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鞘在地上一翻,隐藏的陷阱暴露了出来。塔拉踩在那两掌宽的地面上,青白色的月光和晕黄的夕照把他年轻的脸照的格外狰狞。
与此同时,我又听见远处传来了枪响。
第18章 正文6·七永和董仙女
我们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的?我一边抱着头跑路一边想,身后全是从那些房子里冒出来的举着凶器的蒙古人。
这个村子就是一个陷阱,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要赶走慕名而来的蠢货。为此他们甚至挖通了防空洞。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干掉了他们的族人,所以“赶走”策略改变为“全部杀掉”。
大部分人举着刀和弓箭,还有少数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准头十分差劲的老式步=枪,最夸张的是我发现有人向我们扔手榴弹。
更夸张的是哑巴张竟然就这么带着我们这两个拖油瓶跑路,而且我们还一直没事。
“姐我错了,”皮包灰头土脸的大喊,“你的美色应该不值得用手榴弹……哎呀!”
我大怒,“我不好看吗?人家凭啥不能用手榴弹垂涎我的美色?告诉你,我在花鸟市场混的时候连蚯蚓都给我跳秧歌!”哑巴张提着我们两个的后领子直接甩到一处隐蔽物后。
“哑爸爸我们投降来得及吗?”我爬起来问。
哑巴张把我的头按下去,一支箭擦着头皮射了过去。
太刺激了吧?我心想,我怎么还没挂?这样的肾上腺素分泌估计过不了多久我还是要挂。
“去敖包,”小哥说,“他们不会对自己的神动手的。”
敖包就在北村,理论上它应该在南北村的中心,但是北村到底有人住,面积更大。
我们没有躲多久就找到了那个巨大的敖包。整个石头堆起来大概有三四米高,呈一个半球状。外表似乎被触摸过很多次没有什么特别突兀的棱角。
就在那个敖包边上我看到了四阿公和华和尚。他们明显也是刚刚一路逃过来,都气喘吁吁,华和尚还挂了彩。
不过估计我和皮包也没好到哪去,之前有个手榴弹就在我边上炸开,好在哑巴张反应飞快把我按趴下了,否则必定伤的更重。
“四阿公!”我喊了一声。
陈皮阿四看到我们立即道:“枪呢!?”
我这时候也没空装了,叫道:“被抢了!对不起四阿公我错啦!”
陈皮阿四骂了一句长沙土话,对哑巴张道:“把这个敖包炸开!墓就在下面!”
墓真在村子里?这么大怎么炸啊?说不定才炸出一个口就又被石头堵住了。而且当着这帮人的面炸他们的神……原来“你x炸了”也不全然空穴来风。
抱头胡思乱想着,哑巴张一下抓过我的九爪钩,甩出去抓了个什么回来。
还没有看清楚,那东西就在我们身后的敖包上爆炸了。
大小的石块砸在我身上,疼得要命。不过似乎那些蒙古人都被气懵了,一时间没人再开枪。
四阿公根本不顾,让我们赶紧爬上去。我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爬上那个敖包。上面确实已经被炸出了一个豁口,里面黑黢黢的,似乎是一个完全的异世界。
就在我们打算进入的时候,又一颗手榴弹在敖包上炸开了。
我的头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眼前一下就黑了,感觉脑浆差点从鼻子里流出来。
不过脑浆当然还是没有流出来,眼泪倒是没刹住车。我在空中胡乱抓了什么,准备接受落地的撞击。
下落过程没我想象的长,我一下就撞到了地面,或者说,应该是地上躺着的人。因为这个触感实在是太软了点。
这人其实也并不是给我垫背。我落下来的瞬间他就勾住我连滚了好几圈,卸去了部分冲击力也防止后面摔下来的人砸中我们。
我脑袋疼的要死,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发现是哑巴张救了我。
他看我没事,什么也没说,立刻观察周围的情况。
害,女孩子的确容易喜欢这种酷酷的帅哥。可惜根据我的笔记,这人好像不是正常人类能喜欢的。我一边揉脑袋一边去扶陈皮阿四。华和尚给他垫了一下,老头也没受多少伤。皮包最惨,结结实实脸刹,眼眶都青了。
“这是个墓道。”哑巴张说。
村子地势较高,河流分季节性从东西两个方向分流。我把之前遇到的事和四阿公他们说了,才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哪。
