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安陵容脸噌就红了,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那位王妃大人,竟是广陵王妃么?”
“可不是?广陵郡王是郡王中第一人,他们夫妻同一席,一眼就看出来了!”
“呜呜……”安陵容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自己刚才义正词严个什么啊,分明就是要给人家的东西啊!安陵容抬眼正对上翁氏眼神含笑,脸涨得更红了。
眼看到了黄昏,众人散去。翁氏特意去跟朱宜修禀报了一声,“皇后娘娘,妾身先前听说敬德院安书史精于绣工,就请她为妾身绣了几样东西,方才听安书史说已然绣好。宫中严禁私相授受,妾身便来跟您禀报一声。”
朱宜修早就知道予潘和安陵容的事,和翁氏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本宫还想跟王妃说两句话呢。王长子予潘,你替王妃跑一趟吧。”
这根本是红果果的给了两个年轻人说话的机会,予潘几乎是跳起来应声说是,安陵容更是一颗心快要蹦出来了,还是刘令娴扯了扯她的衣袖,安陵容方镇定下来,“郡王长子请随小女子来。”
从采容殿到敬德院的路不能算近,可予潘却头一回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短这么短,让自己不能多和她说说话儿。虽然两个人都比较羞涩,说的完全是天气怎么样这类的话题。眼看敬德院就在眼前,再不说些什么,今天这一趟又要白跑了!予潘心中有些焦急,一直说不出来的话也脱口而出,“安书史,你心中可有欢喜的人?”
这话一出予潘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这么轻薄?她生气了怎么办?万一她说有怎么办,自己能说别喜欢他了喜欢我么!
安陵容先是被吓了一跳,很快又捂着嘴笑了,这话要是给刘姐姐听了,大概直接就会生气吧。可是现在不管面前的人说些什么,自己好像都不会生气,不如说只要是他说的话,自己听着都那么喜欢。安陵容想起予潘说过的话,我喜欢你昂起头和我说话的样子,她抬起头,直直看着予潘的眼睛,“有。”
这一个字,让予潘心中不知道是悲是喜,“那个人……知道吗?”
安陵容面上的笑容微微淡了几分,
“也许吧。我以为他是知道的,可是……可是他不知道也好啊。”
“为什么呢?两情相悦,就是要说出来才行啊。”
“因为……”安陵容眼神微微有些晦暗,又笑道:
“我和他之间,实在天壤之别,难以逾越。我不能为了自己,就影响到他的前程。”
这话一出,予潘也沉默了,他想说些什么,又听到安陵容欢快的声音,“到了。请郡王长子在此稍候一下,小女子很快就下来。”
予潘看着安陵容的背影,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安陵容很快就拿着披帛下来,交给了予潘。予潘哪里有心情看什么披帛,只是想跟安陵容再说两句话。安陵容笑笑,从袖中取出两块丝帕,“今日有幸和王妃聊了两句,王妃似乎还想要两块丝帕,好在我一并绣了,劳烦王长子转交。”
予潘一并接过,却不细看,只是盯着安陵容,“安书史除了这个,没有要跟我说的话了么?”
安陵容看着予潘,她的眼神里有着化不开的悲伤,看得予潘的心都收紧了。安陵容努力绽出一个笑容,“我再陪王长子回采容殿吧,总得送到了才算啊。”
从敬德院到采容殿的路上,两个人反而没有说什么,只是这样一路静静走着,明知道采容殿王妃翁氏还在等着,两个人却很有默契地放慢了脚步。只是路总是会走完的,走到翠微宫门口,安陵容停住了脚步,“我……不进去了。”
予潘回头,想问为什么,却看到安陵容灿烂的笑容,
“我看着你进去。”
予潘又想起了玄汾的话,
“非要她当正妃,只怕你这郡王长子也保不住了。”
值得吗?不值得吗?答案不是早在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呼之欲出了吗?
予潘深深看了安陵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进了翠微宫。
五皇子已经满月,玄凌却还没有赐下名字来,慕容世兰多少有点心焦,却不好表现出来,和颂芝聊起这些,只能以“皇上日理万机,浑忘了也是有的”这样的理由自我安慰。
玄凌这边是真的想不起来给五皇子取名,因为五月大理正式合并为大周的滇郡,姚八一行人也早就从大理出发,准备到京中接受玄凌的册封。光是这一件事儿就够玄凌忙的了,慕容世柏也奉命去半路迎接姚八。
五月初十,姚八一行抵达京城。玄凌并未亲去,而是派了广陵郡王长子予潘在京外迎接,姚八册为世袭罔替滇郡王的册封礼将在五月二十八举行。
来到京中,姚八依旧住在驿馆,只是这次的心境已经和上次大不一样。现在自己已经是大理之主,只是历史会怎么说自己呢?顺应时势?卖祖求荣?姚八冷笑一声,随便他们怎么说,流言根本伤不了自己一分!父王啊父王,您在天上看着老八呢吧,您应该没有想到,最后接过您皇位的不是您最心爱的老三或是寄予厚望的老大,而是一出生就被您厌弃的老八吧!不光如此,母妃也很快就要被册为滇郡王太妃,同您合葬,您现在如果还在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姚八这样一想,觉得痛快了不少。
“大王?”
