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这么远的距离是闻不到的了，可他偏偏对这个香味记忆深刻，加上他本身就对气味非常敏感。
所以，即便他没有回头，他也知道她离他的距离。
她将红绳系过来的时候，其实是可以拒绝的，可是他没有。
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同样看不明白。
他低眉看着南星的侧脸，只见她听完女孩的问题后，回头朝女孩笑开来，眼睛自然微眯，将眼底难以言喻的情绪尽数掩藏，竖起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保密的动作。
张起灵眸光微动。
“小哥，前面就是出口了，狗五在哪里？”南星抬头，疑惑地问他。
张起灵收回目光，眼神中无一丝异样，指了指前方，而后大步走到一个年轻人身后，拍了拍他肩膀——正是狗五。
出了活动现场，三个人便迅速回到了旅社。
南星打了电话给张启山，简单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
很快，张副官就开车到了旅社门口，将狗五接去了张启山府邸。
为了方便，张起灵和南星直接在张起灵房间进行线索调查。
“唐僧，你还记得那天看到这个人，是在哪里吗？”南星再次拿出画像。
唐僧听完，对着南星吠叫了几声。
南星沉思片刻，而后将画像收到一边，蹲下来对唐僧说道：“唐僧，我知道你一定听懂了我的问题，只是你没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来。要么这样，我说我的猜测，如果对了，你就趴下来，如果不对，你就站着，你看可以吗？”
唐僧嗷呜一声趴到了地上。
“真聪明。”南星撸一把狗毛，接着，唐僧又站起来望着南星，似乎在等她提问。
南星于是问道：“所以，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对不对？”
唐僧趴到了地上，紧接着又站起来。
“那个地方，是张启山带你过去的吗？”
唐僧趴到了地上，这次它没有急着站起来了。
南星第三个问题接踵而至，“那个人体内的蛇，是你杀死的吗？”
唐僧犹豫了半晌，想保持趴下的动作，但几秒后又站起来。
这个问题可能无法用是与不是来回答。
南星连蒙带猜地问：“还是说，脊椎是你咬断的，但是蛇都逃跑了？”
唐僧趴到地上，头也耷拉下去。
——它是有对抗黑飞子的实力的，只是不明白真正有效的方法，所以才会让黑毛蛇有了逃脱的机会。
到这里，事情也基本有了眉目。
南星看向一旁的张起灵：“小哥，你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补充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明天需要唐僧带我们去看一看当时它和黑飞子对战的地方。”
南星想了想，“需要跟张启山说吗？”
“跟他说一声，他一起去的话，也许能想起一些信息。”
“好的，”南星说着，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哥，我觉得经历这些事情下来，恐怕整个长沙九门都很快会被黑飞子全部锁定为监视目标。但黑飞子行踪隐蔽，除非它们主动暴露，否则很难发现踪迹，到时候九门会非常被动。我有预感，和黑飞子以及背后的组织这场战争会持续很久，九门需要一个可以快速找出黑飞子的秘密武器。”
“你的意思是，想训练唐僧？”
“是的。”
张起灵沉吟片刻，“你可以这几天先试试。”
“好的，小哥。”南星得到张起灵的肯定，心情十分愉快，紧接着就对唐僧说道，“唐僧，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教你怎么对付你那天遇到的那种人，训练会很辛苦，但这样，你就能更好地保护五爷，你愿意跟我学吗？”
唐僧原本耷拉在两边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南星摸了摸它耳朵，“那好，训练从后天开始。”
说完，南星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了，小哥，我先回房间。”
张起灵“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南星刚迈出一步，衣角就被唐僧咬住——这是不让她走的意思。
她停下来，只见唐僧立马放开了衣角，围着她打转。
南星充分发挥自己阅读理解能力，“怎么了？难道说……你想今晚就学怎么对付黑飞子？”
唐僧立马停止打转，趴到地上。
一个晚上学会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为明天的行动增加筹码。
但好在唐僧悟性很高，学了一个通宵，倒也建立了基本的认知。
南星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看时间，清早六点。