“他们是故意把我们赶进来的,”哑巴张说。
陈皮阿四皱起了眉,“来都来了,先摸点东西走。”
确认了一下方向,我们在墓道中摸索着前进。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两侧各有一只兽类石雕,我不认识那是什么神兽,但看起来相当凶悍。
“是穷奇。”陈皮阿四说。他对穷奇似乎有些忌惮,但试探了片刻只发现了一个□□机关。
哑巴张用他右手两根长的出奇的手指沿着机扩的缝隙一下插了进去,我只听到几声“咔嚓”,他将手收回来,示意结束了。
我心中吃惊,他的手竟然能和金石机扩媲美,这得练多久啊。
华和尚上前推门,但门后似乎有栓子卡住了,只能推动一点点。
如果真的是直接栓上的那里面的工匠必然也出不来,一般情况下他们必然会给自己留一条路。
“再在周围墙上找找有没有机关。”四阿公说。
“不用找了,在这里。”皮包蹲在墙边,墙根有一块砖上有一个清晰的雕刻的手掌印。
惊鸿一瞥之间我觉得那只手印有点不寻常,但皮包已经按了下去。
机扩缓慢的运转,门慢慢自己打开了。与此同时,我又一次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一次比之前要更加强烈,似乎黑暗的甬道里有无数的人在说话。我把手电往通道顶上打去,却没有看到之前见过的那种类似蝙蝠的东西。
冷汗已经浸湿了全身,我感觉胸口开始发疼。
那声音开始逐渐汇聚成一股,可手电光范围里还是什么也没有。
“昭胡都格……昭胡都格……”
心脏擂鼓一般,我觉得喉咙非常痒,重重的咳嗽却没有任何作用。
“四阿公,怎么办……”问转向身侧,却发现边上的人居然不见了。
我下意识滑动手电,就看到皮包还蹲在地上。我松了口气,他却忽然抬起头,双眼瞪的巨大,我甚至能看见他眼白中的血丝。
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以为自己背后有东西,却听到他颤颤巍巍开口,“阿莫姐……”
“你的头……怎么掉了啊……”
我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他在说什么,脊梁骨瞬间贴上了冰一般。只见皮包的眼睛显然已经没了焦距,却诡异的盯着我,嘴角抽搐。
巨大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我接连往后退了几步,剧烈的咳嗽起来,由于无法换气差点咳晕过去。
我几乎是蜷缩起来勉强止住了咳嗽,这时,我感觉到冰凉的枪口抵在了我的后脑。一个苍老的声音嘶哑的说道:“还我……”
剩下的字全部淹没在了枪声中。
——————你的视角——————
我跪在地上哭了足足十分钟,完全是给吓的。
人没到真的要死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多怕死。尤其是在这种地底下,气氛诡异,又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哑巴张打碎了石门后的六角铃铛,把碎片拿给四阿公看。
“这种铃铛会引起人的幻觉,”他说,“枪声太响才盖过去的,否则我们都要中招。”
在四阿公打爆我的头之前,哑巴张一枪打偏了他的枪口,唤醒了众人。
我低着头,心底里一种复杂的情绪渐渐滋生。
陈皮阿四想要杀我。
是这样吗?他说那句话的时候那种浓烈的恨,是冲着我来的吗?他要我把什么还给他?
而且,我刚刚,并没有看到幻觉吧?
“不碍事,”陈皮阿四扶着僵硬的我坐下,“只是在幻境中看到了一些陈年旧事。”他看了看我,道:“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那种奇怪的声音消失了,而且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原地休息了半个小时,华和尚匀了我大部分的装备才继续上路。
通道是西汉的风格,石壁上高浅浮雕、平面线刻刚开始组成的都是龙凤羊首等装饰纹,然而渐渐的,画像石出现了汉风格的建筑。时间过了这么久,壁画却几乎没有磨损,十分精致。
再往后看,果然出现了壁画的主人物,是汉将军的造型。打仗、射猎、册封,我们一副一副看着,皮包好不容易从之前的失魂落魄中恢复过来一点,就道:“我的乖乖,感觉这家伙是个人生赢家啊,那岂不是会有很多值钱的明器。”
华和尚却有点奇怪,“不过为什么这些记录功勋的壁画都这么小啊?明明可以做的更恢宏一些。难道是因为后来被贬为庶人?”
