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南星你真耿直。”张月同说着神神秘秘凑到南星面前，小声说道：“最大的嫌疑人，是长沙布防官张启山张大佛爷。”
南星觉得奇怪，就问张月同，“他是个军官，怎么就趟进了这趟浑水？”
“一个月前，张大佛爷突然失踪了一天，第二天的早晨的时候，浑身是血地出现在自家门前，并且忘记了前一天的记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更奇怪的是，当天，他在后院里突然挖出来一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靠身上的衣服和首饰，才辨认出来是谁。他立马立了案，同时把自己列入了嫌疑人名单，张大佛爷对自己可真狠。”
第44章 温柔万丈，水阔山长(
走在路上，南星和张起灵商量与张启山见面的事宜。
早前在墨脱档案馆，南星倒是也清楚张启山的背景——
一个猎户的女儿怀了张家的孩子。本来这个孩子是要被张家杀掉的，孩子的父亲用废掉一只手的代价保下了孩子性命，带着妻儿离开张家。
这个孩子，就是张启山。
“小哥，张启山肯定是能看出来我们是张家人，这种情况，需要让他知道你是张家族长的身份吗？”南星问。
“不用。”张起灵道。
“这桩杀人案过于诡异，并且和他自己密切相关，他不一定愿意透露信息。”
“我们可以跟他合作。”
到了张启山府邸，让人意外的是，已经有张启山的副官在门口等候。他们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军官，就在客厅背手看墙上的一幅字画，若有所思。
南星和张起灵走进去，就有下人来接衣服，接着外面的守卫就把门都关了。
张起灵和南星走到沙发旁边。张启山回过头，和他们两个人对望。
张启山这个人，人如其名，整个人就像一座山一样，感觉沉稳不可撼动。
“一般情况我是不欢迎张家人的，但你们来了，我也不好闭门不见。我们是要先叙旧，还是聊正事？”张启山坐到沙发上，请他们落座后，看了一眼张起灵和南星的手指，就道：“二位想必都是张家重要的人物，不喜欢拖泥带水，我也公务繁忙，所以最好长话短说。”
张起灵也看着张启山，和张启山脸上严肃的神情不同，他是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
南星进来前就注意了客厅周围，各个关键位置上都站着张启山的人，显然张启山对他们是防备的。
她拿出画像，在茶几上展开，推到对面的张启山面前。
张启山看到画像后，神情一凝，歪头看着南星和张起灵，显然有些意外，“你们想说什么？”
这时候张起灵突然说道：“我们知道你最近在查这桩命案，我把我们知道的告诉你，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们目标一致，不用浪费时间。”说着看了一眼南星。
接下来，南星把百乐京看到这个人的经过，大概的和张启山说了一遍。
南星避开了与龙纹石盒和张家秘密相关的部分，说的十分简略，但张启山听的很认真，听完陷入了沉默，斜头看窗外：“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个人曾经出现在你们所去的蛇矿里，想从这个人入手查关于那种蛇的信息？”
南星点头，张启山就起身道：“我现在自己也被陷入了这个案子当中，并且，这个人的尸体是在我家院子里挖出来的，我是最大的嫌疑人，加上我头部受到重创，缺失了当天的记忆，对于案情的调查很不利。”
南星道，“头部受创造成的记忆缺失，过一段时间后是可以恢复的。”
“但这段时间的长短是无法预估的，并且那时候就太迟了。”
南星意识到，虽然此刻他们的对话很生硬，但是是有效的。张启山是个不讲究气氛，只讲究沟通的人。
“如果你愿意合作，我们可以提供我们查到的证据给你。”南星就道，“但你这边的信息，也需要告诉我们。”
张启山站起来，点头：“如果你们要检查尸体，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停尸房。不过，尸体我们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了，除了几处致命伤，查不到更多有价值的内容。”
张启山顿了顿，从副官手里拿过军帽戴上，“并且，这个人的死状很难看，不过，两位都是张家人，想必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
张启山在前面带路，南星和张起灵来到停尸房。
旁边有士兵帮忙将盖尸的白布揭开，原本被白布掩盖的尸臭混合着一种特殊的药味此时瞬间冲入鼻腔。
