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伤透了自尊。
她故意的。
“我还不是为了你的灵石着想。”沈若哭诉道。
“是,你是富得流油,所以买什么都大手大脚。但你知不知道灵石有多难挣?”
林芩泽就这么看着她倒打一耙。
沈若用她泛红的眼圈来佐证她话语的真实,带着哭腔继续说道:
“我自己去赚灵石时只能靠接任务,拔了半亩的灵田里的杂草,那人才出了五块下品灵石。辛辛苦苦地去斩杀兽皮,一张皮还不到一块中品灵石的价格。”
这些倒全是发生过的事。
“你出手就是上品灵石,我交任务时,有的人连下品灵石都要贪,那我担心多问了一句又怎么了?”
其实她哪会不明白,人家云裳阁的掌柜做的是大生意,贪顾客灵石那不是自砸招牌。但她就是为了找理由,站在为他好的角度,让林芩泽内疚。
像剑修这样责任心强的人,内疚是最好的武器。
林芩泽就站在沈若面前,看着她的双眸一点点盈出泪珠。
他以为一套呵斥的话被吞进了肚子里,算是对沈若的宽待了。结果竟惹哭了人……
虽然沈若的言语和表情只能信三分就是了。
“别哭。”林芩泽道。
简单的“别哭”两个字和“闭嘴”又有什么区别,沈若听出来他不是呵斥,但见他冷着一张脸,反而加大了生气的力度。
“林芩泽,我说话你不让说,现在哭也不准了吗!”
被她点名的林芩泽一头雾水。
他解释道:“我没不准。那掌柜数灵石有特殊的技巧,不可能多贪一颗的。”
“那你干嘛凶我?”沈若顺着杆子就向上爬。
凶?
他都让她别哭了,算哪门子凶?
林芩泽不知开口该说什么,气氛就这么僵持了下去。
安泰城人来人往,他们二人又格外亮眼,旁人想不关注都难。
所以没维持多久,一道女声就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沈若,你怎么和擎桢道君在一起呢?”
沈若别过头一看,哟,不是冤家不聚头。
尹郁芊和客栈来访的冰块美人并排而行,直冲他们走来。
冰块美人只冷冷地看着林芩泽。尹郁芊轻蔑一笑,也不知是在嘲讽谁,又说道:“擎桢道君已是有道侣的人了,和旁人这么亲密,倒是不太妥当。”
林芩泽是认识这二位的。
灵宗宗主之女尹郁芊,灵宗宗主的亲传弟子蒋含秋。
不过他向来无视她们惯了,哪怕尹郁芊用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态度,也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
他一如既往地选择无视,再怎么样,也是沈若与他两个人的事,何必解释与他人听。
沈若却垮着一张脸,对尹郁芊开了口:
“尹小姐消息可真灵通,但就是瞧人的眼光不怎么行。比武的时候挑不出个好苗子不说,这正牌道侣在面前也认不出来。”
“就你?”尹郁芊被气笑了,沈若得了便宜还不收嘴,故意往她痛点上踩。
“幻宗不愧是一个快要被除名六宗的宗门,区区练气期弟子的口气都这么大。”
沈若当然看不惯尹郁芊贬低自己宗门,反唇相讥道:“灵宗倒是家大业大,可惜子不教父之过,宗主不怎么行啊。”
“你凭什么说我父亲!”
尹郁芊直想打人。
她也出了手。
橙色的符箓以极快的速度抛向天空,乌云即刻密布在他们一行人的头顶。轰隆隆的雷鸣声过后,粗壮的闪电瞬间就要劈了下来。
“滋啦”。
沈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命休矣!
她从看见符的颜色就觉得不妙,这得是元婴期至分神期之间的修为所制造的“震雷符”,她何苦控制不住嘴,激怒了尹郁芊。
尹郁芊一看就不缺高等符箓啊!
她出手太突然,符箓生效又太快,沈若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闭上双眼。
事实证明,沈若闭眼闭对了。
林芩泽还在她身旁呢,岂会坐视不理。
他看见符箓的同时提起了剑,挥向了天际。
擎桢的剑身发出一道并不逊色的白光,与呼啸而来的闪电猛烈地碰撞着。正当金黄色与白色势均力敌之时,弱弱的水蓝色加入了白色阵营。
局势却刹那发生逆转。
闪电呜鸣一声,消散在半空中。
林芩泽大口喘着气,收回了擎桢。
是尹郁芊气急败坏的质问让沈若睁眼的。
“蒋含秋,你贱不贱,上赶着帮辱骂你师尊的女人?”