身后响起姚八近臣、大理国相沧敬刚的声音,姚八回头,“什么事?”
“大周皇帝请您今晚入宫赴宴。”
“知道了。称呼那个人大周皇帝大概就这段日子了吧,以后就得叫皇上了。哼,这还是寡人自己求来的。”
“大王……您是为了成就大业……”沧敬刚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伤感。
“不用你说,寡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寡人造的孽寡人也自会承担。”
这一点在向大周皇帝下跪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做好觉悟了。至于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现在只要清楚自己要什么,怎么做,就已经足够了。
第60章
姚八跟玄凌会面不是一次两次了,被人家设宴招待还是头一回。虽然之前姚八上京的时候,慕容世柏已经陪着他吃遍京中有名的酒楼饭庄,这一次参加国家级别的宴会,姚八还是觉得自己又开了眼界。大周果然地大物博,听慕容世柏说这还是这一任皇帝登基以来一直厉行节俭,皇帝的后宫除了皇后之外,也只有齐淑妃和华妃两人出席。要是前任隆庆帝设宴,还得更加奢华。
都这样了还算节俭?大周你们要多富强才算完啊!姚八心里不痛快,却也不得不承认国力的差别,不得不承认大理并入大周是个明智的选择。姚八化嫉妒为食欲,索性放开肚皮猛吃了起来,不吃白不吃!
欣赏了歌舞之后,姚八不住赞叹,“大周果然国力昌盛!大周的舞姬也个个舞技精湛,美若天仙。”
这几年来,姚八的汉话学得很不错,简单的对话不需要慕容世柏翻译也没有问题。
玄凌喝了几杯,兴致也好得很,“朕虽然没有去过,可听世柏说,大理也是风光秀美,地灵人杰。”
“姚八谢过皇帝陛下谬赞,但愿今后大理、不,滇郡子民也能多多沐浴在陛下的恩泽中。”
“以后滇郡就是大周的一部分,滇郡的百姓也和大周百姓一般无二,朕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子民。”
姚八一听这话,借着酒劲儿就站了起来,
“如此,就请大周皇帝赏姚八一个恩典。”
玄凌心中戒备,面上依旧微笑,“但说无妨。”
“姚八尚未成婚,听闻陛下有五位公主,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娶到一位大周的公主为妻……”
话未说完,玄凌已经离座大步流星走到了姚八的面前,席上朱宜修和淑妃齐氏都变了脸色。玄凌一把提起了姚八的领子,依然一脸笑容,但姚八却能清楚地感受到玄凌笑容下的狰狞和语气中的咬牙切齿,“朕的长女长宁今年也不过十岁,姚八啊姚八,你才比朕小五岁,不觉得年纪差太多了么??”
萝莉控怪蜀黍神马的去死吧!!!【辣+96摇旗呐喊中】姚八努力挣扎着让自己站稳,“姚八对大周公主的恋慕之情,可不会因为年纪的差别而动摇半分。”
玄凌的脸愈发难看,“哼,你当朕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么?朕的女儿们都尚未成年,若是现在嫁给你,等到她们成年之后,你的子嗣早就满地乱跑了,你不过就是要个人质罢了!”
姚八反而嬉皮笑脸起来,“陛下英明,只是姚八可是把祖宗都卖了,大理都双手奉上了,讨个公主当妻房不为过吧!何况个中不少勾当您知我知,您就送佛送到西,再多降恩于大理,滇郡人民都会对您感恩戴德的,您说是不是?”
慕容世柏见状,已经按剑上前,“皇上,饮酒伤身!”
玄凌冷冷看着姚八,突然一笑,“姚八王子这金领扣做工不错,就先留下来当个信物吧。”
说着,姚八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衣领上的金领扣已经被玄凌一把撕了下来握在了手中。
玄凌转身回到座位上,把那领扣往案上一丢,心想,姚八啊姚八,比耍流氓耍无赖你赢得过朕么你蠢货!
姚八被玄凌当众撕了衣服(?),本身就尴尬得厉害,偏生玄凌还硬是要把宴会持续下去,大有让姚八就这么穿着一件破衣服一直待到最后的意思。姚八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坐着。转眼又是一支群舞,姚八借着这个空儿,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姚八到底对紫奥城不太熟悉,在外头转悠久了,很自然地就迷了路。姚八瞎转了半天,远远看见有几个人打着灯笼过来,就想上前问问路。然而姚八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敞着衣襟,虽然里面还穿着衣服,半点走光木有,但也是妥妥地衣冠不整了。
姚八上前,操着带有明显口音的汉话说,“请问……”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叫打断了姚八的话,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这样的声音,“大人,这里有个轻薄浪子!!!”