尸体是泡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缸里的。
张家有专门处理尸体的药液，将尸体泡在这样的液体中，可以有效阻止尸体的腐烂，甚至可以保存好几年。
张启山显然也有这种药液的制作方法，这具尸体，正是泡在一缸这样的液体中。
“这具尸体身上的致命伤很多，脊椎、头骨都有。”张启山吩咐几个军人将尸体抬到一边的尸检床上。
南星整体看了一遍情况，确实如张启山所说，脊椎、骨盆均受伤破裂，头骨多处有圆孔，最主要的，脖颈处的颈椎被外力切断，但伤口很不整齐。
“有手电筒吗？”南星看着尸体的脊椎，伸手问旁边的张启山。
张启山没回答，朝一旁的副官递过去一个眼神。
很快，就有下人送进来一个手电筒。
南星打开，从头部开始对尸体进行详细检查。
“恐怕，这个人真正的死亡原因，不是以上的任何外伤。这些外伤虽然都很严重，但却没有生活反应。”南星检查头骨那几道伤口后说道。
“生活反应？”张启山皱眉。
“嗯，人体的循环和呼吸机能存在时受到刺激发生的反应。而这几道伤口，创口泛白，并且没有组织收缩引发的外翻现象，也就是说，没有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后伤口。”
南星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将尸体的眼皮掀开，“你们看，他的眼睛有黏膜下出血，这是生前伤。”
“所以，你们的结论是？”张启山问她。
南星直起腰，看了看张起灵，知道他懒得开口，于是继续自己解释，“我目前还不能肯定。接下来我需要从面部切开他的头颅，他还有家属在世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需要确认，我这么干之后，会不会惹上医闹。”南星顺着回答，没留意到自己下意识里又说出了一个在民国还没有出现的概念。
正在检查尸体的脊椎的张起灵抬头看南星一眼，南星恍然悟过来，赶紧补充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能借我一把刀吗？”
话刚说完，一旁副官就递了一把纤薄锋利的刀过来。
南星接过刀，从面部开始将整个内耳解剖出来。
她指着耳道尽头的一处组织，道：“外耳膜已经破裂，鼓室里还残留着少量已经结块的血液，结合眼黏膜下出血，可以判断这个人真正的死亡原因，不是外伤，而是溺水。”
张启山听完，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道：“如果是溺水而亡，那么他胸腔里应该有积水，口鼻甚至喉管有泥沙，可我们第一次给他尸检时，就剖开胸腔检查过，这两样特征都没有。”
南星内心对这个现象已经有了预判——这个人，曾经出现在蛇矿里，如今又有这么矛盾的死亡现象，那么，极有可能，这个人溺死后，被黑毛蛇附身成为了黑飞子，从而自行清理了体内的异物。
“如果，他溺死后，身体这些异物被某种极其残忍的方式从身体里取出去了呢？”
“……”
一时间没人接南星的话，整个停尸房陷入寂静。
“南星，过来看看。”张起灵的声音打破寂静传过来。
南星过去张起灵身边，张起灵抓过她拿手电筒的手，往脊椎位置上一照。
“小哥，他的脊椎有断面收缩。”
“嗯，手臂和腿的关节也有。”张起灵紧接着抓着她的手照向尸体的手肘膝盖。
——这是被黑毛蛇附身过才会有的现象。
这的确是个溺死后才被附身的黑飞子，出于某种原因，某天被黑毛蛇放弃了身体，所以脊椎和四肢才会呈现现在的状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哥不爱说话，有小星星在就更不爱了，所以一般都是小星星代言～～
第45章 温柔万丈，水阔山长(
“你们的意思是，这个人溺死以后，被你们之前提到的黑毛蛇附身，又继续活了好几年？”张启山皱着眉听完南星的分析，问道。
“这个样子，已经不能算是活着了，只能算是一个容器。”南星说完，看旁边张起灵一眼，对方点了点头，她才又继续说道，“以我们前面的经历来看，黑飞子的行踪非常隐蔽，不会让人发现。一旦被发现了，便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人灭口。我们在百乐京发现过黑飞子，即便现在人已经到长沙，他们也依然在对我们进行追杀。”
张启山稍微斟酌了一下南星说的话，沉默片刻，而后问她，“所以你的判断是，他出现在我家后院，原本是为了杀我？而我失去记忆的那一天，很有可能发现了黑飞子的存在？”