沈若摸摸自己,周身完好无损。再看看林芩泽起伏的胸口,和这位挨骂的蒋含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小声对林芩泽说了声“谢谢”,林芩泽专心擦拭他的剑,也不回她。
蒋含秋比尹郁芊个子要高一些,所以对视时,总是像望着蝼蚁一样的俯视:“她确实是擎桢道君的道侣,也是幻宗宗主唯一的徒弟。你杀了她,能担起责任吗?”
“我能担起!”尹郁芊咬住嘴唇,恨恨地说:“杀了就杀了,让她对我父亲出言不逊!”
蒋含秋冷冷地笑了一声,高高挑起的眉毛透露着她的不屑:“她也没说错,你丢师尊的脸也不是一两天了。”
“你!!”
尹郁芊跺脚的力气过于大,地面似乎都抖了好几抖。
她对蒋含秋应该是另有顾及,即便蒋含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敢像对付沈若那样,随便出手。
尹郁芊调整矛头,又对向了沈若:“蒋含秋,你说沈若是他道侣?”
她一字一句中满是恶意:“我可全看见了,擎桢道君把你甩开的时候,一点面子也没留。就这,也叫道侣?”
沈若肯定不能让尹郁芊这般张狂地蔑视她。
她本来就没在生气,这会儿为了反击尹郁芊,更是得显露她与林芩泽之间的亲密。
她狠狠瞪了一眼林芩泽试图威慑住他,表示她怒意未消,他最好配合。便挽住了他擦剑的左胳膊,气汹汹地回尹郁芊道:
“打是亲,骂是爱,懂不懂啊。小情侣之间闹闹矛盾而已,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林芩泽本想要抽手,沈若死死地拽住,不让他动弹。
“你说是吧,我亲爱的道——侣——”
拖长的尾音威胁感十足,但这不是林芩泽听从的原因。
林芩泽看着她还没消退的红眼圈,反抗的力度渐渐减小。
最后干脆任她摆布。
第24章 . 鱼头 “鱼,就剩个头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林芩泽心里清楚这一点。
他见过的眼泪有太多太多,不说别人,林娅霖在他身边长大,又是个娇生惯养的性子,不如她意的时候总爱在他面前哭。
可他是什么反应呢。
林芩泽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情,厌烦,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是最为贴切的。
受阵法的封印,他弄不懂眼泪的意义,便自动把它与懦弱划上了等号。
他能目不斜视地从抽泣的林娅霖身边走过,也冷眼旁观着无数失意人痛哭流涕。
和林元斌不同,眼泪本不该成为获得林芩泽殊遇的理由。
但沈若为什么仅仅是红了眼眶,他便……
再不能狠下心来。
“行,就算他们真是道侣。”尹郁芊还是第一次看到林芩泽顺从的模样,她被迫接受了这个现实,却又很快地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所以蒋含秋,你是心甘情愿地救了你的情敌?”
她的语气是做作且惊讶,而后放声大笑,连眉毛也跟着乱颤。
蒋含秋和林芩泽始终保持着同一个神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咸不淡地回道。
沈若挽林芩泽更紧了些。
蒋含秋这个人,怎么说的话也和林芩泽像极了。
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莫名扎眼。
沈若知道她不该这么对待救命恩人,但,她心里隐隐约约的预感告诉她,蒋含秋与她注定不会合得来。
况且在沈若看来,尹郁芊话里的“情敌”,蒋含秋是变相的承认了。
这可不行,林芩泽是她一个人的。
“怎么与我没关系,我的好师姐。我在关心你呢,你别误会啊。”
尹郁芊假惺惺地翘起食指,点了点她的一双丹凤眼,却点不出丝毫的水光来。
“你不是倾慕擎桢道君已久,非他不可吗?这下他有了道侣,那你怎么办。”
言语中的幸灾乐祸藏也藏不住。
演技比她的可差多了,沈若暗自点评道。
尹郁芊与蒋含秋的针锋相对,沈若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
她津津有味地观着战,用胳膊贴着林芩泽的左臂,头还想往他肩膀上靠。然而这一得寸进尺的举动被林芩泽的右手所制止。
好嘛,这样也还不错啦。
尹郁芊的戏这么足,蒋含秋却理都不理她一下,态度果决,掉头就走。
只是她走前,好像不经意般地,瞥了一眼举止亲昵的沈若和林芩泽。
沈若抓住了蒋含秋的目光。
她贴得更近了些,脸上还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要看,便看个够吧,沈若想。
“无趣。”
尹郁芊低骂了一声,紧随其后。
她路过沈若时,还故意撞了一下,在沈若的耳边吐出索人性命的恶毒话语:“这次算你命大,下次,不知道就有没有这么好运了。”
说完,便扬长而去。
沈若被突然的碰撞冲得身子不稳,依靠林芩泽的手臂支撑才勉强不倒。
等等。
什么东西,好烫!