我不知道壁画应该多大,不过这几幅确实有些小,心说难道是墓道不够长了挤一挤吗?
四阿公点了点头,“确实小了些。”
再往前走,哑巴张忽然说:“大的在这里。”
我们凑过去,发现那是一副将军伤重的壁画。这幅壁画有之前的两幅大,因为在左上角还有一个和主人物一样大的人,像是从天上下来的。
那穿着姿态明显是个女性。
更奇怪的是这幅画的背景里是许许多多的洞口的样子,像是井口,但大小似乎又小了。难道这就是昭胡都格?我有点摸不着头呢,放一窝兔子我也能整出来啊。
接下来就是两人结伴的爱情故事。我不清楚那时候壁画里可不可能出现两个一样大的人物,不过看其他人的反应也没比我好到哪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狗粮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将军是受伤被救,后来似乎回了都城,遭遇撤职贬官,但很快他又回到了边疆战场。估计这位将军赋闲的时间也并不算长。就是没有再出现那个女子的雕刻。
走到了最后,墓穴出现了对称的左右耳道。我刚想问走哪边,就发现这最后一副壁画有些奇怪。
能够发现这个主人物的造型已经成了老人,但是他却穿着铠甲,与一人策马扬鞭。那另一个人就是之前出现的下凡仙女,她的容貌完全没有改变。而背景依然是百眼泉井。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问。
“莫非夕阳红是想初恋了?”皮包说。
华和尚看了看四阿公,后者道:“可能是羽化飞升之类的意思吧。”
陈皮阿四看了一眼哑巴张,说:“直接进主墓室。”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到之前对哑巴张的猜测。难道说,这个不老的仙女和他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忽然左边的甬道里传来了一声脆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什么东西?”我已经有点神经衰弱了,本能的捏紧了铁弹子。
手电光照过去,隐约好像在墙上看见了一个洞。华和尚皱眉,“好像有个盗洞,难道这里还有一伙人?”
过去看了才发现不可能。那个盗洞起码有三四十年了,也不知道现在还通不通。
“看上面那帮蒙古人如此彪悍,会不会是他们打的?”皮包嘀咕,“看样子他们应该是都知道下面有个斗。”
我往黑暗中照了照,居然清晰的看到有东西反射出金光。我愣了一下,四阿公道:“进去看看。”
进入左侧室的第一眼我就被晃花了,老实说我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明器。
侧室正中摆着一口石棺,边上绕了一圈摆的是铜器皿,锅碗瓢盆酒樽样样都有,手电一照还有金属光泽。东西南北是陶制的车马军队,和一些大个的瓶瓶罐罐。
不是有人打洞进来过了吗?怎么什么也没拿走?
“棺盖上有字。”华和尚招呼我们。
“您给翻译翻译,”皮包已经蹲在地上捞小个的明器了,“没文化看不懂。”
“这个人是那位将军的副将,”华和尚说道,“生平……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这里,写到他见过天女,天女姓董,用昭胡都格救了他们的主将。晚年重返故地,与将军……重建昭胡都格等仙女回来……”
我心想啥?昭胡都格怎么用,难道和拔火罐一样吗?
“所以这算什么?”皮包问,“七永和董仙女的故事吗?”
陈皮阿四冷哼一声,“开棺就知道了。”
哑巴张用他奇长的手指沿着棺缝摸了一圈,然后拔出黑金古刀直接插了进去。
刀背一翻,棺盖飞出的同时,我看到一个黑影从一只大瓷罐的后面蹿到了另一只后面,速度快的惊人。
我大叫一声,皮包却也在同时大叫了一声,“这人的头!”
我低头一看,尸体保存的还算完好,但也没到丑的惊人的地步。皮包站在棺尾的地方,脸色惨白。
我再仔细看,顿时也起了一身白毛汗。
从这人的脚和身体看,他应该是趴着的,但他的头却是面朝上仰躺着。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我有点窒息,一阵咳嗽又从肺里冲出来,七荤八素之间我又一次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我指着那只陶罐想让他们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东西,却实在说不出话来。
忽然,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到了我的手。手电一下脱手掉了下去,摔灭了之后我一下陷入了黑暗。
我忽然就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
我在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腿呢?我……
这里有一棵树。我能摸到,冰凉的树。
我要爬上去……
突如其来的坠落感让我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