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皱眉,把注意力全部凝聚起来。
“我想我能接住你。”
丽丽雪早就想要下去了,她点头应和:“好。”
没有任何犹豫和担心,她一跃而下,最后被泊澈稳稳地抱在怀中。
泊澈本能地抱紧她,确定她没什么事后才敢放松。
“怎么,这么相信我?”他还能以玩笑的口吻跟她说话。
他有点舍不得松开,于是让自己靠在树上以减轻一些压力。
丽丽雪瞪他,虽然完全不知该往哪里看。
“反正,横竖都是死。”
她硬邦邦地说。
“哼……”
泊澈感到肩膀的勉强,他最后一次收紧力气,然后把她轻轻放在地上。
他的力量枯竭了,哪怕是身后倚靠着树干他也站不稳。
“砰!”
泊澈顺着树干滑倒,上半身则重重摔在地上。
丽丽雪愣了半晌才恍然,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她伸手过去,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可没抓到他的手,却先捏住一块湿润的布料。
手掌下是温热的液体,有些腻人。
“泊澈!”
丽丽雪扑到他身边去,她辨别出那是鲜血,是他的血!
他没有回答。
“泊澈……你别吓我!”丽丽雪抬手,用吃奶的劲儿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身体还是热的……
“泊澈……”
丽丽雪把脸蛋停在他的面前,手掌则轻拍着他的面颊。
“嗯?”泊澈挣扎着睁开眼睛。
两抹翠绿在丽丽雪眼前绽开。
“你受伤了。”丽丽雪能看见一些,她看到他上半身几乎都是鲜血,白色的衣服早就变了色。
而他一个字也不讲。
“死不了。”泊澈强打精神回答她。
“流了很多血……”丽丽雪垂眸,她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肩膀上。
伤口一定很深,否则血不会到现在还没止住。
丽丽雪发现她也跟着疼痛起来,似乎她的肩膀上的血肉也被撕裂到深处。
她心疼地望望他,想说些埋怨他一言不发的话,可还是话到嘴边停了下来。
“我去找一找背包吧?”
背包在刚才野狼来袭的时候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她想去看看,然后帮他做一些简易的包扎。
泊澈抬起左手抓住她,他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把她扯进怀里。
可这没关系。
丽丽雪与他面贴面,而左手不得不搭在他的肩上,就是那血流成河的地方。
“太危险了,”他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的脚也有伤。”
“你更危险。”丽丽雪不敢触碰那些伤口,所以她的手一直都抱着他的脖子。
丽丽雪抱紧他,用愈加严厉的语气说:“我还有一只脚可以动。”
泊澈想歪头去靠在她的手上,可是他动不得,一动就会扯到伤口。
“而且你的伤口要是不处理,会很严重的。”
她很认真,而且态度很倔强。
泊澈妥协了,说:“那好吧。”
“嗯,”丽丽雪抽走搁在他脖子上的手,“那你要醒着,一定……等我回来。”
“好。”泊澈也松开她,好让她站起来。
丽丽雪得先点燃火堆,还残余有一些火星,她把剩下的松叶堆积上去,鼓起嘴巴一吹,火焰便窜起来。
她捡起散落的木头丢进去,防止它不会在半途熄灭。
视野范围大了很多,她也能够看得清泊澈,他靠在树干上,面色苍白,那双漂亮的眼睛失去了平时的光彩。
没时间给她“欣赏”。
丽丽雪开始四处寻找背包,她一瘸一拐地跳着,忙得焦头烂额。
大概是十分钟后,丽丽雪终于在一处草堆里找到她的背包。
拉链好好的,东西都没丢。
她带着包跌跌撞撞地赶回去,泊澈看见她急急忙忙的身影,不由担心起她那只脚。
“幸好,它还在。”丽丽雪蹲下去,她举起包,笑着跟他报告这一好消息。
取出应急的药物摆放在一旁,丽丽雪现在需要……
给他脱衣服。
他的衬衫几乎都被狼爪撕坏。
“我……”丽丽雪坐在他面前,双手朝他的衣领口伸过去,“我得把它脱下来。”
泊澈看看她,点头说:“脱吧。”
“那、那我动手了?”
