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张家小孩均大惊失色，只听张月同轻声骂了一句“艹”。
仔细看水底尸体的关节，上面还留有被铜钉钉过后留下的孔洞，可以看出来，这些原本是河道壁画上的尸体，以某种方式运输到了这里。
并且，这些尸体上附着的线虫比外面的个头明显要大，应该是一直以来都食物充足，目前它们明显是酒足饭饱，所以都懒洋洋地沉在水底，木船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应该也不会构成危险。
即便如此，几个人也还是悄然加快了向前滑动的速度，尽快通过这片水域，到达隐在云雾后的那座宫殿。
没过多久，木船便载着一行人完成了三分之二的水程。
这些线虫在没有水的地方不能长时间存活，只要再坚持坚持，进入对岸的宫殿便不用再担心水里的东西。
就在木船继续往前滑行的时候，就听到巨大地下空间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石声和水流翻滚的声音，就仿佛有某个庞然大物突然苏醒。
与此同时，水底的线虫也像是突然受到了感应一般，忽然停止了摆动，张月同低声问身边的南星：“它们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旁边的张海音已经悄悄把手中的长竿放下，取出了匕首，刚要蹲下来，就看到水里的线虫突然悉数从尸体中游了出来。有的已经浮向水面，有的还在尸体的皮肤中扭动。张海音当即就要挥刀往水里砍过去，却被张起灵的一个手势制止。
张海音不解又有些着急地看着张起灵，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闷声等着张起灵的吩咐。
张起灵却没有说话，观察了一下四周，而后附身到船舷去看。
南星也凑过去，这时候几乎所有线虫都已经从尸体中出来，整条河流如同被染成了红色。
“这些线虫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都朝着刚才发出石声的方向集结，看样子并没有注意到咱们。”
张起灵朝着后面一摆手，张海风和张海音心领神会，慢慢撑起了长竿继续往宫殿所在的方向靠近。
水底的线虫如同红色的浪潮一般缓缓向洞穴角落聚集，顺着线虫前进的方向望过去，那边水汽弥漫，并且藤蔓根系交错在空中，整一个如同水帘洞一般，导致那里的蝴蝶数量非常少，整一片区域都笼罩在阴影里，鬼气森森。
木船转眼已经快靠岸，南星正准备回头寻找最佳的靠岸位置，转头的前一秒却瞥见，线虫聚集方向的阴影云雾里，突然有一抹红光一闪而过。
南星定睛想要再看清楚，却发现那边已经什么痕迹都没有剩下。
她心中一凛，转头看向张起灵，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刚才的景象，当即回头沉声道：“快上岸。”说着便一把揪住因为受过伤行动不便的张海沙的后领子将他往岸上一扔，南星当即反应过来，视线往水底一瞥，只见前方水深处有一条如蟒蛇般巨大的怪物疾风般朝着木船游过来。
南星随即跪在船尾伸出手一把抓住岸边凸出的一块石头，强行将船靠岸，回头冲张月同几人说道：“快走。”
不等几人有所动作，忽然脚下一震，整艘木船从水面上凌空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副巨大的身躯，从水中瞬间冲了出来，猛然一张怪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张脸足足有将近一米宽，五官形状基本和人类相同，眼睛和皮肤却是红色的。
只这一个照面，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木船便直直拍回了水面，而那人脸庞然大物也霎时沉回了水底。
张起灵和南星一人一边将船身稳住，张起灵回头说道：“趁现在，上去！”
张月同和剩下两个张家小孩不敢耽搁，趁着木船稳定的瞬间一跃回到岸上。
几人刚落地，船底水花一开，那张巨脸破水而出，张开血盆大口，径直朝船尾的南星吞咬了过来。
南星反应奇快，把早已经握在手中的长刀朝着正闪电般从身侧欺近的血盆大口狠狠一刺。
这一刺不偏不倚刚好刺入那怪物的两颗大门牙中间。
南星丝毫没有迟疑，踩在船尾凌空一跃，极限转动身体，刀也跟着转了一圈。
那怪物被刺了这么一刀，巨大的咬合力完全没了用武之处，只把硕大的身躯往后一仰，刀从齿缝脱出，南星的手也到了极限，刀柄脱手，在惯性的作用下，长刀呼呼打转，一秒后“咚”一声钉在船板上。
仔细一看，与刀一起钉在船板上的，还有一团扭曲在一起的红色线虫。
“我去！南星你这是给它剔了个牙吗？！”张月同崩溃中带着叹为观止的声音从岸上传过来。
南星：“.…..”
