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我又轻声道:“学长!师兄!”
吴邪这次反应挺快,几乎是立即就朝我看了过来。
“那个那个,能不能帮我讲道题呀,就一道。”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这个年纪的吴邪并不太会隐藏情绪,能看出他惊讶之余其实还有一丝小窃喜。
刚刚都没来得及去找个镜子,看来我这回应该长的还不错?
“……这就是经典的极限问题,你看……”吴邪修长的手指从书页上划过,光影交错制造出一种安宁而活泼的气氛。
我没听进去,只盯着他的手看。这双手现在修长而无力,没有老茧和疤痕,是最初的样子。
“……听懂了吗?”
我心说当然没有,而后忽然心里一动,伸手摸了摸他的无名指关节。
吴邪愣了一下,手一下子僵住,将缩未缩有点不知所措。
“嗯?……可不可以再讲一遍?”我假装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无辜的问,“学长你讲慢点嘛。”
吴邪蜷手,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哦,哦,好。”
其实之前从墨脱出来一路上吴邪也和我讲了一些简单的力学估测。奈何我大学念的是艺术,学数学实在吃力,还不如去参悟风水。
吴邪也不放弃,继续给我科普什么古圆近方、秦岭汉坡、九-浅-/一-/深……我说九什么?
他说就丫头你而言呢这个角度和力度都要通过精确的计算,来我给你画张图……
事后我严令吴学霸滚出我的知识花园。
高数学习就此作罢。
但是这个大学生邪还没有如此厚颜无耻。讲了两遍,我好不容易明白了点,他咳嗽了一声,“学妹,下周就要考试了,你要加油啊。”
我:??
考试?考什么试?
我好不容易摸清了规律能在这个世界多苟几天不用被捅死,怎么就要考试了?
——————
黑瞎子躺在一棵树下,身体部分皮肤出现了冰冻坏死的迹象。
他把刚刚从人头上拓下来的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和周围结霜的黑飞子尸体躺在了一起。
岁月静好。
他情不自禁想笑,但是尸体是不能笑的,黑瞎子很无奈。
现在受到惊吓的汪家人们一定忙着找一个不动声色的方法杀了突然出现的吴邪。他默默的想。
几乎就在同时,他听见远处传来了爆炸声。
远程-狙-/击?他还是咧了咧嘴。不得不说,王胖子眼尖手稳,真是一个好-/炮-/手-。
如果接下来大土司明事理,那么他的寨子或许还能留存下来。如果他有不合适的打算,那伤害转嫁可能会将这个村子夷为平地。
黑瞎子知道这里一定有什么吴邪认为必须了结的东西。因为当吴邪在雪山里消失时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他重新出现所做的事情一定和时间有关。
汪家的灭亡不够快。那个过去天真善良甚至有那么一点优柔寡断的吴邪现在决定要赶尽杀绝。
他又笑了笑。活得久就是有好处,什么事情都能见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终极碎片幻境”这里原本我是想着刀一把,整点阴间的。
比如阿莫醒来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秦岭神树下。她被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唤醒了,然后这个人请求她和自己联手——
她回到了十年前刚刚从蛇沼鬼城出来的时间,但是她自己变成了解清清。
所以她答应了,并且为过去的自己和吴邪奋斗直到最终孤独的死去。
就此完成一个循环。
——这才应该是“终极”的碎片能够制造的有关“世界”的bug。
但这太阴间了,于是放弃。
第121章 正文18·苏醒
——————你的视角——————
杭州的气候宜人,六月极其适合晒太阳。因为此时不算太热,但光照充沛的让人不自觉想走出室外动一动。
“妹子,你也等男朋友吗?是哪个呀?”