她紧挨着的林芩泽的左胳膊上方,有一块区域的温度高得吓人,隔着衣服都能灼得沈若一抖。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昨天她窥到的那阵法的位置?
再观林芩泽,他一动不动,屹然挺立着,好似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这么一想,他推她脑袋的右手,也有些绵软无力。
沈若缓缓地抽出她的胳膊,林芩泽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阿泽?”沈若轻轻地呼唤他。
眼睛还是睁着的,却失了神。额头一层薄汗,闭合的嘴唇没有张开的迹象。
完了。
沈若蹙眉,连这个称呼都不能刺激到他,那事情可能有点严重。
沈若掏出传音石,想呼叫水清微拿个主意。
一只宽大的手掌拿起了沈若手心里的传音石,并挂断了连接。
“我没事。”
他唇色苍白,说话都成了问题,短短三个字就费劲了他全身的力气,微弱的声音哪有之前中气十足的影子。
“你别逞强啊,”沈若见他心中自有主意,从善如流地放弃了求助。
她搀扶起林芩泽的左胳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块发热的肌肤,朝着最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路途不远不近,还够说两句话的时间。
她知道是阵法的问题,但他究竟因为什么事情突然触动了阵法,她需要弄明白。
于是沈若佯装吃醋地试探道:“你心里难道在想着那位蒋小姐吗?她一走,你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林芩泽不想回她。
他因为谁,沈若心里没数吗。
扯什么蒋含秋。
他的阵法好像故障得厉害,这会儿的温度快要把衣服烧穿个洞来,疼得他冒冷汗。
哪怕他尽力在缓气息,但没有改变一丁点现在的状况。
沈若的搀扶他没有拒绝,也没有体力拒绝。
她还是有眼力劲的,到了客栈,便扶他去床上躺着了。
他想抬起手臂掀开衣服,却挣扎了半天控制不得。
沈若看出了他想做的事情,心有灵犀地扒了他的上衣。
动作特别地干脆。
……
行,吧。
反正是不用他自己动手了。
脖颈处凉飕飕的,滚烫的那尾鱼也尝到了清凉。
然而随着肌肤暴露的时间越长,解开衣服所带来的缓解感越弱。
图案红得像要出血,林芩泽疼得咬破了下唇,滴下的汗珠浸湿了整块枕头。
他颤动的肢体抖个不停,连带着身下的床铺都在摇晃。
沈若紧张地立在一旁。
见他如此苦状,作为一位痴情的道侣,她总不能熟视无睹吧。
她使用自己的冰灵根冻了块手帕,轻轻敷在了他的肩膀上。
冰融化成水,水又不断蒸发成气体,屋子里雾气缭绕,一时看不清东西。
待手帕变得温热的时候,水汽从房间消失,沈若又能正常视物了。
林芩泽是不是停止了抖动?
沈若见他不似刚刚痛苦,像没什么大碍了,便缓慢揭下手帕。
帕子还没完全从他身上拿起来,就发觉……
他肩上的图案怎么缺了一块?
她在放置手帕之前仔细观察过它,鱼与水相辅相成,巧妙地融为一体。
现如今,水消失不见了不说,鱼还只剩了半个头……?
沈若想骂人。
这是碰瓷吧,她什么也没做,它自己褪的色啊。
“阿泽?”还是这个试探性的称呼。
林芩泽闭眼,没搭理。
沈若拎着手帕,看了看,没有黑色的残留物。
所以不是她弄掉的。
她放下心来,忍笑逗林芩泽道:“我和你说,是纹身先动的手,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