没等南星作出解释，那怪物又张着血盆大口朝南星靠近，南星刚拔出腿间匕首，只见那张大口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紧接着将下巴搁在了她面前的船板上，睁着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她。
南星已经完全懵逼，转头望向张起灵，“它什么意思？”
张起灵看她一眼，平静开口：“剔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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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浮云吹雪，缅邈岁月(
南星虽然难以将剔牙这件事和眼前的庞然大物联系起来，但是张起灵的判断从来不会出错。
于是，她将刚抽出的匕首收起来，试探性地往一旁钉在船板上的长刀走过去。
那人面蛇红色的眼睛霎时一亮，瞬间从船板上抬起头，整个身体都在水下摆动起来。
它隐在水下的身躯极其庞大，稍微一动作便将整条地下河的水搅得翻涌起来，并且它身上有一层如铁似钢的鲜红色鳞片，耸立起来的时候就如同一台巨型绞肉机，所到之处，水底的尸体均被切成肉块。
只这么稍微抖一抖，便威力巨大，如果与之为敌，可以想象将是一场殊死恶战。
木船被翻涌的水流推得剧烈摇晃，南星也跟着站立不稳，张起灵牢牢把持住木船的平衡，木船才没有翻过去。
南星将长刀□□，人面蛇将头凑到了南星身后，咧开嘴露出了姨母笑一般有点惊悚又有点违和的表情。
南星一回头就看到面前一张血盆大口，刀锋一般的齿缝间缠绕着数不清的线虫，有的还在垂死挣扎地抖动。
画面太美。
牙医南星差点扔刀辞职。
给人面蛇剔牙不难，但这工作量巨大，如果亲力亲为难免耽搁时间。
南星试探性摸了摸人面蛇的头，说：“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并且也没办法长期留在这里，这样，我给你做一个小机关，以后你都可以自己给自己剔牙，好不好？”
人面蛇似乎身体天然地抗拒被人触碰，条件反射一般便要竖起鳞甲，但中途生生停了下来，反应了一秒后，便安静地收起了全身戒备。
南星一面稳定着人面蛇的情绪，一面接过张起灵递过来的装备包，趁机纵身一跃跳到人面蛇背上。
人面蛇明显一惊，身体下意识弓了起来，南星赶紧将作为牙签的长刀送到它眼前。
人面蛇被长刀吸引，跟着直起身子。
南星便以此将人面蛇引到了方便搭建剔牙装置的位置。
——
“往左一点。”“再往上一点。”
“好了。”南星拍了拍正驮着她的人面蛇，脚尖轻点往下方一跳，在一旁的木船上轻盈落地。
张起灵在还没稳住身形的南星手臂上轻轻一扶，南星站稳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人面蛇已经乐此不疲开始体验她刚才临时搭建的半自动剔牙装置。
“搭一个这玩意儿居然都花了半个小时，我果然手艺开倒车了。”南星抬手看了看时间，拿上放在一旁的长竿，撑船离开，“不过，这到底是什么生物？蛇的身体，但又长了一张人脸。”
张起灵说道：“这应该是就是壁画里没画出来的‘神明’。”
南星有点意料之外，片刻后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看了看水底已经再次沉寂下来的线虫，“所以壁画里那些人死了以后被线虫蚕食身体，然后线虫又成为人面蛇的食物，这便是壁画里献祭的意思么？”
“恐怕不仅仅是献祭，壁画只是墓主人将整件事情进行美化的一种手段。”张起灵说着指了指那人面蛇的身体，“这是褫蝰。”
褫蝰，南星也只是以前在张家内院翻阅古籍的时候有所了解。
这种蛇非常古老，它的祖先甚至可以追溯到几亿年以前，它们的数量很少，并且雌雄同体，不需要□□，由母体的一部分直接形成新个体。所以虽然它们数量受限，但是只要环境允许，就可以无休止地繁衍下去。
南星问道：“所以，这褫蝰有可能很早就存在这里了，甚至比古墓建造的时间还要早？”
张起灵点点头：“这里虽然风水位上是四神地，但因为巴蜀地区常年多雾，光照不足，地上与地下差别不明显，阴阳气脉界合不明，形势模糊，地脉气息无法聚合，反而破坏了四神地的风水。”
张起灵说着顿了顿，“但这条褫蝰的存在，却改了这个局面。墓主人充分利用了地上天然形成的麒麟图案，强化地上阳势。利用线虫为手段，吸取人体的血髓，再结合褫蝰的体质强化地下阴势，破开阴阳相交的格局，充分发挥四神地的作用。”