我闻声转头,边上一个长发妞把外套兜在头上,正冲我满面八卦的眨眼。
很不和谐的,汪渭城背对着太阳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篮球场上男孩子们还在奋力拼搏,围在附近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偷眼去看自己在意的人。
“是吴邪学长啦,”我把刚刚买的冰水放在了自己的影子里,“喏,就是那个白T的。”
吴邪抹了一把脸,把短短的刘海抓到一边去,露出干净的眉眼。
“学长喝水!”我高呼一声蹦哒到他面前,强势吸引了半个球场的目光。
“哟,老吴,可以啊。”有别的学长嘿嘿地拍他的肩膀。
吴邪的脸颊上一片红晕,也不知道是运动的还是害羞的。
“别胡说,”吴邪接过水喝了一口,“谢谢啊。”
“学长不用谢,”我故意大声说,“教高数可是救命之恩,放在古代要以身相许的。”
小白兔更不好意思了,仰头吨吨吨喝水躲避视线。
黑瞎子之前说吴邪的脖子比女人还女人,他一脚就能踢断,小哥一脚能踢飞。
我看着现在还没有刀疤的“天鹅颈”沉思了一会儿,吴邪被我看的发毛,“怎么了?”
我说:“在欣赏学长你优美的颈部曲线。”
吴邪耳朵爆红。
“你你,你曲线公式记熟了吗,闲的没,没事干跑这儿晒太阳干嘛……”
我笑嘻嘻地看吴邪,“放心嘛,有认真学的。”
我可真是太恶劣了,一看就是那种撩人无数不负责任的坏女人。
“其实我来是想和你说,”我勉强正经了一下,“我很快就要走了。不过具体时间还没定,所以学长你不要太想我哦。”
“噢,你回家吗?”吴邪挠了挠头,“学妹你挺聪明的,如果不是之前休学的话应该能跟得上的……”
我心说嗨呀还讨论学习呢?都不问我家住哪?
活该你单身这么多年才在海底捞着我。你脱单的概率就是小美人鱼和王子HE的可能性哎。
晚上拉着他吃饭,在食堂里各种打招呼,吴邪倒也没有脸皮薄成小媳妇,习惯一点之后还能理直气壮批评我吃太少。
“我想吃蛋糕,”我哭唧唧,“我还想吃火锅牛排澳洲大龙虾……”反正在幻境里我也不会真的变胖。
“你之前不是说想吃学校边上那家店的蛋糕,”吴邪道,“考完试可以奖励自己一下。我请客。”
我星星眼,“哇是大款!学长你真好!最喜欢你了!”
听了我最后一句话,吴邪整个人微微愣了一下,咬了咬下嘴唇,没吱声。
我也觉得自己这样调戏大学生邪太过于恶趣味,但是看到他有一点反应都会觉得很新奇。
“……待会儿回宿舍吗?我送送你?”吴邪问。
我愣了一下,“噢,我待会儿还要去超市买东西,不用送我啦。”
夜晚中心公园人还不少,我晃进林子,找了棵树爬上去,发现汪渭城已经在等我了。
他应该是一个意识的集合体,我在接受记忆的同时应该会慢慢被他同化吸收,那时候我就死定了。
最近我发现他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出现在我身边。这可能意味着我正在慢慢和他变成一个东西。
“你应该也能看到我的记忆吧,”我靠在树干上,“我还挺好奇的,要不你把我失去的记忆放给我,我老老实实放弃抵抗?”
汪渭城看了一我一眼。长久以来我发现他虽然不说话,但还是会有一点反应的。
“不行啊,那算了,”我鼓了鼓腮帮子,“我还以为你尽选吴邪的片段给我有多了解我的喜好呢。”
汪渭城抬头,望向枝叶间露出的月亮。
我自言自语道:“想用个男人绑住我啊,希望这样就让我沉湎在幻境里?唉,手段太低劣了哎,我没和你说比起奶狗我更喜欢大叔吗。”
我翻身跳下树枝,愣住了。
树下有个人。
吴邪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有一瞬间我以为我重新看到了沙漠里的吴邪。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凑近了能够看出吴邪脸上有些酡红,显然是喝了酒,估计是和什么朋友出去玩去了。
“我……和同学路过忽然想自己进来转转,”吴邪说话发音有点大舌头,“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多不安全。”
“和你差不多咯,”说谎已经易如反掌,“师兄你来了总不会不安全了吧?”
