模有样，不过在威压上能“飞”成啥样那真是只能随缘。导演也不奢求更多，只要王杰希能准确降落，到了城头上就简单多了。而叶雪的任务就是站在城头准确地用剑架住王杰希自上而下拍下来的灭绝星辰。
在游戏里不过就是一扣键盘的事儿，但放在三次元，难度立刻呈指数上升。
而且王杰希还是所有人中头一个吊威亚的，怎么说也是勇气可嘉。两位微草队友在这位真的勇士上场之前意思意思地给他加油鼓劲，王杰希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要是方士谦和李亦辉说这话的时候肯从椅子上挪一挪屁股的话，他大概还能感动个几秒。
道具组还是挺良心的，给王杰希配了个与体型成正比、比游戏里霸气许多的魔道学者斗篷。然而这一点在他吊上威压的那一刻，就从良心变成了糟心。
——高空风大，他悬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斗篷还一个劲儿往钢丝上缠，他在空中没飞上几米，人倒是被倒回去几次，让工作人员帮忙把斗篷解开。
好容易有一次撞大运似的风向对了，他总算成功保持着飞翔姿势抵达城头。但降落之前，他很快发现在城头等着他的叶雪露出惊恐的表情，继而意识到自己落地姿势不对。
原本双脚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姿势和高度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前面那只脚正好可以完美地踩在城头凸起的砖块上，然后垂的较低的另一只脚就能借力跃上隔了一个凹陷的另一个凸起砖块上。可惜他水平方向判断失误，踩得较高的那只脚正对着城头凹陷，而较低的那只脚却对着凸起的砖块。
不出意外，他将保持着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的帅气姿势，一脚踩空、一脚踢上城头凸出的砖块。王杰希急忙想调整双脚位置，可滑行到最后速度极大，转瞬及至，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就觉要糟，只来得及下意识向后徒劳地拗了个姿势，那座看起来十分简陋的砖墙已扑面而来。
但预料之中的剧痛没有来到。他只觉一股劲风袭来，双腿被一道轻飘飘的柔力四两拨千斤地一托，便不由自主地向后屈起，由于惯性太大，膝盖骨节甚至发出噼啪脆响，但终究好过直接一脚踢上砖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