“并且有可能经历了一场恶战，”南星已经开始检查头颅的那几个孔洞，因为在药液中浸泡时间较长，孔洞边缘的细微特征或者残留物都变得无法辨别，只能判断出直径，南星一边评估一边问张启山，“你们军队里平时用的枪是汉阳造吗？”
张启山从眼角瞥南星一眼，“这几个孔大小确实和汉阳造用的子弹一样，我也怀疑过这是不是弹孔，不过，当时刚发现尸体的时候，这孔洞边缘并没有擦伤缩卷的特征，也没有火药灼伤。”
南星看了看弹孔周围，道，“我看目前还没开颅检查过有没有子弹或者是其他残留。这样的话，我就坏人做到底，脑袋也一并给他开颅了。”
南星小心地将尸体头皮切开，揭到一边，正要将尸体颅骨锯开时，手却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按住，低沉磁性的声音轻轻在她耳畔响起：“我来吧。”
耳边还能感觉到张起灵说话时带起的温热气息，回头去看的时候，他已经用发丘指开始沿着南星刚才用刀画好的锯线在头骨上一按一捏，将颅骨直接取了下来。
旁边的士兵目瞪口呆。
尸体的大脑里的确没找到子弹和任何残留，但与孔洞相对应的地方，都有对应的脑组织损伤，并且都是直径逐渐缩小的孔洞。
“目前来看像是被某种和M88 7.9 mm子弹直径相同的利器扎入了大脑。”南星一边将尸体复原，一边说道。
“你不用管，我的人会整理好。”张启山看她已经开始缝合尸体，一边说一边冲身后副官打了个手势。
“我自己来吧，算是对原身死者的尊重。”南星语气很淡。
做完尸检出来，已经接近中午。
“你们有什么线索，可以直接来找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不送了。”张启山说着看了一眼副官，副官便转头去院子里将车开出来。
“嗯，你要是有想起来什么记忆，也可以随时知会我们。”南星说完，便与张起灵准备往大门口方向走。
这时候只见门口走进来两个男人。
都很年轻，其中一个穿着衬衫西裤，肉眼就能看出材质剪裁精良，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是一个生活准则极其仔细和严谨的人。
而旁边的另一个年轻人就显得随意多了，穿一件浅色长袍，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犬，那犬似乎受过什么刺激，看起来有点过度警戒。
“解九，你又怎么得罪狗五家的唐僧了？”张启山看两个年轻人一眼。
“我可不敢，就上次吃我做的面吐了半天，他也能记恨我半年。”答话的是穿衬衫的年轻人，看来他便是解九了。另一个应该是狗五，唐僧指的是他怀里那只黑背狗。
“你那是人吃的吗？一般就算再难吃的面，也不会让狗那样，狗还吃.屎呢，我寻思你的手艺总不至于比屎还不如吧？好家伙，每次我的狗去了你家，吃了东西总有点问题。你面里是不是下药了？”狗五一边摸着怀里黑背狗的毛，一边咬牙切齿。
“聪明人，头肯定经常疼，吃点药也是正常的。”张启山道，“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怎么也找到我这儿来了？你们自己关起门吵一架不就行了？”
狗五皱眉，“解九说那天他在家门口看到唐僧的时候，它状态就不太对，一直非常亢奋。他觉得就算吃错东西也该是到他家之前，可我仔细想了想，唐僧吃错东西的那一天，只有佛爷您借了唐僧去帮您闻土。”
张启山面上神情一滞，“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这事儿多少天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还不是因为解九前科太多，再说佛爷您也忙，没什么大事也不想叨扰您……等等，唐僧你去哪儿？”狗五话说到一半，怀里的黑背狗一下子从他怀里跳下来，直冲冲朝着正往大门口方向走，与解九和狗五错身而过的张起灵和南星奔过去。
追到他们脚边后便围着两人打转。
两人只好停下脚步，紧接着那黑背狗抬头用带着委屈的眼神看张起灵和南星一眼，“呜”了一声，便蹲在张起灵脚边，把头伸过去在他腿上蹭了蹭。
张起灵和南星相对着看了对方一眼，也没太弄明白现在的状况。
“两位，不好意思没吓着你们吧？我家唐僧以前不这样的，对陌生人都十分警惕。今天可能是看二位面善，所以才追着过来了。”狗五走到张起灵身边带着歉意地笑了笑，又低头冲地上的黑背狗说道：“唐僧，咱们今天来找佛爷可是有正经事，别闹脾气了啊，身体不舒服也不行。”
那黑背狗听到狗五的话，抬头眼泪汪汪看了一眼他，从张起灵脚边站起来，回到狗五怀里后，又回过头望着南星和张起灵的方向。
南星和张起灵沿着街道往旅社的方向走，沉默片刻后，南星抬头望向张起灵，欲言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