我看到吴邪手里拎着一个盒子,“哎,这是什么呀。”
吴邪迟疑了一下,“嗯……嗯,是我买的……打算明天带给你吃的……”
“蛋糕?”我惊喜了,“呜哇天真你也太好啦!我不介意吃宵夜的!”
眼看我扑上来抢,吴邪却把手往后背了背,“咳,费马定理背一下。”
我:???
老吴你打年轻时候起酒品就很不妥啊。这可是小树林啊小树林!
我咬着牙背完,吴邪又道:“莱布尼兹公式。”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委屈极了,“吴邪吴邪吴邪!”
吴邪一笑,“哎哎哎。”
这一幕不知为何有点似曾相识,似乎我曾经也在什么地方重复无意义的喊着他的名字,他永远都会回应我。
在我愣神之际,魔鬼训练条件反射已经让我说出了公式。
吴邪微微点头,“三角函数有理式积分。”
我彻底没脾气了,“你干脆一股脑问完吧。”
“也行啊……你家住在哪?”
我愣了一下,“什么?”
“你回家以后,”吴邪说,“我可以带蛋糕去探病补课。”
当他说话的时候我猛地跳起一把捏住蛋糕盒拎带。没想到吴邪攥着没放手,我把自己扯了过去一头撞在他下巴上。
这整个身体散发的热量和熟悉的气息让我恍惚了一瞬间,接着我意识到大事不妙。
死亡的痛处又一次蔓延开来。
我捂住额头,说:“……师兄你转过去一下,就一下下。”
汪渭城缓缓的把手从我的腹部抽出来。我都能想象到背后的血稀里哗啦沿着背脊和-大-腿-流了一地。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吴邪没反应过来。我只好抬手揉了揉他的下巴,又遮住他的眼睛,“感觉到了吗?”
吴邪无奈的笑了笑,睫毛蹭在我的掌心,“什么啊?”
熟悉的生命流逝感快速的剥离着我的意识。我开始胡说八道,“感觉我的手呀。今后你找不到我,但是玩猜猜我是谁……一下就能认出我……”
这是一种恶念。
我不清楚是不是别的女性也会有类似的想法,但此时此刻我心底里最强烈的-欲-/望-是让他永远记住我。
就算他以后有了女朋友,就算他结了婚,当他的爱人捂住他的眼睛时,他会有一刹那以为我在他身后。
这一次的“死亡”非常混乱,我觉得自己似乎在一个大型滚筒洗衣机里,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我要吐了,我心想。
眼前的黑暗里忽然有东西动了一下,我伸手去抓,抓到了一只手。
对方有体温,显然也感觉到了我。我愣了一下,发现这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非常的长。
哑巴张?
黑暗中忽的亮起一簇绿光,我真真切切看到了张起灵的脸。
这也能联动?我想说话,但还是发不出声音。
张起灵的表情有点古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了我,还是这回我变成了一个万奴王。
……哑爸爸救命啊!
“阿莫。”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但似乎不是张起灵的声音。
“阿莫。阿莫!”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
这个房间很熟悉,异常熟悉,散发着一股阳光和盆栽植物的味道。
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在做饭。
“阿莫,准备吃饭啦,收收桌子!”
“噢。”我应完了才意识到那个声音久远而熟悉。
“……妈妈?”
母亲端着盘子走了出来,“叫你收桌子嘛,男朋友来了看你什么都不干。”
感觉……几百年没见了。我眨眨眼,又看到一个人从厨房里出来。
吴邪笑笑,“阿姨,我来吧。”
这不是年轻的吴邪,但也不是关根。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遮挡住了脖颈,眼神清浅天真。
“叫你爸赶紧回家,”母亲道,“小吴你坐会儿吧,都好了。看这死丫头还没睡醒呢。”
我张了张嘴,最终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没有说话。
这次大概是彻底的幻境了。
一个容器最痛苦的并不是被困在幻境里,而是被困其中还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虚幻。
“……我去阳台上醒醒神。”我说。
我慢吞吞的走着,视线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汪渭城。
狗日的快来救老子啊,否则以后你只能在家里把我当个神像供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