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皮包总算安静了,着急忙慌抖落了不少让我有点啼笑皆非的事情,却愣是不肯说是谁雇的他。
“姐姐,这真不行,”他哭丧着脸,“不然在这一行我就混不下去了……要不,要不小弟肉
-偿吧?”
我心底冷笑,脸上还是春风和煦,“也行啊,我去给你找个好东家,想必价钱也不错……不想?不想就听话。”
虽然只是嘴上协议,不过把柄在手,说不定这小子真能帮上什么忙。反正我对他到底是谁的人也不感兴趣。
“我们看看那栋房子里有什么。”我指了指最靠近的一栋二层居民房。
皮包点了点头。于是我们快速的排雷靠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果然,在屋子的外围我们又发现了一圈陷阱,上面的干草覆盖着细沙土,一个铁弹子就能打起一大片灰土。
我们绕开走到了门前,我下意识想抬手敲门。皮包按住了我的手,“姑奶奶,咱都杀了人了还敲门干啥。你指望鬼给你开门吗?”
我也是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房子的二楼屋顶塌了一半,一看就没人住。不过我还是绷着面子,就说:“对鬼客气点好吗?谁还不是条迟早的鬼?”
说着我还是敲了敲门,抖下来一片灰。
敲完门,我顺理成章地想直接推开。但就在我的手触碰到门的一瞬间,整扇木门突然震动了一下,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我有点反应迟钝,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身体没有动起来。皮包“啊呀”一声往后跳了半步,“卧槽,还真有应门的啊?”
“……你把门打开。”我对皮包说。
我看那小子磨蹭着一脸不情愿,不禁“啧”了一声,心说男人说话都是放屁,“那你把枪端好,我来开。”
“别!别姐,我开,我端枪我开门,”皮包急忙制止我,“我可不想被四阿公爆头。”
陈皮阿四平时也不是这样,我心想,大概是这个地方偏僻,不担心被发现他就放纵了自己的杀性。
手指间铁弹子上中下三路蓄势待发,皮包一脚踹开门,然后就直往后退,差点踩到我。
越过他的肩膀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空洞洞的门框。
“哎?没东西啊。”
我一低头,地上倒着一把笤帚。
“应该是之前靠在门上,被敲门震下来打到扶手了,”我说,“你再这么怂我可告状了。”
“别别,小弟不敢,莽就完事,口下留命。”
我们打开手电,进入了屋子,一股怪怪的味道一下进入我的鼻腔。我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皮包不知所措了两秒,接着手忙脚乱从包里翻出防毒面具按在我脸上,鼻子差点给我按塌了。
虽然这里的空气显然没毒,但我还是带上了给自己一些心理安慰——最近咳的有点不寻常。
重新照亮房间,入眼是几乎没有怎么装修的水泥墙,裂开的墙缝里长着修长挺拔的杂草,简直就是豆腐渣工程半途而废的典范。
皮包照了照墙角,就说:“阿莫姐,你看有痕迹。”
我蹲下一看就发现自己刚刚没有看清楚,这间屋子的墙角,门框,天花板上都有安装过家居用品的痕迹,只是被敲掉了,白墙则也被铲掉了。
“这不正常,”我疑惑道,“这么一个房子里,怎么会留下扫帚?”
我看看窗户,走到一个地方虚坐下。
应该是书桌,对面靠墙是沙发。那样的话……我抬起右手,但墙面上所有痕迹都被铲掉了,没法推断。
大概是我的样子有些奇怪,皮包看我站起来摇头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中邪了。”
我懒得理他,想了一会儿,“去别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地窖之类的地方。”
“这里有个防空洞,”皮包说,“难道是那会儿抗战造的?哎这什么味儿……”
我把手电打过去,发现防空洞的楼梯很快就拐弯了,照不到底。紧接着就闻到一股味道,感觉在哪里闻到过。
要说臭,也算不上多难闻,但是也绝对不是香气。
血味?我第一个就想到,不过似乎不是。再仔细一想,我发现是在村口观察那紫色土壤时的味道,当时气味很微弱,而且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所以没有发现。
“要不……”我迟疑了一下,“等四阿公来了再说吧?”