丽丽雪又问。
“嗯。”
得到首肯,丽丽雪只能硬着头皮去解他的衣服。
手指不免微颤,不管怎么说,泊澈也是一个男人。
泊澈感觉到她好像有些慌张,并且看见在掀开他衣服的时候脸颊还红了不少。
花白的皮肤上一半是干掉的血一半是未干的血,它们顺着布料几乎流到整个上半身。
那儿实在狼藉得可怕。
丽丽雪不太敢看下去,可她还没触及到伤口真正的核心呢。
泊澈很配合,衣服脱得很顺利。
“我去弄些水来,帮你把身上擦一擦。”丽丽雪翻出一张手帕说。
“嗯。”泊澈点头。
她起身,准备往附近那条溪流走去。
“那个,你等一等。”泊澈想起什么,于是叫住她。
丽丽雪扭头回去,疑问:“怎么了?”
“路滑,小心。”
“好,我知道了。”
她浅浅地拉起个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泊澈一下子呆住,他的双眼陷入迷离,往日的记忆像浪潮一阵一阵拍打着他。
她的每一个笑容泊澈都记得,但这是两年后她第一次朝他这样笑。
是被一阵冰凉叫醒的,泊澈打了个哆嗦,这才发觉她已经从溪边回来,她正在帮他擦去身上那些斑斑血迹。
“怎么了?”丽丽雪仰头望他,眼底满是关怀。
“没事。”泊澈注视她,语气变得很软和。
“太冷了吧……”丽丽雪继续擦拭动作,“可没有东西能烧热水了,能忍一忍吗?”
“嗯,可以。”
泊澈的眼睛离不开她的脸蛋,她的温婉总能让他安心。
皮肤原本的颜色照得丽丽雪面红耳赤,更别说还有强壮的肌肉线条。
可她意外地看见一条旧伤疤,在他的左肩上,这是一条快要到达心脏的巨大裂口。
看起来很久了……
是怎么来的?
第108章 她决定放弃反抗
眼下不是好奇的时间。
丽丽雪收起心思,她勉强自己去看他右肩上那三条野狼留下的伤口。
她只敢看,完全不敢碰。
那儿血肉翻飞,看得人脊椎发凉。
要消毒。
这是必须的。
狼爪上可能有很多细菌,所以消毒是一定要做的工作。
可是……
她怎么把消毒水抹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药水会咬死他的!
“它很严重……好像很深……”丽丽雪苦脸说着,仿佛是这伤口长在她身上。
事实上,她早就把那伤口往自己身上安放了,他的疼痛难耐即是她的疼痛难耐。
泊澈用余光扫了它几眼,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说:“但还不至于死人。”
“你害怕吗?”
狰狞的撕裂不会让任何人适应,人类的眼睛已经远离血腥太久了。
“怕的话我就自己来。”
丽丽雪坚决地摇头:“你这个样子怎么自己来?”
“交给我吧,我……我会尽量小心的。”
不能耽搁了,这样只会让细菌成倍繁殖。
她翻找出几块,也是最后几块纱布,把消毒水倒在上面,她想慢慢地、一点点地把这药水按上去。
“嘶!”