服务员来敲门，将早餐送了进来。
南星转头看张起灵一眼，他坐在书桌前，桌上铺了一张地图，他正在上面用笔做标记，神色淡淡。
“小哥，我该回自己房间了。”南星望着他侧脸，轻声说道。
张起灵在地图上写着什么，“嗯”了一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
南星走到门口，轻轻将门带上，转身的瞬间，瞥了一眼坐在书桌前的他，依旧低头专心看着地图。
门关上后，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张起灵瞬间放下了手里的笔，抬头望着天花板。
服务员送的早餐是双份的，只要他开口，南星就一定会留下跟他一起吃早餐。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想留她？
这是这几天第三次，因为她产生这样的疑问了。
前两次，他都选择忽略。这第三次，他选择了拒绝。
在他看明白前，就让这样的疑问不要再出现。
他起身来到餐桌前，明明肚子是饿的，可他却没有了一点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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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心事欲笺，昔日少年(
吃完早饭，稍作休息两人便收拾东西去往张启山府邸。
南星简明扼要和张启山说明了前一天晚上的发现，决定前往当时的事发现场查一查。
张启山行事迅速果断，南星和张起灵从正厅出来，就看到张副官已经在院子里点清随行的亲兵，都是一身短打，盒子炮藏在水袋子后面，后背腰间横着刺刀。
日头上到八点多的时候，一行人在郊外集合，张启山带的人不多，全队一共十个人，加上南星和张起灵也就十二个人。狗五坚持要一起去，但被张启山拒绝了，让他待在家里等消息，有什么情况的话随时去找解九商量。
张起灵和南星带着唐僧先行引路，张启山的亲兵分为两组，每组都随着汽车，分别伪装成茶商往四周查探，张启山，副官殿后，也伪装成贩槟榔的商贩，一路汇集情报，排查方向。
一路往湘西而去，下午的时候便进入了山区，山路崎岖，汽车已经无法通行，只能下来开11号，中途还遇上一次泥石流，几个亲兵的衣服都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这里大多是苗族，各种侗、寨，分布于深山中，基本都是自治的状态，完全是野生的苗疆边境，里面也混居着汉人，民族情况非常复杂。
这里重峦叠嶂，地形高低起伏而且落差极大，两座山峰之间有无数的深沟，看着两个山峰之间的直线距离很近，但是从这边走到那边，需要绕很久。
接近傍晚的时候，唐僧停了下来，钻到南星怀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狗屁股。
“就是这里了。”南星摸了摸狗毛，说道。
停下来的地方，在半山腰，是一段悬崖边的山路。因为下了几场春雨，所有打斗过的痕迹也都已经被冲刷干净，正值春天，茅草很快已经将这里重新覆盖。
张起灵走到悬崖边，看向周围的广袤山谷，似乎是在观察这里山川行止起伏的气脉。
张启山也默默地看着四周，副官已经心领神会，他做了几个手势，身后几个人就迅速散开，往周围搜索。
“南星。”张起灵站在悬崖边的一块山石上，回过头找南星。
南星听见声音，抬头看他一眼，而后往山石那边走过去。
刚到张起灵身边，就看到他环视着面前一道道山岭的形状，轻声道：“你看。”
语调是他自己都不曾留意的柔和。
南星心脏似乎被电流击中，鬼使神差接了一句，“看你为我打下的江山么？”
张起灵看着南星，不明所以，“你看这里的山势，聚众环合，卧居深远，是卧龙势。”语调已经恢复为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
啊，要说正事是吧。
进可风花雪月，退可天文地理，这可是她这些日子和他相处以来进化出的独门绝学。
南星便也一手搭上一旁凸起的山石，仔细分辨起面前纵横的地脉。
这么一看，这地段还真有一条隐藏得极深的龙“势”，但却不是那种可以埋葬帝王的“势”，而是可以使帝室兴旺平稳，宫廷祥和安宁的形势，葬个皇后、太后、公主之类的绰绰有余。
但是经历了沧海桑田，这个“势”已经被自然环境破了，风雨切割，地震山塌。
虽然如此，像张家这样专门训练过风水的人，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底下应该有一座古墓，并且规模小不了。
南星面色微凝，抬头看向张起灵。
就在这个时候，张副官那边也传来消息，“大家过来看看，那边发现一座石雕。”
围过去一看，茂密的草丛里，立着一块长满苔藓的石雕，风化得十分严重，上面的花纹已经被磨损得看不清楚，只隐约从整体大型上能辨认出雕的是一只动物。
“佛爷，这边也有。”另一边也传来消息。
在山上搜寻一圈后，总共发现了十二块这样的石雕，并且每一块所在的方位之间相隔着大约两里的距离。