皮包也不是什么硬骨头,立马点头。我们就在一楼二楼转了一圈。
铲得太干净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结束了侧写正打算出去,忽然发现皮包蹲在那个防空洞边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问。
皮包闭眼皱着眉,似乎在听什么,“……下面有声音。”
我侧耳,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不过四阿公和我说过,这个小子的耳朵非常好使,于是我也屏气凝神,不敢打扰。
皮包握紧了那把笤帚,我则摸出了九爪钩。有一瞬间似乎我也听到幽深的洞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好像是摩擦,又或者窃窃私语。
结果过了两三分钟,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已经蹲不住了,扶着膝盖站起来。皮包也面露疑惑往里照了照,转过头问我:“你刚刚听到了……卧槽!”
就在他背对着防空洞口时,一个人形的东西猛地从洞口探了出来,一把扯掉了他包上卡紧的枪。
我正揉着腿使不上劲,皮包这小子力气也不大,见这地方什么也没有就在喝水的时候把枪背在了包上,换用匕首好省力气。
没想到防空洞里居然有人。
这绝对是一个人,所以我和皮包第一反应就是被坑了,想都没想就大吼着跳进防空洞里,拔腿就追。
几乎是连滚带爬下台阶,我跟着手电光在黑暗中伸着两只手边跑边摸墙。
甬道拐弯太多,九爪钩发挥不了威力。那人又跑的很快,而且似乎非常熟悉防空洞里的地形,七拐八拐跑了有半分钟,我一把拉住了皮包。
“不能再追了,”我喘着气,“否则要被绕糊涂的。”
皮包也是骂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他娘的,难道就白白送他把枪?这鬼地方的人,绝对!绝对有问题!”
我拉着他往回走,“是,是有问题。所以刚刚那人要是回头给你我一人一枪,那还白送两条狗命。”
“我就算了,怎么带着自己一起骂……”,皮包也冷静了下来,“……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人不会和那老头是一伙的吧!我靠,他们想干嘛?引我们下来?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我摇了摇头,“说不准,先往回走。”
皮包还是骂骂咧咧,忽然道:“阿莫姐,不会是看中了你的美色,连带我一起遭殃吧?”
我:“……你怎么不说是听到你要肉—偿,东家自己上门了?”
拐了几个弯,我由衷不安,“防空洞……这么大合理吗?”
皮包愣了一下,“是大了点……不过也有可能和隔壁挖到一起了就会比较大。”
这时,我又一次闻到了那股味道,这次连皮包也闻到了。他嘀咕着打着手电转了一圈。
“这什么呀。”墙角堆着一些土状的东西,皮包蹲下去用手电扒拉。
我仔细一看,这不是之前看到的那种紫色土吗?不过这种堆放方式……有点似曾相识。
我这么一说,皮包大叫起来,“靠!你说的对!是屎!”
防空洞里回音效果极佳,我不知道那个偷枪的跑出去没有,如果没有他应该也能听到。
虽说这是个严肃的推理,但莫名有点尴尬。
“像是动物粪便,”皮包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再看看。”
我心说好的呢你最好再尝尝,告诉我这是什么动物。
通道里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
皮包脸色一变,“枪声。”
“我们先上去,”我说,“否则太危险了。”
皮包点头,正站起来往后退,我看他忽然摸了一下脑袋,然后伸出了手,手中粘着紫色的“土壤”。
我:“……是先在手上还是先在头上的?”
皮包没理我,把手电往防空洞顶上一打,顺着看过去,我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映入眼帘地首先是一张张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是那些嘴的结构形状和人非常像,有上嘴唇和下嘴唇。不分瓣,也没有獠牙外露,只是蠕动开合着。
接着我看清那种东西的全脸,除了嘴我能清晰的分辨那是啮齿类动物的头型,状似蝙蝠,大概有人小臂长。
可是一群动物长着人嘴,实在是有种种族错合的恶寒。它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我只看了一眼就几乎吐了出来。
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被照到的都开始蠕动尖叫,声音汇成了之前听过的那种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快跑!”