说话间木船已经靠岸，南星用绳索将木船在岸边固定，两人先后跳下船，“所以为了保持陪葬尸体的新鲜，就全部用那种透明物质包裹起来。就为了破风水格局，惨死了这么多冤魂。”
“不单单为了破阴阳格局，这条褫蝰在这里，也将自古以来的盗墓贼拦截在外，作为守护主墓室的最后一道防线。”
张月同在岸边将木船上的装备一件件接了过去，“并且这么来看的话，那褫蝰也只是一条工具蛇，被人用食物为诱饵利用了。”
各自将装备背回身上，几个人抬头打量起面前的环境。
在半空粼粼闪烁的光芒下，可以看到上方的宫殿并非挂在空中，而是镶嵌在刀劈般的峭壁上，几座殿阁之间有栈道相连，高低错落。底下还有十几根大约碗口粗的木柱支撑。
里面栖息的发光蝴蝶数量比石洞中更多，将整座宫殿辉映得金碧辉煌，晶莹通透。
“哇！这怎么建出来的？这用琼楼玉宇来形容不过分吧？”张月同看得惊呆了，拉了拉南星的胳膊。
南星已经神色认真捡起了老本行，开始进行日常的建筑学概论输出：“这要实现，技术上也不难。整体的力学原理是，以半插横梁为基础，借助岩石的托扶，回廊栏杆、上下梁柱左右紧密相连形成一整个木质框架式结构，同时也增加抗震度。”
张月同琢磨半晌，还是没太听明白，一脸我尽力了的表情：“这单个字的意思我都明白，怎么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你要是听懂了，那我五年建筑学白学了。”南星拍了拍张月同肩膀，便跟在张起灵身后朝着悬空的宫殿走过去。
张起灵走到一处布满藤萝根系的石壁前停了下来，看着上方说道：“这里便是宫殿最低的地方。”
南星目测了一下距离，说道：“这看起来至少二十米，我们得有人先爬上去接应。”
张起灵没吭声，左右观察了一下位置，似乎在确认路线，几秒后便伸手抓住一根藤萝，飞檐走壁一般从石壁迅速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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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浮云吹雪，缅邈岁月(
虽然早在百乐京就见过张起灵徒手攀峭壁，这会儿名场面重播，依旧是叹为观止。
他攀上宫殿下方的汉白玉阶梯后，从装备包里取出绳索扔了下来。
“月同，你们先上去。”南星拿着绳索往张月同腰上缠一圈，张月同抬头看了看上方，神色间有一丝紧张，但很快又调整好，抓着绳子从张起灵刚才的路线往上爬。
张海沙虽然受伤，借着绳索倒也能顺利爬上去。
南星和张起灵配合将所有人都接应上去后，自己才背上装备顺着绳索往上。
张起灵伸手握在南星手腕，一使力，南星便整个人翻上台阶，一旁张月同便过来帮忙将装备接过去。
站在汉白玉阶梯往上看，整座宫殿的构造更为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总体外观是宫殿与峭壁相依，重重叠叠，半壁楼殿半壁窟，殿窟连为一体，楼岩一处。
而连接各亭台楼阁的阶梯很窄并且陡峭，大约只有一个人的宽度。并且栏杆很低，站在上面就像悬在半空一样，恐高症到了这里估计要寸步难行。
“南星，这里能走人吗？你看底下所有的支撑柱都特别的细，这可以撑起来一整座宫殿已经是奇迹，我们走上去会不会塌？”张月同看着底下的地下河，这个角度望下去，有一种随时可能掉下去的目眩心骇。
南星说道：“这个宫殿看起来只有十几根碗口粗细的柱子支撑着，岌岌可危，其实它们并不受力。”
“那这靠什么悬在空中的？总不可能真的有神明庇佑吧？”
南星用手电去照宫殿底端均匀分布的足有一米宽的横梁：“真正受力的，是这些半插.入山体中的飞梁，整一个桁架结构都是在这些飞梁的基础上搭建，再借助岩石暗托，结实着呢，放心走吧。”
张起灵已经打头沿着阶梯往上走，南星迅速跟上去。走到阶梯尽头，就发现这里的环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从底下河岸边看不出来，但上来后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整条阶梯是逐渐往里缩的，这样的形式，可以有效防止被上方滴落下来的水淋到。
张起灵点燃火折子，登上阙台，来到殿门前。
殿门足足有十米高，竟然也是通体汉白玉，上面雕着笔画繁杂的纹路，因为沉寂了太久，颜色已经灰黑暗沉。
最奇怪的地方，是这殿门的门环，居然高高挂在顶端七八米的地方。
张月同忍不住问：“难道这墓主人是个巨人？长了八米的大高个？那这棺椁得大成什么样？”
一旁张海音满脸认真：“也有可能大卸八块再入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