泊澈闭紧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好像扎进十万支锋利的钢针,刺激性的药水如同肆意妄为的侵略者在他的血肉中横冲直撞。
这一刻,就这么一瞬间,他想要直接一刀把这肩膀削掉不要。
“唔!”泊澈没能咬住声音,他实在受不了那些刺痛,它们才是真正要他死亡的凶手。
他的肩膀,要么说整个身体都在发颤,她每动一下就会引起他激烈十倍的反应。
她把目光转到他脸上去,本就苍白的皮肤此时更是白得没法形容,他的五官已经疼得变了形,脖子上青色的血管也凸显出来。
“拜托,”丽丽雪贴近他,小声地哄道,“忍一忍,很快……”
“忍不了怎么办?”泊澈慢慢地睁开眼睛,那里面已经毫无光彩可言。
嗓音很虚弱,他的嘴唇也渐渐失去血色。
“必须得忍住,”丽丽雪用不能商量的语气说,“不消毒会更严重的。”
“可是,”泊澈没什么力量能去抵抗,他蜷缩着靠在树干上,微弱地嘀咕,“疼……”
丽丽雪停下动作,她把纱布放好,然后腾出手去抚摸他凝出冷汗的额头。
她拂去那些汗珠,说道:“抱歉,一定是我不知轻重弄疼了你,对不起。”
柔软在泊澈的皮肤上轻触,那仿佛有麻醉的功效,让他恢复些许清醒。
他极为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她的脸蛋就在眼前,很近……
近得可以让人看见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心脏被吸引住,它拼了命地跳,不余遗力地想要去靠近她。
丽丽雪的肩膀忽地落下一份沉重,她呆了很久才反应到那是他的脑袋,他靠了过来,把上半身依附在她的身上。
她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她的惊讶明显早了,因为这时腰已被他的双臂缠绕,尽管受了伤,可他的手臂还是有力。
他彻底靠了进来,上半身如数窝进丽丽雪的怀里。
丽丽雪举着的双手应该放在哪儿?
无处可置。
颈边有一股循环的温热,那是泊澈的呼吸。
脸颊早已经红破了皮,这是生理性反应,她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腼腆害羞的时候。
“好一些了吗?”
丽丽雪问他,目光下垂,恰好看见他后背被粗糙的树干印出杂乱的痕迹。
深深浅浅的,有些印记甚至破了皮,正在往外渗出红血呢。
她想抚一抚,但够不到,心口一阵酸涩,眉宇也皱得紧巴巴的。
“嗯。”泊澈埋在她的肩窝轻哼了一声。
音调使得她的皮肤战栗,她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致使脸颊与他触碰。
“那……”丽丽雪呆了呆,继续说,“那我接着了?”
“嗯。”
泊澈变得耐心至极,尽管是一个点头就能回答的问题,他还是甘愿费力张开嘴巴说。
又是一股酥麻。
丽丽雪懊悔,她觉得不该在这时询问他什么。
药上得很顺利,至少比起初要好得多,他的颤抖依旧,每颤动一下,丽丽雪就感到自己被他捆紧一分。
她的呼吸受到阻拦,可是……她不想叫他松开。
一点也不想。
更甚于……她期盼时间可以停在这里,永远也不要往前。
这想法真够可怕。
如果时间永恒停留,那么泊澈就会永恒痛苦。
你实在自私。
她暗暗腹诽了自己一句,转而加紧手里的动作。
绷带恰好在这里用光,丽丽雪将它系好,确定它不会被挣脱后才舍得把手放下。
一番折腾,她的双手也已是红血淋漓。
泊澈还靠在她肩上,她好像习惯他的气息了,现在不会再因为他的呼吸而感到难为情。
她把目光转到他的脸颊上去,他闭着眼睛,表情看来很安宁。
画面实在吸人,她想就这么看着他,但……不可以。
“泊澈……”
丽丽雪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嗯?”泊澈抬起眼皮,视线里全都是他最喜欢的线条。
柔美,漂亮。
他倒是想去摸一摸,可是手压根抬不起来。
算了……
看着也不错。
“已经包好了,”丽丽雪说,“对了,有觉得太紧或太松吗?如果有的话,我帮你再弄一下。”
“蛮好的。”泊澈回答她。
“那就好,那个,能动吗?我扶你去那边吧,这儿离火太远了。”丽丽雪提议道。
“我试试。”
泊澈一边说一边松开她,手掌离开了温暖的源头,叫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么一抖,不免扯到肩膀上的伤口,痛苦撕去他脸上的平静,也带来身旁女人的焦虑问询。
“怎么了?”丽丽雪问他。
泊澈看看她,她刚撑起来,身子还一晃一晃的。
“没什么。”
他说完也跟着站起来。
“我扶你过去。”丽丽雪把手伸过来,示意他把手搭过来。
“你扶我?”泊澈打量她,“算了吧。”
那件混着汗液的血衣被丽丽雪拿去溪边简陋地清洗了一遍,没有任何洗涤用品,仅凭水流只能冲掉一部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