——————你的视角——————
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当时的所有恐慌都被幽暗的环境遮掩了大半。我们惊魂未定飞奔而出就发现对方脸上都没什么血色。
“阿莫姐,”皮包的腿都有点抖,“四阿公他们人呢?”
我回头一看,那条曲折的路上并不能看到任何其他人的身影。而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内蒙古春冬交接的晚上还是很要命的,就这么顶着风搞不好会冻出病来。
“不能走大路,”皮包说,“不然没地方躲真的可能被一枪崩了。”
我强压下乱跳的心脏。刚刚满脑子白烂话在黑暗中也不觉得自己多紧张,现在知道了,说不怕都是假的。
“可能到前面去了,”我说,“小心陷阱。”
我们不敢走的太快,走了十多分钟绕过几栋房子也没见到一个人,反倒是天色渐沉,周遭变得愈发诡异。
“再不行就只能去塔拉说过的那个村子中心的敖包了,”我说,“如果四阿公找不到我们肯定也会先去那里。”
皮包刚点了一下头,前方的拐角后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天知道现在看到张起灵是什么感觉,我感觉皮包差点抱着他大腿喊爸爸。
“张小哥!”
张起灵看到我,并没有什么表示。我看到他身后还有个年轻人,穿着是蒙古族的服饰,一时有点奇怪。难道这里还是有人的?只是我们没看到?
走到他那边,我就问:“这位是?”
小哥说:“他说他是我们的向导。”
我和皮包吃了一惊,立刻死死盯着这个男孩子。他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老头完全不同,性格似乎很开朗,立刻笑着和我们打招呼。
“我叫塔拉,是华先生联系我做向导的。”他说,“哎,我今天起迟了,慌慌张张往村口跑的时候就看到这位小哥了,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我就猜是不是老板们自己上来了。怎么,你们还兵分两路了?哎呀,这半边南村可危险了,当年埋了不少陷阱,我们自己人都不怎么往这边来的。你们要看景点我带你们去嘛,先去找个地方落脚吧。哎你们就带了这么点东西吗?”
也叫塔拉?我想或许这是个比较普遍的名字也说不定,不过这位似乎特别能侃。
但是这人也说他是向导,这就他妈的很诡异了。那之前挂掉的那个是谁啊?
哑巴张看我们俩脸色不对,又不见陈皮阿四和华和尚,我发现他的气质立刻发生了微小的变化,似乎有点……怀疑我?
对于这个人我的任何感觉都一闪即逝,也不能确定。
“小哥,不如去村里等四阿公他们吧,”我说着对塔拉赔笑,“四阿公年纪大了腿脚慢些。”
蒙古族小伙打了个哈哈说没事,但是我发现他的肢体不自觉的偏向南方。
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包,倒是不可能放得下枪,到底放心了一些。
“几位老板怎么称呼?”塔拉问。
“这位小哥姓张,你有什么事叫他就好了。”我说道。
哑巴张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那这位小姐姓什么?”塔拉锲而不舍。
皮包嘿嘿笑,“阿莫姐名花有主你就别想了。”
“皮包,你皮痒了。”
之前都太紧张,现在突然放松下来,我没有注意到少年的表情有微小的变化。
我笑了笑,“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上了年纪了跛脚老人?就是那个,眉毛特别长的那个。”
少年明显紧张了起来,“哎,你们认识吗?”
我暗道有门,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刚刚在村口看见他了,他给我们指路来着。”
少年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我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嗫嚅了两下,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可是那个人应该不会给你们指路的吧……”
“他是个疯子,”塔拉说,“一个人住在南村的。他脑子不太正常,老是说什么将军墓将军墓的。没吓着你们吧?”
我心说吓着了,我吓死了,还把他也吓死了。
不过我也觉得那老头不太正常,想着便松了口气。
走到这里已经能感觉到烟火气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天已经要黑了的缘故,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吧,”塔拉说,“那边有吃的。不然天黑了要挨冻的。”
我跟着走,忽然被哑巴张伸手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