“这底下有墓，陵寝就在离我们二十四里远的地方。”张起灵看着石雕，说道。
“你怎么知道？”一旁有个年轻的亲兵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些石雕，是镇墓兽。”张起灵简单回了一句，没有再多说。
张启山也蹲下来看了看，点了点头，“镇墓兽起于春秋，盛于隋唐，最终在五代渐渐烟消云散。说是起于春秋，其实就是来于楚墓。当时的中原诸国并没有使用镇墓兽的传统，随着时间的流逝，镇墓兽才渐渐走出楚地。随之镇墓兽有了各种形象，比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自不用说，还有什么土伯、乐蜊、狻猊等等。这镇墓兽一般都放在地表，作为拱卫陵寝的象征。”
“佛爷，那今天，我们……”副官上来，话说到一半，又看了旁边南星和张起灵一眼。
张启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并不避讳：“明天动手。”
张启山入湘以来，遵循张家传统，在整个湖南民间放了很多的眼线，这些张家人多和当地各种职业的人混迹在一起，张家出去下地，都会有非常熟悉风土人情的人做接应。
夜幕降临，接应的人便带他们去了最近峒里的一家驿站。
驿站沿着悬崖边的山路凌空搭建，长长的一条长草檐子顺着山路凌空延绵了半里路。从脚下木板的空隙里，直接就能看到底下万丈悬崖。
夜幕降临，驿站各路商贩都升起了炉灶，在悬崖的石阶上烤馕的烤馕，煮胡辣汤的煮糊辣汤；有猎户烧烤野味，用上各种辣子粉，香味传遍整个山谷。这一条长龙般的长廊顶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火灯风灯，远远看去，就如同聊斋小说中的狐仙鬼市。
一行人各自修整，明早天一亮便进山。
驿站房间不多，大家常年在外奔波惯了，也都无所谓几个人一起挤一个通铺。
南星和张起灵单独在一个房间，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没有吃东西，简单洗漱后就回了屋，一个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深谷，一个在置物架前心不在焉地清点着明天需要用的装备。
冷风从木架下的悬崖灌上来，呜呜的风声成了安静的房间里唯一的声源。
南星刻意放慢了自己收拾东西的速度，脑子高速运转，冥思苦想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让她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
不知不觉，最后一件装备也已经被她装进包。
张起灵转头看她，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就仿佛包里的干粮储备不足以支撑她度过今晚。
“收拾好了？”他问她。
她点了点头。
“那睡吧。”他站起来，从窗边离开。
“啊？”南星还游离在状况外。
“早点休息。”张起灵神情自若开始解自己外套。
南星极力压下眼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圆睁着一双眼，看着张起灵迈着肌肉结实的长腿，走向了角落里的木板单人床，将外套放在床中间把床隔成两半，“我睡外面。”
就和在飞坤爸鲁庙那晚一样。
等等，和那一晚不一样。
飞坤庙的床质量可是按着神仙的标准来的，可今天这木板床简直就是个儿童床！就算躺一个人都绝对要咯吱摇晃的那种！
何况两个肌肉密度远高于常人的张家成年人，躺上去确定不会半夜塌了？
到时候闹得整个驿站都知道了，别人还以为他俩半夜整什么激烈运动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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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心事欲笺，昔日少年(
南星深吸一口气，“我刚收拾完装备，先去洗洗。”
一洗就是几十分钟，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床被子。正要蹑手蹑脚进来打个地铺，却发现张起灵根本还没睡，他坐在床边，抬眼望向愣在门口的她。
张起灵站起来，看了一眼木板床，“你先上去。”
原来是考虑到她得睡里面，所以一直在等她。
“……”南星被人等了几十分钟，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说自己要打地铺，便抱着被子小心翼翼爬上床。
还好，床板只是轻微晃了一下。
南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表情如同即将英勇就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