姚八的汉话水平有限,一般人教他汉话也不会教到“轻薄”、“浪子”这样的词。故而这句话里,姚八只听懂了“大人”两个字,心想这几个人簇拥的这个人应该是个官吏吧,便上前扯住了那人的衣袖,“劳驾”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听见清丽的女声,“衣衫不整的就冲出来欲行不轨!还愣着干什么,打!”
接下来,姚八挨了人生中第一次打,对方虽然都是女子,但有两个人似乎是练家子,上手也算凶狠,不知道是不是恶趣味,对方着重攻姚八的下盘。姚八虽然也有功夫在身,但顾虑着对方是不是玄凌的宫嫔,也不敢使出十成的功夫来。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有七八个人。女人打起架来和男人不一样,除了那两个会功夫的女子,其他几个女子无非是扯耳朵、拉头发、吐口水,再来就是上嘴咬。姚八这个人多少有那么点洁癖,内心深处其实敏感得很,挨打不要紧,但被陌生人人照着脸吐了口水一下子他HP值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二,姚八愤怒地指着那个啐了他的宫女,“你!!你竟敢往寡人脸上吐……嗷嗷!”
“口水”两个字没说出来,指头先被人咬住了,姚八痛得用力把那个宫女甩开,不意背后有人又给了他一闷棍。虽然力道不足以让姚八晕倒,但也一棍子把他招架得滚倒在地。倒地的瞬间,姚八的想法是,佛祖啊这个女子该不会就是大周公主吧,太彪悍了娶不起啊!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哼,这种登徒浪子就该往死里打,只是这样真是便宜他了!”
那女子近前看了一眼,灯笼的光芒映出她秀美的面庞,正是刘令娴。
“堵了嘴捆起来,交给皇后娘娘处置。”
“是。”
玄凌冷冷看着沧敬刚,“宴会半路溜出去透透气朕能理解,可宴会都结束了,客人还是没个影儿,沧相,你们大理的习俗可真有趣。”
沧敬刚立马离席跪下,“请皇帝陛下恕罪!”
朱宜修劝道:“皇上,许是滇郡王迷路了也说不定呢。”
“哼,紫奥城里这么多人走动,随便找个侍卫也把路问出来了,朕看他不是迷路,根本就不是诚心要归顺我大周吧!”
这话一出,沧敬刚立马不住磕头求饶,一面心里向佛祖祈祷,快点让大王回来。
就在此时,小厦子进来对李长说了句悄悄话儿,李长眉头一皱,连忙上前对着玄凌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敬德院的刘书史在上林苑碰上了个意图不轨的登徒子,她身边的侍女已经将其拿下,现在来请皇上和娘娘的示下。”
玄凌和朱宜修对看了一眼,两人一同出了殿,果然刘令娴站在廊下,她身后两个侍女正押着被五花大绑成一个大号粽子的姚八。玄凌一看姚八的衣服就知道这是谁了,还是故意说,“抬起头来!”
姚八被堵着嘴说不出话来,只低着头坚决不肯抬,玄凌下巴一扬,小厦子便上前捏住姚八的下巴一提,姚八那张羞愤且五颜六色的脸就暴露在众人面前。朱宜修和齐月宾绷着脸硬是把笑意憋住,慕容世兰捂着嘴,肩膀用力耸动着。沧敬刚一下子就扑了过去,“大王,您怎么……”
玄凌不等沧敬刚说完,就怒指姚八,
“好你个姚义瑶,这头儿刚刚求娶朕的女儿不成,那头儿就瞄上敬德院的女官了么!!你把紫奥城当成是你们家后花园子来逛了么!”
姚八:“!!!!!!”
误会当然很快就澄清了,刘令娴没想到自己居然打错了人,只能上前对着姚八福了福身子,“适才多有冒犯,滇王恕罪。”
姚八冷冷瞪了刘令娴一眼,抬头对玄凌朗声道:
“皇帝陛下,大周的女子个个都是这么野蛮吗?”
这话一出,刘令娴就变了脸,可谁让自己的人打了人家呢?她只好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咬着唇并不言语。
玄凌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朱宜修说:
“不知者不罪,不是本宫袒护,只是今儿的事儿确实是误会一场,滇郡王先让刘书史起来吧。”
姚八看着刘令娴,冷哼一声,方道:“刘书史请起吧,寡人不是那么小器的人。”
刘令娴抬眼看了看鼻青脸肿的姚八,只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退后不语。
玄凌不忿姚八这副样子,冷冷道:
“今天这事儿确实是误会。只是滇王最好以后不要乱跑,接下来你还得在京中留一段日子,别哪天一个不小心走到什么不该走的地方,朕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你。”